只是这些官兵脸上却看不见往日的威风煞气,反倒个顶个的心慌意乱,即便是寒风朔朔,最靠近大门的几个官兵也觉得手掌心发潮、脚底板发烫,若不是身后还站着一名身负双枪的雄壮将官,说不得便要丢盔弃甲,夺路而逃了。

“都监。”

一名斜挎着单刀的虞侯凑到那雄壮将官身前,双手奉上了一碗热汤,小声道:“何主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您先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吧。”

那雄壮将官微微一皱眉,斜了他一眼,闷声道:“说话小心些,某现在还不是都监!”

那虞侯不以为意的一咧嘴,又将手里的姜汤往前送了送,笑道:“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吗,这次回去吴大人就要调到汴京高就,他一走,整个东平府除了您这风流双枪将,还有谁能坐稳都监之位?”

却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东平府第一猛将、吴金贵的左膀右臂——双枪将董平!

董平听他说的讨喜,脸上也终于显出几分笑意,接过姜汤灌了几口,随手又抛还给那虞侯,吩咐道:“把锅支到前面来,让兄弟们就近喝几碗姜汤暖暖身子,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可万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对了,之前逃出来的那几个女人都审问清楚了吗,可别漏了妖人的同党!”

那虞侯一听这话忙道:“都问过了,大部分已经送往县衙,只是其中有一个名唤卓丢儿的——就是那个差点冲撞到您的小娘子,她的话似有不尽不详之处,末将已经让人看押起来,等大人有闲,不妨去亲自审问一番。”

这虞侯言语间虽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眼角眉梢却透着骚情,显然是话里有话。

“唔,某晓得了。”

董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里升起几分欢喜几分遗憾,喜的是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白捡了一美娇娘;憾的是这卓丢儿美则美矣,却终究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若是吴金贵的独生女也能投入自己怀中,都监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是谁在哪儿?!”

正想入非非间,董平却忽然面色一沉,反掌将两柄亮银枪抄在手中,一前一后护住了周身要害,虎目死死盯着府门之内,像是要看穿这茫茫夜色一般,嘴里更是大声喝令道:“列阵,前队警戒,后队张弓!”

随着他的吆喝,府门外霎时间便肃杀一片,几十名官兵依令而行,前排刀枪并举,后排弓似满月,只等董平一声令下便要将敌人碎尸万段。

“别放箭~千万别放箭!董将军,是我啊、YG县主簿何禄!”

随着惶恐的尖叫声,黑暗中闪出一个踉跄的身影,不是何主簿还能是谁?只见他被碎布条五花大绑不说,浑身上下还布满了各种污秽之物,就连脖子上都缠着条月经带,人还未至,那恶心的味道就已经飘了过来。

“何主簿,你……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虽然可以确定来人只有何主簿自己,不过董平还是偷偷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先不要放松警惕,然后才吩咐道:“来人,快给何主簿松绑!”

两名官兵闻言收刀上前,何主簿忙背转身子凑上来,举着两只鸡爪子催促道:“快快快,这天杀的武大,竟然将那些除妖用的秽物全都涂抹在本官身……呕~熏杀我也,当真要熏杀我也!”

见他如此狼狈,竟然还要咬文嚼字,官兵们都不忍不住偷笑起来。

董平也正忍禁不住,却突然发现何主簿背后隐隐有几点火光。

“不好!快退开!”

虽然还不清楚那火光到底意味着什么,可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直觉,还是让董平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脚尖一点,身如离弦之箭一般掠出两丈多远。

就在这时,绑在何主簿身上的五枚雷管轰然炸响,首当其冲的何主簿和那两名官兵顿时血肉横飞尸骨无存,紧接着骇人的气浪夹杂着无数铁屑四下攒射,收获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嚎!

董平虽然退得及时,却也没能完全躲过这一劫,几颗铁屑破空而来,眨眼间便到了近前,恰巧他此时人在半空,根本无从躲闪!

这要换了旁人,怕也只有认命的份了,可这董平不愧是水浒里有数的猛将,但见他肩头一震,手中两柄长枪如银龙摆尾、似弯月生辉,叮叮当当几声脆响,竟将射过来的铁屑尽数磕飞!

不过等双足落地之后,董平心中却没有半分得意之情,反而是后怕不已——如果不是提前退出两丈多远,让铁屑的来势略缓,现在他恐怕也同那虞侯一样,倒在血泊当中了。

烟尘散去,门前那肃杀的军阵早已经荡然无存,至少有二十几名官兵非死即伤,剩下的也如惊弓之鸟般,再不敢靠近西门府半步。

其实别说官兵了,便是董平也是心惊不已,他从军十几载,经历的大小阵仗何止上百,即便面对再凶恶的敌人,董平也有信心战胜——可人类的血肉之躯,又怎能抵御的了天雷之威?!

