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快速下楼, 刘时见就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

路过那条近道的分叉路口时,朱曼还有些恍惚,但被刘时见拉着离开了。

朱曼面对那条路更多的是恐惧, 害怕一走进去就会看到那个带着帽子的男人,甚至是猫的惨叫声, 这个星期她真的经常做噩梦,梦到这些,然后被吓醒。

她是个胆小鬼, 一直都是。

朱曼走进刘时见家里,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盒子装着崭新的象棋, 朱曼走过去,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迫不及待的打开象棋盘。

“你买的?”朱曼的语气里都是兴奋。

“要不要来一局?”刘时见走近, 指着象棋问朱曼,就像当年他拿起朱曼的象棋一般模样。

朱曼听到这句话,鼻头有些发酸, 但还是强忍泪水, 说:“不玩了,这样有点欺负人。”

刘时见轻笑一声, 说:“没事,我也就一般厉害。”

朱曼实在是忍不住, 眼泪大颗往下掉,刘时见立马抱住她,揉着她的头发,说:“小哭包。”

朱曼还是嘴硬, 哽咽着说:“我只是忘了我应该说什么了。”

刘时见想了想, 说:“我是说我不想欺负你。”

听到这句, 朱曼又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时间又哭又笑。

“好了好了,直接来一局就知道谁欺负谁了。”朱曼说着松开刘时见,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正准备打开棋盘,但被刘时见拦住。

“要不你先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再来?”

朱曼迟疑了两秒钟,有些不敢看他,抿了抿唇,说:“好吧。”

说完,她就低着头从书包里拿着睡衣去了厕所。

刘时见一直等着听着朱曼打开花洒的水声,才打开放在沙发前面桌子前的电脑,熟练地开始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朱曼走出卫生间,看到刘时见是背对着自己,擦拭着头发向他这边走,刘时见回过头,说:“你先吹头发吧,吹风机在左边第二个柜子里。”

说完,他又回过头用鼠标点击着什么。

很不对劲,朱曼的第一直觉。

她放缓脚步往这边走,边说:“你在干嘛?”

刘时见点击发送邮件,一直看到发送成功字样才把把视线挪开,朱曼已经蹲在他旁边,刚想看眼电脑屏幕,刘时见直接把电脑合上。

朱曼这下更好奇了,说:“好啊,你有秘密了。”

刘时见边拉着朱曼站起身,边解释说:“刚刚导师突然让我给他发一封邮件。”

刘时见推着朱曼往前走,朱曼还是觉得不可信,说:“那你干嘛不让我看?”

刘时见:“这可是我们系的机密,怎么能让你看?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看就会了,到时候秘密就没了。”

朱曼:“……”

总觉得他在骂我。

刘时见帮朱曼吹干头发,朱曼试探的问:“你们家卫生间是磨砂玻璃诶。”

刘时见从柜子里边找衣服边回答:“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朱曼:“我的意思是其实从外边其实可以看到一点点。”

“哦?”刘时见拿着衣服走近朱曼,勾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趣的说:“你肯定是因为看过所以才……”

“不是,我是刚刚从里面看你的时候发现的!”朱曼朝他说。

刘时见:“可是我刚刚一直坐在地摊上,你应该看不到我啊。”

朱曼看着刘时见一脸苦恼的样子,一时间很想埋进被子里。

“哎呀,我不就不小心看了一次吗?”朱曼突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又站起身,说:“我才不会看,我哪有那么……”

迫不及待。

朱曼还是没脸说出来。

刘时见又表现得一脸委屈的样子,还叹了口气,边往卫生间走去,边说:“反正早就被你看光了,再看一次也没什么。”

朱曼:“……”

“我没有看。”朱曼朝他喊。

趁着刘时见洗澡的功夫,朱曼拿着象棋盘跑到床上,提前把黑红旗都摆好。

然后自己躺在床上开始玩手机,突然又想起沈立,朱曼刚刚才因为刘时见忘掉的那些破事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仔细一想,下午去医院那会,看到沈立已经很奇怪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大少爷,怎么会因为宠物狗自己上门咨询医生呢?

而且如果月亮真的是被他打伤的,不对,基本上可以确认就是因为他。

朱曼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所以胡医生没有跟自己说实话,这么简单的事,要不是因为跟刘时见在一起,自己早该想明白的。

刘时见?

