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晏桑枝回去后已经快到晚上了, 饭吃了几口就没有再动筷子,问起也说是今日冷到了,没有胃口。

睡觉熬了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起早熬粥,她有点心不在焉。

灶房的大门被阿春给推开, 她语气有些许激动, “小娘子,那个, 那个”

“怎么了?”

“那个静心师父来了!”

阿春喘口气才把这句话给说完。

“我师父来了?阿春你看着锅,我去看看。”晏桑枝赶紧把用来搅锅的勺子给放在一边,擦擦自己的手,揉揉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随即走出了大门口,被风冷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看见敞开的大门口边上, 许静心穿着单薄的衣衫,手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那里。

赶紧迎上去,面色惊喜,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我们进去说,外头冷。”

“行,先进去。”

等到了屋里, 两人坐在火盆子前烤火, 晏桑枝的语气有点愧疚,“前些日子碰到点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跟师父你说。害师父平白担心, 现下回来, 巷子里的人家染上热病, 我又腾不出时间去看您老人家。还得让您上门来看我,我这是做哪门子的徒弟。 ”

许静心拍拍她的手,面色慈爱,“阿栀,我知道你是去做什么,又如何会苛责与你。不过是担忧你身子,才过来看看。我之前去帮农户的忙,她给我一只子鸡,我不能吃,正好蒸了,给你补补。”

从自己带来的食盒里拿出一碗鸡肉,打开盖子里头还是热的,整只小鸡很完整,鸡皮油亮,味道浓郁,泛着红枣、桂圆的香气。

她边盛出来边道:“这种鸡用来做药蒸旱鸡最合适不过,阿栀你还记得怎么做吗?”

“在子鸡肚子里放红枣、桂圆和糖块,党参、黄芪、当归全部都泡在水里,再拿布装好装到子鸡里头,加水蒸一个时辰。”

晏桑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许静心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主治什么病症?

“补气、养血、安神。”

“成了,”许静心也不考她了,把手上的筷子递给她,“尝尝师父我的手艺。”

“好。”

晏桑枝拿过那碗鸡,同时接过筷子,夹了一点鸡肉,用药袋加红枣等蒸出来的鸡肉除了甜香外,有股淡淡的药味,不涩口。

哪怕没什么胃口,但因为是师父的心意,小鸡又不大,她把整鸡都给吃完了。将碗放回到食盒里头。

“师父,你在我家里住段日子吧,等开春再回去,山里冷,且我又不能时时过去。想去的时候被医馆绊住脚也是常有的事情。”

晏桑枝拨弄着火盆子,继续劝说,“我知道您老放心不下寺庙,可最近这天冷得怪异,保不齐什么时候有雪灾,我是真怕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情。”

“今年确实冷,来寺庙上香的人都少了不少。不过你说的,我还得再想想。”

“师父,”晏桑枝语重心长,“我本想明日过去的,那时候我给你们寺庙筹备的粮食也到了,一起送过去。还有点御寒的布匹,您放心不下山里,可有了这些,大家日子总能好过许多。不用您日日守在那里,更何况师父到徒弟家中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您要是不愿意,我就求到住持那里去,她老人家开口总成吧。”

本来她是想去寺庙时再说的,到时候多求求,师父总能答应的,却没有想到师父下山来看她。

“你呀你,惦记着我做什么呢,买粮食花了不少银钱吧,我贴补给你。等我回去再想一想,就算要来也得把事情给安排好。”

许静心说话不疾不徐,晏桑枝心下松了一口气,知道师父这般说就表明她答应了。愁了许久的面容带上一些笑意,又赶紧跑到外头拿了一袋子东西进来。

“师父要先回去也成,晚上我会跟着粮车一道过去。只是得先把这衣衫穿上,我让别人特意给师父你做的。”

晏桑枝从包袱里取出好几件袄子,花色不怎么样,可是针脚细密,很厚实。

“哎呀你,我不怕冷的,”许静心话是这般说的,但笑意浓重,把袄子穿起来,大了一些。

但她却道:“这袄子做得好,到时候里面还能多穿几件衣服。其他阿栀你给收着吧,我之后来得话正好穿。不过你晚上别去山上了,晌午也没有人,可以让人把粮食送过来。这买粮的钱寺庙有,不用你出,留着自己买点好吃的。”

“师父,”晏桑枝挽住她的手,如何不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打算,“成,到时候给我一半,其他的是我孝敬师门的,再说那一半我都不要了。还有,师父您难得来一趟,我下厨给你做顿饭再送您回去。”

“不了,寺里今日出来采买东西,我让她们在巷子等我的,再耽误又得多冻会儿。我既应了你,交代好事情会多来住几日的。阿栀,你把自己这身子照顾好,就是宽师父我的心了。不说了,我先走,你忙你的。”

许静心就穿着那件袄子,提起食盒准备出门去,晏桑枝知道拦不住她,只能送她出门,临走时还跟着喊,“那师父你要早点过来啊。”

“成,外头冷,阿栀你赶紧回去。”

晏桑枝看着她上了牛车,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往里走。

她心里那股郁气消了不少,跟阿春说:“阿春,要麻烦你把被子先做了,我师父要来住一段时日。”

麦芽正巧从屋子里探出头来,惊喜地道:“师父要来这里住吗?”

