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库夫第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脑袋里想的,还是自己的那个在深海中被巨大的商船撞沉的梦。
那是絮库夫作为舰船最后的记忆。
作为一艘船,自己可真是倒霉啊。
竟然被一艘商船无意之间撞沉了……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啊不过还好,万幸的是,自己没有家人。
并没有姥姥家可以丢。
絮库夫想着,低下了头。
周围是黑暗的,但是舰娘的眼睛依旧可以看清这种程度的画面。
脑袋下面两条长长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双臂。
絮库夫动了动手臂。
刚开始略微有点僵硬,但是很快就熟练了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腰。
和硬邦邦的金属不同,软软的,很有弹性。
——这是絮库夫第一次审视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舰娘吗?
还真是灵活的身体啊。
作为舰娘,在被孕育而出的一瞬间,脑袋里就被灌输了相当多的现代常识。
絮库夫知道自己的生物形态比起舰船,更加接近一名人类少女的。
理论上来讲,自己和历史中真正的巡洋潜艇絮库夫号并不是一个东西。
准确来讲,自己只是一名做着名为絮库夫的梦的少女。
是帮助人类守护大地不被侵犯的战士。
自己是舰娘,是提督创造出来的部下。
——絮库夫花费了很少的时间就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然后,接下来,就是等待创造自己的提督来迎接自己了。
絮库夫看着周围黑暗的环境。
自己的提督是什么人呢?
应该是男人吧。
守护和平这种事情,男人总归多一些的。
可能是一位英俊帅气的,强大无匹的男人,一巴掌拍下去天崩地裂,一脚踹过去大海都要分裂开来。
——好吧,絮库夫承认自己想多了。
要是提督都有这么厉害,还要自己干什么。
——可能只是一个比较帅气的普通人吧。
絮库夫待在黑暗的建造装置里,这么想到。
絮库夫有时间的概念,但是因为四周永远都是狭窄黑暗的环境,她自己并不能精确的感受出自己到底待了多久。
也许有一天吧。
也许有两天吧。
絮库夫等待着。
然而等待这个事情是很枯燥乏味的。
对于絮库夫来讲也是无比漫长的。
——提督好慢啊。
为什么还不来接自己。
无尽的黑暗中。
絮库夫无奈的等待着。
四周温暖黑暗的环境并没有让絮库夫厌烦,因为这是与絮库夫号巡洋潜艇在海底行动时最贴近的环境,絮库夫并不讨厌。
而且周围似乎总会产生一些莫名的类似于能量一样的东西,渗进自己的身体里。
没有这个东西,自己可能会饿吧。
絮库夫继续等待着。
等待啊,等待啊,也许有三天吧,也许有四天吧。
随着时间过去,周围温暖的环境中渗入自己身体的能量似乎变得越来越少。
困倦这个感觉也开始像阴影一样的笼罩了自己的身体。
絮库夫大概明白,这是自己的身体选择用类似冬眠一样的方法度过资源逐渐干涸的状态。
也许有五天吧,也许有六天吧。
直到某一天,絮库夫开始怀疑自己的时间观念。
可能自己没有等那么短的时间。
也许自己等的时间更加长一点点吧。
……也许,有一万年吧。
困倦像一头饥饿的野兽一样吞噬了絮库夫的脑袋。
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意识消逝的前一瞬间,絮库夫想起了一种可能。
或许,是自己的提督把自己忘了也说不定呢。
……
然后,也许过了一万年,也许过了两万年,也许过了三万年。
呲呲呲呲的气流声,将第一束隔着眼皮也相当刺眼的阳光甩到了自己的脸上。
将自己从那种仿佛无休止的睡眠中唤醒了过来。
好累啊。
真的好累啊。
——有人来接自己了。
是自己的提督吧。
絮库夫在很久以前就想好了自己的与提督相遇的时候想说的台词。
遇到提督时该说什么来着?
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自己也没有力气说了。
一种清新的气体像大海的水流一样流进了自己的干枯的身体里。
自己的身体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不受控制的大口呼吸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絮库夫才感到自己终于像是脱离了什么束缚一样,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舰娘。
絮库夫浑身无力的朝着前方栽了下去。
自己的提督是什么样的来着?
絮库夫想着,却也想不起来当年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恩……管他的呢,能接自己出来,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提督了。
身体碰撞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了。
胸口处传来一阵痒痒的感觉。
清凉瘙痒的鼻息撩得自己怪难受的。
砰咚。
自己压着什么人倒在了地上。
耳朵乱糟糟的,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就像梦中在大海之下倾听海面的雷暴一样,听不透彻,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皮套,嗡嗡的。
絮库夫的眼睛动了动。
她睁开了自己眼睛。
短暂的昏花之后,絮库夫看清了自己压到的人。
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黑发黑瞳的女孩。
眼睛大大的,像大海一样。
絮库夫仿佛可以在她的眼球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像照镜子一样,絮库夫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
看起来提督是个女孩呢。
絮库夫这么想到。
那这样的话,自己之前准备的说辞倒也是忘得好。反正对这个提督应该是没啥用了。
絮库夫的嘴唇动了动。
嗓子有点哑,说不出话。
啊,也对呢,毕竟自己被囚禁了一万年啊。
那就先不说话了吧。
絮库夫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你……你好。”絮库夫身下的女孩看着自己,露出了令人温暖的笑容。
啊,真是令人开心的笑容。
如果微笑能够拯救世界的话,靠着这个笑容,现在的世界早就和平了吧。
絮库夫继续吸着空气,像弹簧一样上扬着身子。
舒展的筋骨和内脏不停的传来微小的刺激。
然后,絮库夫狠狠的一头槌,锤到了面前少女的额头上。
那是絮库夫尽力而为的,在杀伤性最低的情况下,最强的头槌。
“嗷呜!”面前的少女,发出了犹如小动物一样的可爱的嘶鸣。
被囚禁了一万年的愤怒啊!
就让你这个杀千刀的提督尝一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