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瑾的伤养了半个月, 其实早就好了,只不过碍着薛氏的要求,尉迟瑾无事, 便所幸又养着。

这期间,苏锦烟偶尔得空去看看他。不过她多数过去的时候,都能见着薛婧柔也在。两人有时是在下棋, 有时薛婧柔陪他散步。

渐渐的,苏锦烟也去得少了。

就这么的,成亲的日子也不知不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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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这日,鞭炮丝竹热闹, 宾客盈门,国公府到处融融喜庆。

而意春阁,此时却是冷冷清清。

尉迟瑾独坐椅子上,面前一盘未完的黑白墨玉棋局, 心不在焉。

门口的耿青却是急得头顶冒汗, 他探头朝内室看了眼, 张口想劝说又忍了下来。

今天是他家世子爷娶平妻之日,按理说, 本该是高兴的事,可他家世子爷却像个石头人似的, 坐这一上午了也一动不动。

眼见吉时要到,耿青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着急之际, 总算听得院外有人进来。

薛氏派人到处找尉迟瑾, 才听说他跑来了意春阁,便亲自寻了过来。

刚抬脚进门,她就数落道:“瑾儿,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下棋?”

话刚落,她又瞪大眼睛不满道:“你为何连喜服都还未换上?拜堂吉时就要到了,宾客们都在前院等着呢。”

尉迟瑾默不作声,手里捏着颗墨玉棋子,面无表情。

见他这模样,薛氏叹气:“当初说要娶亲的是你,如今喜堂都设好了,你这又是在作甚?”

“太子殿下也带着人来了,此时正在堂屋里坐着,你父亲也在,”薛氏道:“我不管你是何想法,这会儿你赶紧换衣裳过去见人。”

薛氏朝外头吩咐道:“快去将世子的喜服拿过来,给他换上。”

她忙里忙外,脚不沾地,说完这些话便转身要走,临出门前又催了句:“你快些,莫要客人们久等。”

过得一会儿,丫鬟们捧着大红的喜服过来了,却不敢进门。

耿青小心翼翼地喊了声:“世子爷?”

尉迟瑾抬头看了眼,视线在大红的喜服上定了许久,却突然问:“她在哪?”

“谁?”耿青愣了下,很快又会过意来,赶紧答道:“世子夫人在锦逸院忙着。”

“忙什么?”

耿青一噎,却不知如何答了。其实还能忙什么?世子爷娶平妻,世子夫人此时当然是躲在锦逸院不出门啊,难道还能若无其事的出门去见客?

所谓忙也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少顷,尉迟瑾将棋子一扔,起身往外走。

“世子爷,”耿青在后头追:“您上哪去,您喜服还没穿呢。”

尉迟瑾大步往锦逸院走,路过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停下来行礼,但见他才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

“世子爷。”耿青总算追上来了,问道:“您这是要去何处?吉时就要......”

话未说完就对视他阴沉的眼睛,立即闭了嘴。

尉迟瑾站在花树下顿了许久,看了眼锦逸院的方向,那里安安静静,连院门都是紧闭着的。

他呼出一口浊气,压下心底的烦躁,猛地又转身往回走。

原先一心冲动想要来质问她,可此时见她院门安安静静,他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憋着的劲儿就像个笑话。

“我母亲在哪?”他问道。

“世子爷,”一个婆子战战兢兢回道:“夫人这会儿在正院。”

于是,他又抬脚往正院走。

薛氏正忙着查看晚宴席位名单,这时冷不丁见尉迟瑾进门,身上依旧是那件玄色锦袍时,眉头又皱起来。

“瑾儿,你怎的还......”

“母亲,”尉迟瑾抬脚跨进门槛,边说道:“我不能娶表妹。”

薛氏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问:“你适才说什么?”

“母亲,”尉迟瑾一掀衣袍,跪了下去:“儿子不孝,一时冲动之言,如今思来想去,断不能毁了表妹一生。”

“你――”薛氏捂着胸口,又惊又气:“成亲乃大事,岂由你戏言?”

尉迟瑾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沉默不语,一副铁了心的模样。

“可如今宾客们都来了,”薛氏急道:“你让我如何收场?”