“对呀,”晏桑枝摸摸她的头发。

“那可以跟我睡一起,”麦芽说得很认真,“我屋子大,被子才晒过,很干净的。”

“师父喜欢一个人睡,不如等会儿你去把靠我边上那个空屋子打扫一番,好腾出来给师父睡。”

麦芽点点头,“那我一定会扫得很干净。”

“好,我全权交给你了,阿姐还得看病,晚点过去帮忙。”

晏桑枝得先把今日的病给看了再说,等人全散去,屋子麦芽和曹婶已经打扫好了,褥子也给铺上。

她缓口气,先去找孙行户说粮食的事情,他保证快晚间的点能运去,晏桑枝又走到谢家医馆旁边的小院针灸。

只是在看见这个招牌,总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若非这个针灸不能断,她都不想再过来。

在门口犹疑了半晌,还是进去了,屋子里有只有莫照月一人摆弄着东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看见她明明想说什么的,但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一直到针灸做完,她低垂着头拿热水烫那些针,话说得很慢,“阿栀,你知道我表哥去松镇了吗?”

晏桑枝甩手臂的动作顿住,“松镇?”

她对这个地名记得很牢,是流民过来的地方。

“看来你不知道,”莫照月眼圈旁边泛红,“那里死了很多人,去了五十几个大夫,活着的就十几个。这样的地方,活着回来都难,可是我们怎么劝都没有用,他铁了心要去。”

“已经去了?”

晏桑枝心底一沉,她想起自己昨日说过的话,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不顾生死去的。她明明劝说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脑子里总是冒出这个想法,手有点抖。

莫照月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昨晚上去的。”

她本来想说你们这样的关系,你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想想又没有说。

难过的不止她一人。

晏桑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院子,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她明明只是说在嫁娶这上头别无可能,却没有想会永远见不到谢行安。

松镇如今的样子她不用想也知道,跟乱世一般的人间炼狱,是她不愿意再回去的地方。

可是隐约的,她生出想要去松镇的念头来。

她想了一路,知道她不能去,那能干什么呢。

漫无目的,又晃到了孙行户的铺席门口,粮食正在装车,孙行户看见她打了声招呼,“小娘子,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放心吗?要是不放心我们现下就去寺庙了,可以跟着一起去。”

“好。”

晏桑枝想去寺庙清净一会儿,到那里直奔许静心的禅房。

“阿栀,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许静心正在看佛经,见了晏桑枝还点惊讶,忙站起走过来。

“粮食运来了,师父,我不是为着这事来的,”晏桑枝满脸茫然,“我好像说错了话。”

“怎么了?”

许静心看她脸白成那样,摸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热,揽住晏桑枝的肩膀,柔声问她,“说错什么话了?”

晏桑枝只能含糊其词,说到最后她问,“师父,我知道松镇如此,我应当去的是不是?”

她说自己为医该有仁心,可是她现在却犹豫了,一边是家人,另一边却是去了再也可能回不来的地方。

可谢行安去了。

“阿栀,我跟你说,为医虽要济世救人,可不能盲目送死。松镇这样的情况你有对策吗?”

晏桑枝摇摇头,安置所能稳下来也不是靠她一个人的。

“那你去了做什么呢,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无能为力的。若今日在身边,无论如何我都会劝你去。可那里如今没有官府的令牌,已经不让人进了。”

许静心并非不知道这事,相反她知道地很清楚,因为官府要她们来为亡魂诵经。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无能为力。

“可是,”晏桑枝的心跳得很快,“可是谢行安去了,师父,我真的,”

很担心他。

她垂下眼睫,身形单薄,如果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昨日她兴许不会再那般说了。

“阿栀,你跟我过来。”

许静心牵起她的手,来到佛殿前,那座大佛面目慈悲。

“你若真担忧,便对着大佛祈愿,越诚心越灵验。”

