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本源神殿足有一颗星球那么巨大,将其承载的大陆神土,则更是有数十万里之广。

像宇宙中的一座悬空岛。

……

九宫七十二园,位于神殿内的八十一座小天地。

陆续赶来参加婚典的各道、各界、各族神灵,以及他们挑选出来的,最出类拔萃的后生晚辈,皆暂住在数十万里神土的各座神园道场。

大婚当日只有宇宙中最顶尖的强者,与最杰出的新生代天骄,有资格进入本源神殿主场,瞻仰大帝与列位帝妃的风采。

那将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

各座神园道场,则设分会场。

这片浩阔之土,红绸满天,天空喜船在各类神兽的拉引下,密密麻麻的,载着数不尽的礼盒礼箱,向中央地带的本源神殿而去。

婚典在即,六道宇宙万界万族的神灵,从天南地北陆续赶来,个个携带重礼。

同时,也带上好些年轻小辈,增长见识,相互结交。

神子仙子成群,各类小聚、论道大会、论剑茶宴数之不尽,有资质非凡者一战引哄动,天才之名迅速传入老辈诸神耳中。

也有艳绝天下的仙子,所到之处,追随者成群,吟诗作赋,论雅斗乐。

苏琅嬛便是其中名声最显的一位,修第四儒祖的“天下大白”之道,乃儒道培养出来的新生代领军人物。

魔音是与修辰天神一起到来,她们胆子很大,直接强闯本源神殿,负责守卫秩序的万沧澜根本拦不住。

是寒雪和项楚南出手,才将她们截停在大殿门外。

“本源神殿是你们打打闹闹的地方吗?”

张若尘高喝一声,略带几分不悦,又道:“让她们进来。”

感受到帝怒。

魔音和修辰天神连忙收手,与项楚南和寒雪分开,不敢再打下去。

走进殿中,两人规矩了不少,恭恭敬敬向张若尘行礼。

“一点规矩都没有,像你们这样,岂不今后人人都敢强闯进来?将本源神殿当成什么地方了?”张若尘道。

魔音立即换了颜态,像犯错的小女孩,低声幽怨道:“下次不敢了!但大帝,所有人都收到了婚书,为何没有我那份?”

她眼巴巴的,望向张若尘。

毕竟,潋曦都有。

张若尘没有立即回她,目光落到修辰天神身上:“你也是来要婚书?”

修辰天神一怔,生怕张若尘误会,连忙摇头:“本神只是来讨个说法!我乃修罗族族长,大帝故交,不灭无量,纪元大战功臣……为什么所有人都收到请帖,我没有收到?这让下面的人怎么看?”

张若尘看向圣书才女。

圣书才女推算一番后,面露古怪之色:“修辰族长乃是宇宙中一等一的大人物,请帖自是不会漏掉。但派去送贴的人,遭遇了假修辰族长,请帖被骗走了!”

修辰天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火中烧道:“反了,反了,居然有人敢冒充本神,谁这么大胆子?”

她立即推算,但无果。

圣书才女能够推算到此事的天机,也是借了张若尘的一道始祖级精神之力。

“对方乃日晷残灵,与族长魂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能瞒天过海。她此刻,已经以修罗族族长的身份,来到天神道。要不要本源神殿帮忙处理此事?”圣书才女道。

日晷,是人祖采集无数个文明时代的时间,铸炼而成。

以时间铸器,以文明之火赋魂。

修辰天神虽做过日晷的器灵,但日晷的魂,乃是那一缕文明之火。

纪元大战时,人祖引爆了日晷,以施展“时间衰变”之法。

日晷毁掉了,但有文明之火残灵,在时空某一角落留存了下来,拥有修辰天神的记忆和神魂念头。

“不用!区区残灵而已,我正牌真身,还收拾不了一个假的不成?”