朱曼正想着,刘时见正好走出卫生间。

两人对视,刘时见点点头,说:“嗯,你没偷看。”

他擦拭着头发边坐在床边。

“刘时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朱曼严肃问他。

“你指的哪件事?”刘时见还是自顾自的低着头擦拭湿发,像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朱曼:“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认识沈立对吧?”

刘时见回过头看了眼不苟言笑的朱曼,说:“认识啊,他住在我对面宿舍,谁不知道沈大少爷。”

朱曼:“我说的是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认出来是他?”

空气似乎安静了两秒,刘时见的毛巾滑到他的肩膀上。

“是,我知道。”刘时见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朱曼:“所以你才会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万一让别人知道是我,你怕他会找到我。”

“是,你说的都对。”刘时见拿下毛巾,走到朱曼那边,坐在她旁边,说:“有我在,所以你不用担心任何事。”

朱曼有些哽咽,她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指甲一直嵌到肉里面去了。

“是,我承认我今天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害怕,但是……”

朱曼有些停顿,刘时见搂过朱曼,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

“我、我不后悔救下月亮。”朱曼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刘时见听到。

“我也是会做跟你一样的选择。”刘时见淡淡道。

即使知道得罪沈立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朱曼深吸一口气,直起身体,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说:“所以就是那天晚上还有人看到,但是却以我的名义举报他,说不定沈立去找月亮也跟那个人有关?”

朱曼的分析确实有理有据,刘时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小瞧朱曼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刘时见不想敷衍她,实话实说。

朱曼:“所以是讨厌我的人或者得罪我的人,而且这个人能误导沈立,说明是他认识的人,也许关系还不错。”

刘时见忽然笑了,说:“朱曼同学你的分析能力这么强怎么就偏偏学不好数学呢?”

朱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们现在在说很严肃的事情。”

刘时见:“嗯,你继续说。”

朱曼:“但是我很少得罪被人,特别是工科的人,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你。”

“我?”刘时见嗤笑一声,说:“说不定有人嫉妒你有才华又貌美呢?”

朱曼:“你别打乱我思路,我只是说一个可能,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那个人可能是个女生,沈立跟女生走的近吗?”

刘时见:“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朱曼边想着边拿起手机准备问陈雨彤,说:“算了,这种事就应该问专业人士才对。”

但朱曼刚拿起手机,就被刘时见一把夺了过去,直接关机,说:“不是说今晚陪我的吗?”

朱曼刚准备想找他要回收机的话被堵在嘴边,说:“你别说的这么、那个,说好的是来睡觉的。”

刘时见:“陪我睡觉?”

朱曼:“就是睡觉,字面意思。”

刘时见:“都说了来睡觉,为什么要拿手机呢?”

刘时见说着就站起身拿着她的手机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放下,又走过来,说:“原来你已经把棋盘摆好了。”

朱曼才想起来,往身后一看,立刻朝他招手,说:“快来,选一个颜色,让我好好虐虐你。”

刘时见只好缓缓走过去,朱曼已经双腿盘坐在床上,刘时见就顺势坐在她对面,说:“我选黑的。”

“嗯,那你先走吧。”朱曼还是秉承不欺负人原则,让他先走。

刘时见:“我才不要你让,要是因为让我先走你输了,我会很没面子的。”

朱曼一直笑着没停下来,边说:“刘时见,你知道你当时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想揍你。”

刘时见:“那我怎么记得你当时明明很淡定的说我不会输,你先吧。”

刘时见学着朱曼当时一脸冷淡的语气。

朱曼反驳,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冷淡?就算是,那也好比你之后一个人笑的像个傻子说什么居然有人比我还自负?”

刘时见无奈的看着朱曼,说:“你当时一本正经说那句话的时候特别可爱。”

朱曼摇摇头,说:“你当时应该觉得我可恶更多点吧?”