晏桑枝毫不犹豫跪下来,双手紧握,跪在那里头伏得很低,落下一滴泪。

她没有别的愿望,惟愿松镇平稳,谢行安能够平安回来。

而被她挂念的谢行安,在乘了三日船,换车马坐了两日之后,终于抵达松镇。

入镇的城门紧闭,漫天的尸臭味,让一下马车的官兵几欲作呕,哪管蒙着面纱带着面罩。再看到渗出来的大片血迹外,饶是他们见多了也胆寒。

这扇门没有人敢撞开。

谢行安却没有慌张,他只是凝眉,这样重的尸臭,只怕里面所有的尸身都无人处理。

官兵没人动手,他让谢七带着谢家人将门被撞开,里头一直有坠地的声响,等到门彻底被撞开后。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是尸山,腐臭发烂,白骨骇人。紧接着是沉默,没人愿意看到这么多人因为瘟疫死在自己眼前。

“谢七,去马车上拿桐油和发烛,多拿一些。”

在大家都没人开口后,谢行安的声音仿佛平地起惊雷似的,让原本就心慌的大家抖了一下。

他没有理会,自己拎着捅油慢慢走过去,全部都浇到尸身上,面无表情,划起发烛,火星子燃起后,他直接扔到了尸山上。

从蹿起一簇的火苗,到燃起熊熊烈火。

谢行安除了惋惜,他更想知道,前世晏桑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扛着尸体,给大家留了一个体面的。

他想不出来,虽然离得很远,但目光始终注视着大火。

原来,有些事情当自己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他现在,要走前世晏桑枝曾经走过的路了。

大火渐渐平息,浓烟散去,留下一地的黑灰。

“把这些灰收起来,烧了人家的尸身,还他一点体面。”

谢行安特意装了不少的罐子来,当时大家不知道他的用意,如今才晓得来之前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

尸山烧了那么久,收的时候却只有几罐子的灰,很轻又很重。

城门处理好后,谢行安才带着人进到镇中,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静,死寂。

触目可见尸身。

有人抖着牙齿,“这,这是炼狱吧。”

“别说这些没用的,尸体全部堆到一起,烧掉,这瘟疫之所以除不尽,就是尸臭有问题。”

松镇这样的惨状,谢行安也忍不住闭了闭眼,不过他强迫自己睁开看,去把尸体堆起来。

见他也身体力行,官兵才开始走过去帮忙,尸身烧了一日半,堆起二十个罐子时,他们找到了流民居住的地方。

那已经不太算是人了,皮包骨瘦,眼神凸出,且骇人,有的露出看食物的表情,并且十分防备的看着他们。

唯一支起的木棚子里面传出怒吼,“你不是大夫吗?你怎么治不好病呢,你看看,大家全死了,你也得死。”

随着一声声的刀刺入声,里面逐渐没声了。

从里头走出来一个手持一把刀,刀上全是血的男人,他神色癫狂,准备往绑起来的大夫那里走。

谢行安站的地方能看的很清楚,刚才里面所发生的事情,他面色冷凝,从背后绑的袋子里取出弓箭,瞄准,搭箭,毫不犹豫地松开箭,那只利箭以很快地速度正中那个还欲施暴的男人。

一箭命中。

男人倒地声响起时,流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谢行安,更有甚者要拿出斧头跟他们拼命,却被谢行安拉起的箭给吓得脱手。

官兵领头的也被他吓了一跳,小声地道:“谢郎君,我们是来救人的,杀人算什么回事?”

“别急,”谢行安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冷硬,“我且问你们,江淮派来的大夫,有多少是被你们杀掉的?”

他那时候就觉得很奇怪,送来的信件当中大夫刚进去不久就折了大半,可伤寒染病到发病至少也有段时日,怎么几日不到就死伤那么多。

不过送信回去的人只隐约知道大夫全都染病死了,吓得他也根本什么都记不清楚。

可他走到这片地方时,手脚发凉,地上躺的尸骨大多是江淮出来的大夫,身上都被挖掉了不少肉。

原来,瘟疫不难治,难治的是人心。

他举起箭,又问了一遍,“杀了多少大夫,我问你啊,杀了多少人!你们知不知道,这些大夫都有妻儿老小,说来松镇时,是他们第一个站起来。他们说,要救松镇的百姓。”

“可是你们杀了他们,没留个全尸,还要吃他们的肉。你们放心,我会救你们,至于罪孽,到公堂上交代。”

谢行安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那些大夫当中还有谢家出来的,出来前,大家都很意气风发,他们虽然知道前路难走,可秉持着一颗救人的心。

如今却落得这番下场,谢行安如何能不怨怼,恨不得叫他们都活不下去。

让官兵把这些人全给捆了,他请谢家人挨个处理大夫的尸身,每个罐子上都有了名字。

看着那四处燃起的火,蹲在那里,脑海中却想起了关于景平国的记载,人相食。

所以阿栀,你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到底如何还能秉持一颗心救人的呢?