修辰天神脸色冷沉似冰,化为一道绚烂的流光,飞出本源神殿,消失在天际尽头。

……

给魔音名分的事,尚还未来得及解决,外面又闹哄哄一片。

数波人马一起来到本源神殿,个个有头有脸,威震六道万界。

其中乘坐九黎神舰的一众修士,来自昆仑界。以至高组成员龙主为首,蚩刑天、八翼夜叉龙、敖心颜皆站立于船首。

还没下船,船上的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反正大帝婚典后,就由我来接任九黎神殿殿主之位,你已经老了,思维也老了,该退位让贤。”

“九黎族必须要改革,必须要发展和壮大,反正有大帝这个靠山,我们完全可以将族群扩展到整个六道,遍布到每一座大世界,每一颗星球。”

讲话的,是蚩刑天的嫡长子“蚩游”,看上去极为年轻,但身形壮硕,肩宽体阔,很有一代雄主的精气神及野心。

蚩刑天气得够呛,肺都要炸开:“你小子还没有成神呢,就想夺你老子的殿主之位?你哪来的底气,九黎各族有人支持你吗?你够票吗?”

“大帝都能放权给谷神帝子,你怎么就不学习学习?”

蚩游随即看向八翼夜叉龙,道:“娘,你支不支持我?”

“你有那么多人支持,不用我也够了!”八翼夜叉龙知道这些时日蚩游一直在游说各族,争获支持。

她内心很无奈,很矛盾。

自从这位长子得知自己前世的身份后,便着魔了一般,天不怕地不怕,膨胀得厉害,就连她和蚩刑天都压不住。

想到此处,八翼夜叉龙就很想打死小黑。

要不是那只黑猫头鹰多嘴,蚩游怎么可能在成神前知晓前世之秘?

“好!好,好得很!”

蚩游道:“你们都不支持我,那我就去宇外建新九黎族。”

“你要建新九黎族?”蚩刑天道。

蚩游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道:“你们这些老家伙思维陈腐,一点闯劲都没有。九黎族存在多少年了,为何一直只能在昆仑界发展?就是你们都不敢娶妻过百,子孙太少。我要是去了宇外,必娶妻三千,十万年,十万年我要建立一个偌大的新九黎族,子孙后代要遍布室女座超星系海的每一颗星球。”

说到娶妻,蚩刑天没办法反驳。

有身边这条母龙在,他就不可能有妾室、外室。

另一方向,小黑搂着真妙小道人的肩膀走来,远远的道:“好气魄!小游,有几分前世的风采了。”

话音刚落,蚩刑天和八翼夜叉龙同时飞出九黎神舰,攻杀向小黑。

他们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早就恨得咬牙切齿。

好好一个孩子,活生生被带歪。

前世是谁重要吗?

关键是这一世,他们都付出了父爱和母爱。

宝珠地藏、孟二十八,以及九个七八岁的佛童,是乘坐一只三百多米长的岩石巨兽飞来,没有落地,悬空看着这场好戏。

宝珠地藏手持银白色锡杖,僧袍腰紧而袖宽,用各种颜色的长方形布片拼接而成,纤腰处佩戴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

下半身高开衩,修长的美腿外露,肌肤似凝白如玉一般。

“哗!”

张若尘走出本源神殿,挥袖将正在交手的三人打散,犹如三片树叶般飞出去。

项楚南从张若尘身后走出,沉声大吼:“你们一个个的,真是无法无天,在本源神殿也敢大打出手。你们是来祝贺的,还是来捣乱的?”

蚩刑天见张若尘脸上似有冷意,连忙上前解释:“大帝,实在是因为夏宗主所作所为过火了,踩了蚩某底线,所以才没克制住心中怒意。”

八翼夜叉龙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皇只是跟小游讲了几句真话,这也有错?”

小黑叫冤,随后向张若尘传音:“八翼夜叉龙的长子蚩游,乃是劫老残魂转世。在九黎族发现这一秘密后,不小心说漏了嘴,我真不是故意的。”

张若尘凝望向蚩游,自是能够洞悉天机。

是人祖所为。

在纪元大战前,人祖就将劫天的一道残魂,藏在了八翼夜叉龙腹中胎儿的体内,手段极其高明,在出生前完全没有任何天机痕迹。

蚩游从小黑那里得知,自己乃是天道大帝的老祖宗转世,自然不知不觉间就飘了。

靠山太硬,想低调都不行。

当然也有前世天性的影响。

劫天年轻时,可是娶过数千位妻子,短时间内,曾让张家枝繁叶茂。

龙主、敖心颜,以及另一位年轻女子,走下九黎神舰。

张若尘与龙主寒暄后,目光投到那年轻女子身上,眉头紧皱起来:“这不是胡闹嘛?谁干的?”