“母亲,”尉迟瑾抬头:“理由儿子已经想好了,就说儿子突发恶疾,婚事暂缓。待过些时日便以八字不合为由将婚事取消便是。”

“至于今日前来的宾客,”他道:“我等会儿亲自去见太子表兄说明缘由,届时由他出面解释,定能妥善。”

“不可!”

这时,外边突然响起道尖锐的声音,薛婧柔一身大红嫁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她跪在薛氏脚下:“姑母,不可取消婚事,不可答应表哥。”

她转头去看尉迟瑾,眼角挂着泪:“表哥为何要变卦?可是因为柔儿做错了什么?”

尉迟瑾没去看她的眼睛,只撇过头说道:“是表哥对不住你。”

“我不要你对不住,”薛婧柔颤着声音说道:“我要你娶我。”

“表妹,”尉迟瑾低头歉疚:“当初说娶你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要罚要骂我皆毫无怨言,只不过今日婚事......”

“表哥,”薛婧柔突然从头上拔出一支簪子抵在喉咙,说道:“无论如何,我今日都要嫁你。”

薛氏大惊,想上前去夺走簪子又怕激怒了她,便手足无措地劝道:“柔儿,你别犯傻,先放下簪子,此事姑母给你做主,啊?”

薛婧柔神色决然,泪眼模糊:“表哥,柔儿十四岁时便想要嫁给表哥了,可等了这么多年,你却另娶他人。如今好不容易穿上嫁衣,我不许你变卦。”

她将簪子又抵紧了几分,伤心欲绝道:“今日若是取消婚事,我也无意再活了,还不如早早到地下陪我父母去。”

听到她这番言论,薛氏顿时眼眶也红了起来,大骂尉迟瑾:“你可听见了?你非要逼你表妹至此?我薛家就剩这么个姑娘了,你忍心眼睁睁看她去死不成?”

尉迟瑾闭了闭眼,依旧坚定道:“母亲,我不能娶表妹。”

闻言,薛婧柔摇摇欲坠,又哭又笑地:“表哥是不是因为嫂嫂才不愿娶我?若是如此,我不做妻可好?只要能陪在表哥身边,做妾我也不介意的。”

“但是,”她眸色骤然变狠厉起来:“表哥别妄想抛弃我,我生是表哥的人,死也要做表哥的鬼。”

说着,她手上一用力,簪子刺入皮肉渗出鲜红的血,吓得薛氏惊呼起来。

尉迟瑾眼疾手快地夺过她手上的簪子,再在她后脖颈敲了一记。

下一刻,薛婧柔便昏了过去。

这里的动静,也很快惊动了国公爷。他跨进门见这副场面,皱眉沉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氏抱着薛婧柔,心疼的眼角通红:“还不是你儿子干的好事!”

她起身吩咐婆子将薛婧柔抱进屋子,狠狠地剜了眼尉迟瑾,也赶紧进去了。

堂内,尉迟瑾仍旧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又说了遍。

听到不肯娶表妹,此事乃曾经一时冲动之言时,国公爷气得大怒,扬言要家法处置。

“快去拿鞭子来,”他吼道:“我要好生教训这个逆子!”

国公爷发怒,众人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地去祠堂取了鞭子过来。

尉迟瑾也不吭一声,跪在地上任由发落。

等太子闻声赶来时,尉迟瑾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背上的衣裳也被鞭子划破好几道口子。

他赶紧阻止,蹲在尉迟瑾身边劝道:“表弟你这是何苦?不就是多娶个妻子?你若是不喜你表妹,娶了之后放在后院便是,何必自讨苦吃。”

“再说了,今日宾客都到齐,事情闹大你也难看。”

尉迟瑾咬着牙,额头冒汗。虽然被痛打一顿,可不知为何,这么久以来压在他心头的石头没了。他甚至觉得浑身轻松,心里唯一想的,便是得了这身鞭伤后,赶紧回锦逸院养伤去。

听了太子的劝告,他既然还笑出了声:“表兄,宾客的事就劳烦你处理了。”

“嘿――”太子啧啧两声,颇是服气地摇头:“你这模样就跟中了邪似的。”

他劝解无法,索性起身对国公道:“舅父也莫要生气,事已至此,再打下去也无用,回头母后心疼了还得怨你。”

见他抬出了皇后娘娘,国公更是气,仗着有皇后疼爱,尉迟瑾无法无天。他憋着口气又狠狠挥了两鞭子,骂道:“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我便饶了你这个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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