谢行安难得有些脆弱,想起晏桑枝的经历时,一时更加难过。

到了下午,流民才有人肯说出实情,原本瘟疫爆发后,大家想逃出去,可路上死的人越来越多,山洪和地动让粮食也变得异常难吃。不过靠着吃这些东西勉勉强强活下来,后来全部都是死人,大家也疯了,又没有吃的,只能吃别人的肉。

刚好江淮派了大夫过来,粮食、药材都有。他们本来是想医好出去的,可是随着大夫过来不久,人没有一个被救好。更他们本来就沾过血,家里亲人早就不在了,人也越发癫狂,粮食根本看不上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绑了大夫,因为大夫对他们全然无戒心。

吃鲜肉。

其实流民根本不止他们这么点,他们甚至还绑了另外的一群清高的流民当做粮食。

他们被救了出来。

能够在这时还活下的流民身子都还可以,几日的汤药下肚,病症也好了大半。不过谢行安却很难高兴起来。

原来前世阿栀走过的路,真的很难走。

他觉得自己的心肠快要硬得发指了,连流民里面有小孩,也没有任何波澜。

待了大半个月,后面那些吃过肉的流民全死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畅快的,却也高兴不起来。

谢行安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其实是他配不上晏桑枝。

但他不想放手。

在这里的日子是很苦的,吃不好,每日都挨冻,在这些时日里,谢行安吃了不少苦头,身上都长了很多冻疮,手脚全都磨破,背上都是破皮。

夜里胃里疼的睡不着,白日到各个村庄找人,短短半个月,瘦了一大圈,脸色难看。

但他做了件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他学着当初晏桑枝的那样,挖了一个坑,把那些燃尽的骨灰全部都放了下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竖了个牌子,千人坟。

那地方是松镇最开阔的,能照到日光。

到第十八日时,仅剩的流民跟船回去,不过两百余人,松镇彻底变成一个空镇。

因着这事并不算光彩,他们是入夜悄悄回去的。谢行安在官府全部交代完后,他才回到谢府。

原本早就熄灯的府宅却灯火通明,谢家人全部出来接他,大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母甚至腿脚发软。

可谢行安在见到他们时,再也撑不住晕倒,一连昏迷了三日。发高热,说胡话,梦里都在念一个人的名字。

等第四日时,他清醒了过来,守在他床边几夜没合眼的谢母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他昏迷的日子里,连谢老爷子都说,要是再醒不过来,只怕要是不好了,索性老天保佑。

“行安,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母急得忙问。

谢行安摇摇头,靠在床头浑身无力,“阿娘,我睡了多久?”

“睡了四日了,你要再醒不过来,可要阿娘怎么办。”

“我没事的,只是太累了。阿娘,”谢行安声音沙哑,面色苍白,“你之前说我能活着回来,就答应我一件事情,还做不做数?”

“做数,做数,”谢母满眼含泪,知道他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情,不然怎么会刚醒来就忍不住问。

谢行安撑着坐起身来,“阿娘,你别怪我不孝。我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他咳嗽了一声,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我从松镇回来也没有变过。”

“是什么事情,阿娘都应你。”

“我想,入赘。”

谢母抹了把泪,面色不算太过震惊,“那个小娘子,是叫阿栀吗?”

“嗯。”

“你昏睡的这几日一直在念她的名字,行安,你真就有那么喜欢她吗?”

她的话语甚至很平静,心里却是知道答案的,要不喜欢,他会在去松镇前,以生死来让她答应这件事吗。

谢行安坦然地点头,声音无力,“阿娘,我也想放下的,可是我做不到。”

“所以入赘也可以?”

“阿娘,她是个很好的小娘子,你要是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可是她以前过得很辛苦,我不想再叫她这般,我想她以后能高兴,可是我不想叫别人让她高兴。”

所以谢行安可以放下自己的面子,哪怕入赘。

“行安,谢家是不可能让你入赘的,那时你要坚持的话,得除名,”谢母闭了闭眼,她真的不想答应,“可是阿娘应你了,阿娘应你了,我不会反悔。”

“你好了以后,先去找小娘子说好吧。阿娘,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行安很愧疚,不过心里却有些高兴,强撑着说完这番话,又睡了过去,这次时日稍短,两日就醒了,补了好几日身子才算不好。

但当他第二日醒来时,发现外头下雪了。

还是大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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