他看出,蚩刑天和八翼夜叉龙的这位次女,乃是元道族大长老元簌殷的残魂转世。

前世的有情人,终成亲兄妹?

蚩刑天当然明白以张若尘的能耐,一眼就能看穿所有,连忙解释:“是元神妃!是她找上我们夫妻,希望大长老转世在不灭无量之家,如此新一世血脉才足够强大,成神之路会走得更顺畅。”

八翼夜叉龙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补充道:“他们两是同胞兄妹,出生前,没有人知道男婴体内寄宿的是劫天残魂。”

龙主帮他们说话,笑道:“看似阴差阳错,又何尝不是命中注定?轮回不是永生,前世今生本就是不同的缘分。”

“不愧是至高组成员,讲得好!”

宝珠地藏持杖走来,身上佛辉万丈,既有为佛者神圣的一面,又有原始人性不羁洒脱的自在风情,道:“轮回本就该是一切因果的结束,而不是再续。天下需要推陈出新,需要不断变化,才能进步。”

“若神灵寄希望死后轮回,生生世世的永存,那么阶级就会固化。要不了多久,六道宇宙就会失去活力,变成一潭死水。”

“我始终认为,我们不能去干预轮回。”

“就像这一次,外力干预了,却收获一个适得其反的结果。何尝不是一次警示?”

“宝珠地藏见过大帝!”

张若尘笑道:“师太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道长,可还记得当年分别时,贫尼说过的话?没有喝尽兴的酒,这一次,能否补上?”宝珠地藏早已知晓“圣思道长”就是张若尘。

张若尘道:“喜酒管够!到时候我让两个最能喝的作陪,你别被他们喝倒了!遭人捡尸,可别怨我。”

毕竟张若尘知道,虚老鬼和盖灭都是有捡尸的胆量,也有捡尸宝珠地藏的实力。

宝珠地藏丝毫不恼,很是随性,问道:“凡尘和尚还喝酒吗?”

张若尘道:“他是其中之一。”

“我可做另一陪酒士。”

与小黑站在一起的真妙小道人主动请缨,理了理袖口和领口,还有派头的样子。

他被井道人泡在酒缸里多年,自认酒量冠绝宇宙,无人可及。

张若尘看向宝珠地藏身后的九子佛童,又看向真妙小道人,道:“你坐小孩那桌,跟他们九个一起。”

九子佛童立即兴高采烈的,向真妙小道人围了过去。

张若尘叹了一声:“可惜慈航尊者先一步离开六道宇宙了,否则喜宴上,你们两个倒是可以继续当年的那场辩经论道,辨出一个胜负。”

“呵呵,贫尼是来喝喜酒,又不是来斗嘴。她不在才好,她要是在,这酒也喝不畅快。”宝珠地藏媚俏一笑,风情绝世,再无半分佛者的神圣庄严。

孟二十八捧着一个瓷质的礼盒走来,道:“大帝,婆婆收到请帖了,但她老人家要坐镇情山,守护灰海,来不了,让我携带她准备的礼物前来祝贺。”

他所说的婆婆,自然是“七姑娘”孟凰娥。

张若尘接过礼盒,解开绑缚在外的红绳,打开后,里面红色的光华逸散出来。

是两株曼莎珠华。

一株有叶无花,一株有花无叶。

“她的心意,我知道了,替我转达谢意。”

张若尘问道:“孟家现在可好?”

乾达婆和孟奈何施展族灭术后,整个孟家,唯有孟凰娥和孟二十八活了下来。

孟二十八尴尬一笑:“族人已经过万。”

“好家伙!”