不过他毕竟是一军之主,即便心里再怎么忐忑,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自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大声呵斥着让手下官兵重整旗鼓,就算不敢靠近西门府的大门,至少也要把受伤的袍泽转移到安全所在。

因为董平素日里积威甚众,官兵们虽然惶恐,却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又畏首畏尾的返了回来,准备把伤兵挪走。

恰在此时,就听啪嗒~一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竟又被人隔墙扔了出来!

当时府门外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下一刻,官兵们齐齐发一声喊,又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四散狂奔起来。

董平本来也差点步了他们的后尘,不过拔腿狂奔前下意识的扫了那东西一眼,却发现那原来是一张白纸裹着块小石头!

确切的说,那是一封信,一封武凯写给官府的信。

与此同时,院墙之内——

郓哥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着,见董平捡起信凑到火把旁细瞧,他也不禁伸长了脖子——不过隔着几十米远,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又好奇的回头问道:“大郎,你刚才让何主簿在信上写了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

武凯缩在另一根柱子后面,冷笑道:“左右不过是吓唬他们几句,省得他们再派这种目中无人的蠢货过来——娘的,老虎不发猫,当我是病危呢!”

郓哥显然没能体会到千年之后的笑点,莫名其妙的盯着武凯看了几眼,又锲而不舍的追问起来:“那你是怎么吓唬他们的?”

看来不闹清楚信里写的什么,他是不肯罢休了。

“哎~咱们边走边说吧。”

武凯也只能无语的叹了口气,其实他还真没写多少东西,就是警示了一下YG县的文武官员,表示自己想跟官府谈判是不假,但也不会蠢到把安身立命的本钱交出来,若是再动这样的歪脑筋,那就别怪他降下雷霆之怒,把YG县的大小官员全都轰杀至渣。

当然,这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武凯身上就剩下四根雷管了,甭说轰杀所有人,就算想再来一次刚才那样的爆炸都没可能。

眼见快到后院,武凯抓紧时间叮咛道:“估计今天晚上官府那边儿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不过你也别大意,玳安也就罢了,那胖和尚看起来鬼头鬼脑的,怕是不怎么靠的住,你今晚上再受受累,和玳安轮流盯着他点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你放心……”

郓哥正答应着,就听前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老爷~相公,你们回来啦!”

随着这声音,便见一娇俏少女款款迎来——不是庞春梅还能是谁?

武凯心下就是一愣,这女人不是在盯着吴月娘吗,怎么反倒跑外面来了?再说了,玳安和法海怎敢放这女人独自出门?

此时庞春梅已经走到近前,笑吟吟的施了一礼,娇声道:“看老爷和相公的气色,想必是把那些官兵打跑了?”

“那可不!”

郓哥方才畏首畏尾,此时美色当前却来了精神,昂首挺胸做出一副英雄状,不屑道:“那帮土鸡瓦狗那是我们的对手?眨眼的功夫就死伤了一多半,剩下的全都被吓跑了!”

“呀~老爷果然威武!”

庞春梅欢喜的直拍手,就好像真的与有荣焉一般。

不过武凯可不像郓哥那么容易糊弄,冷哼一声,呵斥道:“威武个屁,你怎么会在这里?吴月娘呢,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庞春梅吓得一缩脖子,随即又堆笑道:“老爷,您可冤枉奴婢了,奴婢一直尽心尽力的盯着娘子,不过……总之,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小妞的适应能力还真强,不久前还惶恐不已,现在竟然就敢跟自己卖起关子来了。

也罢,就看看这小妖精搞的什么鬼。

于是武凯也不搭腔,用下巴往院里一点,示意庞春梅前面带路。

刚进大门,就看到玳安和法海站在院子里,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武凯不由的一皱眉,正想开口喝问他们再干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动静,似乎是女人在婉转呻……

靠~

武凯当时肺都差点气炸了,自己变成武大郎才几天啊,竟然就戴上了第二顶绿帽子,这真是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正待冲进去将那奸夫碎尸万段,却又突然想到,既然玳安和法海都守在院子里,这奸夫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时庞春梅媚笑着凑上来,贴在武凯耳边轻声道:“老爷,娘子刚才挣扎的厉害,奴婢没办法,只好喂了她一杯西门庆特制的‘和春酒’,想是那药效发作,娘子在里面有些孤枕难眠了。”

这出卖主人的速度……果然不愧是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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