刘时见很赞同的点点头,说:“这倒是,毕竟一直输确实没面子。”

刘时见边说着,已经下好了一个棋子。

朱曼下的很谨慎,毕竟自己也很久没下棋了,虽然也没这么正式,但就是不能输,棋王的面子要捍卫住。

下了将近半小时,两人还没分出胜负。

朱曼下棋的时候很认真,越到后落子越谨慎。

“刘同学看来这些年进步不少啊?”朱曼漫不经心的冒出这句话,左手的胳膊肘撑在自己大腿上,右手撑在床上,弯着腰低着头一直在纠结该怎么走。

但她全然不知自己睡衣已经完全走光了,某人已经心思不在下棋上,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将军!”朱曼看到了突破点,兴奋地朝着他说了一句,但刘时见却一直在看着自己,甚至看到他咽了口口水。

“你干嘛?色狼。”朱曼说着感觉把自己衣服领口往上拉。

刘时见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干嘛还这么见外?反正大家都是色狼。”

朱曼:“……”

“谁跟你一样,我又没看过。”朱曼理直气壮地说道。

刘时见:“你想看啊?怎么不早说?又不是不给看。”

朱曼白了他一眼,说:“你别转移注意力,你都快输了,你快下你的吧。”

刘时见垂眸看了眼棋盘,已经是死局了,又盯着朱曼,说:“你不都赢了吗?”

朱曼傲娇起来,说:“是啊,我都赢了,你个手下败将。”

刘时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这样很影响我们之间感情的。”

朱曼还是很平静的看着他,她仿佛回到了当时,淡淡开口,“哦。”

刘时见:“……”

本来说好三局两胜,但第二局刘时见依旧输了,所以没再继续第三局。

“突然觉得自己亏了。”朱曼刚躺下,发现自己赢了两局居然什么奖励都没有。

刘时见躺在另一侧,两人之间还隔着一点距离。

“我还亏了呢。”刘时见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朱曼轻哼一声,说:“你都没赢过,你亏什么了?我是全胜居然什么奖励都没有好吧。”

朱曼说着顺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手机,才想起来手机被刘时见拿到桌上去了。

她刚想起身下床去拿,就被刘时见一把拉住,抱在怀里。

“这个奖励怎么样?”刘时见开口说道。

朱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扯过直接双手撑在他胸前。

黑暗里人的触觉总会被放大,特别是在这样的气氛里,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刘时见抱了,但以这样的姿势还是第一次,特别是躺着。

虽然只有从缝隙里偷偷溜进来的月光,虽然还是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朱曼能感受到他是在盯着自己。

“我、我是想下床看看现在几点了。”朱曼解释一句。

刘时见:“不用看,明天上自习前肯定能回去。”

朱曼:“……”

有这么夸张吗?

刘时见:“睡觉就专心睡觉,大晚上看什么手机,辐射那么大。”

朱曼:“再大也没你们对着电脑大啊。”

刘时见:“所以我不是都没看电脑了吗?”

真的,朱曼本来也就是下意识想看看时间,现在被他搞的就特别想去拿手机。

见朱曼没有说话,刘时见又换了个姿势,让朱曼枕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胳膊上。

朱曼睁着眼睛看着他,他似乎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朱曼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发现很丝滑,居然还把胡渣刮了。

刘时见捉住她的手,强忍疲倦,睁开眼,说:“睡不着吗?”

朱曼能感受到他真的很累,也就没再继续逗他,说:“没有,有点困了。”

刘时见没再说什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晚安。”

这还是第一次刘时见当面跟他说,这种感觉好像其实也不错。

朱曼一直没有睡着,但也没有动,生怕会打扰到他的睡眠。

朱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睡着后一直在做梦。

还是在那条路上,那个带着帽子穿着一身黑衣服的沈立就站在不远处,挥动木棍,朱曼听到月亮的惨叫。

她连忙跑过去,想抱着月亮逃离,但碰到月亮身体的那一刻却黏糊糊的,朱曼一看发现自己双手全是血渍。

沈立拉着她的领口,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开口说道:“是你举报我的?”