蚩刑天默默看向蚩游,或许儿子是对的,九黎族是该发展壮大,将来面对宇外的挑战,才不至于被人轻易灭族。

“哗啦啦!”

上方云层震动,响起大旗飘扬之声。

又有疾风忽起,将云海尽数席卷而去,天空变得蔚蓝空旷。

一杆散发混沌光华的大旗,从星空中飞来,逐渐变大。

旗杆粗壮似山岭,白色虎皮做的旗面大似湖海,重重插在了数十万里广阔的这片神土之上,撼得空间都为之颤动,出现许多涟漪。

定睛看去,虎皮上,乃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天道大帝!”

命骨顶着蒲公英般的白发丸子头,站在旗杆顶部,朗声大笑:“大帝,看我这份礼物怎么样?这是用白玉神皇的虎皮炼成,本来是想给自己炼一身人皮的。”

“你这杆大旗树在这里,天道大帝的名讳,可就要坐实了!”张若尘没有拒绝,毕竟命骨也是一番好意。

本源神殿中的施千黛,眺望天边那杆立地接天的大旗,只觉得张若尘死期不远矣。

那些活了无尽岁月,道法通天的元始,尚不敢以“天道”自居。

消息若传到祖参会,战星系必定灰飞烟灭。

……

言输禅师与五位妻妾,及十多个子女,是婚典前一天的傍晚才驾车赶到。

“白衣谷张家不是举族搬迁了,你怎么没走?”张若尘很诧异,毕竟他也不是事事都要去推算个清清楚楚,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言输禅师义正言辞:“般若要出嫁,娘家人又都没了,我这个做师兄的,可为娘家长辈。嫁妆什么的,我已替她准备齐全。”

张若尘笑道:“你要真想做般若的娘家长者,就不会等到今天才匆匆忙忙赶来。说吧,到底什么原因?”

言输禅师道:“就知道瞒不过帝尘!其实,我已经跟他们一起离开,但走到半路又后悔了!”

“为什么后悔?”张若尘道。

言输禅师看向身后的妻妾和子女,道:“心中有了牵挂和羁绊,做事也就不再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只知一个劲的往前冲。去了宇外,必是风雨飘摇,我无所谓,但他们怎么办?若有一个闪失,我……诶,人啊,一旦成家,就身不由己了!”

张若尘点头:“新婚燕尔,又老来得子。理解!”

“对了,我那大女儿有贺礼送你。”

言输禅师眼神示意,顿时一位美艳的妾室,将绝妙禅女的贺礼送到他手中。

张若尘接过巴掌大小的菩提木匣,雕工很精美,是绝妙禅女一刀一笔刻上去的。他问道:“她走了?”

“嗯。”言输禅师道。

张若尘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根折迭整齐的白色丝绢。

展开丝绢,浮香幽淡。

两只鸳鸯彩线织成,栩栩如生。

绝妙禅女亲手绣在上面的一句诗,印入张若尘眼帘:“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记再相随。”

言输禅师干咳两声:“这丝绢她很早之前就绣织完毕,但内心很挣扎,本是没打算送来的。但我半路折回的时候,她追上了我,最终还是交到我手中。我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留下,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

……

曾经的幻灭星海,南方宇宙更南的边荒地带。

再往前,便是一片黑暗和虚无,是未知的宇外之路。

绝妙禅女一袭青色佛衣,手持念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双波光粼粼,似浸在海水中的眼眸,充满留恋和不舍。

眼前这片星空,今后还有机会再见到吗?

大帝的婚典,一定很热闹吧!

父亲是否已经见到了他?

情丝斩不断,杂念纷繁。

思绪万千,佛心浑浊难澄明。

“走吧,将来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一身男装的轩辕涟,道。

二女跟上前面的白衣谷队伍,走在虚空,渐渐的,消失在空旷寂寥的黑暗中。

队伍最前方,不动明王大尊、怒天神尊、昊天,立于舰首,每一双眼神都是那么坚定,身后的浩瀚星空就像浮尘一般。

不久后,黑暗和虚无笼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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