朱曼不敢说话,使劲摇头,但他的木棍已经挥向自己。

“曼曼。”

朱曼似乎听到有人喊自己,在木棍落下的那一刻,朱曼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

“怎么了?”刘时见一只手撑在枕头旁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胸口安抚她。

“我去开灯。”刘时见说着正准备离开,但被朱曼拉着手腕。

“不用开灯,我只是做梦了。”朱曼平复自己的情绪,开口说道。

“好。”隔了两秒,刘时见才回应了一个字,又回到床上,挨着朱曼。

“还能再抱抱我吗?”朱曼声音有些沙哑。

“好。”刘时见说着就把朱曼搂在怀里。

朱曼这下真的睡意全无,她能感受到微风轻轻吹起窗帘,月光洒进来的光亮。

“我刚上小学那年,家里养了一条黑色的狗,我甚至都不记得它叫什么了,但是有一次它从我手里抢了一块面包,我就一直在哭,爷爷看到还以为我被狗给吓到了,第二天我就看到有个人开着车把那条狗给装走了,”朱曼说着不觉得哽咽起来,说:“你知道、我当时就站在一边吃着昨天一样的面包,那条狗就一直对我望着,它是在向我求救对吗?”

刘时见没有说什么,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胳膊。

“明明就是一块面包而已,我、我怎么就那么非要哭呢?我为什么就不能跟爷爷说清楚,说它没有欺负我,甚至最后它被送走那一刻,我可以把它留下来的。”朱曼情绪已经崩溃,小声啜泣起来。

“所以我不想再因为我的原因,我想救下月亮。”朱曼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袋也一片混乱,但她的意思刘时见能明白。

虽然朱曼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小狗的事情,但朱曼却一直因为小狗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把小狗送走,所以面对同样的月亮,她觉得是自己给它的投喂才让沈立找到目标,所以她不可能再让悲剧重演。

不知道过来多久,朱曼似乎已经在他怀里熟睡,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珠。

“明天过了就好了。”刘时见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

朱曼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了,眼睛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朱曼只能睁开一个小缝。

她揉了揉眼睛,才能勉强睁开,她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刘时见就在对面敲着电脑。

“现在几点了?”朱曼拖着重重的鼻音说道。

刘时见往这边看了一眼,说:“才十点。”

“我手机呢?”朱曼还是习惯每天睁眼就看一眼手机。

刘时见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先去洗漱。”

朱曼也就没说什么,直接下了床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朱曼看到明明还放在桌上的手机又不见了,刘时见还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原地。

“你不会是想绑架我吧?”朱曼边说边坐到他边上,刚看了眼电脑屏幕就被他直接给合上。

朱曼:“……”

真的像是被绑架了。

朱曼一脸认真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想绑架我?”

刘时见勾了勾她的下巴,才缓缓开口,说:“一般绑架之后要做些什么好呢?”

朱曼拍开他的手,说:“我手机给我。”

刘时见:“要不要挑战一下一天不拿手机?”

朱曼瞪着他,刘时见继续说:“我也不看。”

朱曼这才半信半疑,说:“真的假的?”

刘时见叹了口气,说:“不敢就算了我去给你拿。”

刘时见说着就准备起身去拿她的手机,但被朱曼拽着衣服,朱曼抬起头看着他说:“行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明明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但还是会忍不住陪他玩。

“但是如果你偷偷拿手机我怎么能知道?”朱曼也顺势站了起来,问他。

“手机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你可以去看,”刘时见边在衣柜里拿出衣服,说:“等会去看月亮?”

朱曼突然想到昨晚自己因为说的那些感性的话,虽然刘时见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但这还是朱曼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件事。

可能这件事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一件很平淡的事情,又或许会觉得朱曼很矫情,因为这样一件不起眼的事情记得这么久,但对朱曼来说,那是一条生命,被自己耽误的生命。

朱曼垂下眸,边坐在沙发上,语气淡淡,说:“好啊。”

朱曼本来还在想不带手机出门怎么坐公交,谁知道刘时见家里居然有准备好的现金。

朱曼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硬币,然后放到自己手上,说:“好多钱啊。”

“说吧,你觊觎我多久了?”朱曼边把硬币收进背包,边问他。

“这钱可是我从五岁开始攒的,”他说着已经穿好鞋,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说:“娶媳妇的钱。”

朱曼:“我才值几个硬币?”

刘时见:“那明明是十几块钱。”

朱曼:“……”

“你才值十几块钱。”

刘时见笑了一声,边拉开门边说:“行啊,那你娶我。”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明明是一件小事,但真的会记得很久,朱曼太善良了,但其实当时她也才是个几岁的小孩而已,那条狗对朱曼来说是永远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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