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佳亦都要气笑了,这不是耍人吗?通知她来上班,却早不辞退,晚不辞退,偏偏这个时候。她努力平复呼吸,耐心问道:“请问你们的是总经理是谁?”
“宴淮,宴总。”
话音落下,蔺佳亦神情顿住。
虽然之前也猜想过,新来的总经理有可能是宴淮,但这会儿亲自确认,还是有点心情复杂。
他为什么要辞退她?如果说不想让她留在kt,那之前大可不必录用她。
又或许是因为,她之前被录用的时候,他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所以就打算辞退她了?
那么这讲来,也确实不需要理由。毕竟谁也不想跟一个曾经甩过自己的人朝夕相见,他堂堂kt总经理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你打算放弃了?”电话另一头,段曼青问她。
蔺佳亦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晨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斜长。这一刻,她心绪复杂,有点挫败、有点失望、也有点难堪,还有点“本该如此”的坦然。
她说:“我也不知道,”
段曼青:“我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是想报复当年你跟他分手的仇。”
蔺佳亦:“应该不是,他没那么小心眼。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两个人再碰面。”
段曼青:“你们都七年没见了,你怎么知道他变什么样了呢?我跟你说,以前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单纯,出社会就什么秉性都暴露了。”
蔺佳亦:“你也说我们七年没见了,他一个大男人,没必要记仇到现在吧。”
段曼青:“......那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蔺佳亦:“不管他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想放弃这个工作,你也知道我的经济情况,如果有这份工作,我大学的贷款应该就能轻松点。”
段曼青:“你打算去见他?”
蔺佳亦:“嗯,我不接受敷衍的理由,除非是他觉得我能力不足没资格留在kt,否则,我就不会放弃。”
她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又简单补了妆,边在心里打腹稿,想着一会儿见到他该怎么说。
整理好心情,她重新来到前台问那个工作人员。
“你好,我想见一下宴总。”
那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后,脸上神情更加复杂古怪了。
“蔺小姐您好,请您直接上二十层,宴总的办公室在那里。”
等她走后,前台工作人员小声的跟旁边人嘀咕,“今天这怪事一桩接一桩啊,先是新员工莫名其妙被辞退,接着是,宴总竟然还同意接见被辞退的新员工。”
“总经理那么忙,见一个被辞退的人做什么?”
那人摊手,“不知道啊,所以才觉得奇怪啊。”
*
蔺佳亦上了二十楼,出电梯看见有个男人在等她,正是之前在电梯里见过的那个,跟在宴淮身边的助理。
“蔺小姐你好,我是刘助理。”他笑容得体,待人客客气气,让蔺佳亦很有好感。
“你好,请问宴总现在有空吗?”她问。
“蔺小姐请先跟我来。”
他领她到休息区入座,给她倒了杯咖啡:“蔺小姐,宴总此时正在开会,您在这稍等一会儿。”
“好。”
“那我先去忙了,”他说道:“如果蔺小姐有事可以叫我。”
“谢谢你。”
蔺佳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环顾四周。这层楼跟十八楼不一样,这里应该是kt高层的办公区域,装修、设备都非常有档次,连她坐的休息区也是专门接待贵宾用的,咖啡水果电视齐全。
不经意间,她视线落在了斜对面的会议室。
透过玻璃,可以看清里头的人。那人坐在首位,慵懒的靠着椅子,神态漫不经心,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他淡淡的朝这边瞥了一眼。
蔺佳亦的心猛地一跳,赶紧端起咖啡,强装镇定的喝起来。
如果说她在准备见他之前,已经鼓了十分的勇气,那这会儿被他这么淡淡一瞥,便瞥去了三分。
她心里有点难堪。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高中时,她是众人仰慕的学霸。而他,只是一个考试门门都不及格,吊儿郎当看起来毫无前途的学渣。
然而此刻,她却要坐在这里,卑微的等着,只等他给她一个进入kt的机会。
在某一瞬间,她突然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但还是忍住了。
直到一杯咖啡喝完,会议室还是没有动静。这时,他又换了个坐姿,斜靠在侧,变成了正面对着她。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那双妖冶的眼,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噙着点似有若无的笑。
他似乎在认真听其他人说事,又似乎完全没有入耳。手上拿着本文件,一手执笔,漫不经心地在上头写写画画。
渐渐的,蔺佳亦思绪飘远,想起了高中时,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是植树节,学校组织集体植树活动。彼时她在高一三班,属于年级的尖子班,而他,因为成绩差,则分在十二班。
但那天正好三班和十二班被安排了同一个区域,她负责栽种的地方也刚好与他相邻。
老师给每人都分派了五棵树苗的任务,很多同学都扛着铲子老老实实的挖坑。蔺佳亦也是,她身子瘦弱,力气也小,哼哧哼哧的刨了半天,鼻尖都冒汗了,也才刨了半大不小的坑。望着躺在身边整整齐齐的几棵小树苗,心里感到任重道远。
好不容易栽完一棵,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转头看去,正是宴淮。
他懒洋洋地靠着墙,嘴里含着根棒棒糖,模样吊儿郎当。那一声嗤笑也不知道是对着她的,还是对着谁。
他五官极其精致,皮肤瓷白,穿了件白体恤,校服闲散的搭在左肩上。微微眯着眼,像是睡着了。
蔺佳亦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少年,微微愣神。
当时,几乎所有同学都在忙着种树,而只有他,一人闲适的靠着 太阳,老师在不远处巡逻,他也不怕,很显然就是小霸王不敢惹的样子。
蔺佳亦收回视线,继续忙活种下一棵树,不一会儿,听见旁边有人说话。
“宴淮,你树还没种啊?我帮你啊。”
那人懒懒的“嗯”了一声,好像别人帮他理所当然似的。
蔺佳亦鬼使神差的又看过去,他也正好也朝她看来,眼神不善地问:“看什么?”
她吓得立马扭过头,扛起剩下的几棵树苗赶紧离得远远的。
那天她种了很久才种完,结束的时候,已经到午饭时辰了。刚到宿舍楼下,后头就有人喊她。
“喂,蔺佳亦。”
是十班的两个女生,脸蛋长得很漂亮,蔺佳亦认得。因为同桌之前跟她说过,说十班的杨蓉蓉原来是学校公认的校花,但她来了之后,杨蓉蓉就被压了一大截。所以杨蓉蓉和她的小跟班看她很不顺眼,有时候在女生宿舍楼打照面,总是对她冷嘲热讽的。
不过蔺佳亦对于这种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都懒得搭理,便也没起过什么冲突。
除了这次。
那两人将手上的铲子仍在地上,颐指气使的说:“蔺佳亦,你不是要去放工具吗?那这个你也一起拿去放了。”
蔺佳亦没吭声,定定的看着两人。
“你说话啊,你到底放不放?”那个小跟班上来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个趔趄。
蔺佳亦不想妥协。因为她知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像杨蓉蓉这样的人,她们永远都是欺软怕硬的。
她正打算警告她们时,视线尽头走来了几人,为首的就是宴淮。
他好像是经过这里,因为男生宿舍就在女生宿舍后面。但是刚经过她身边时,他停了。一脚踢向地上放着的铲子,直接踢飞到路边,发出“哐当”刺耳的响声。
“同学,你的树种好了?”这话是对着蔺佳亦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蔺佳亦总觉得这语气和这态度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然而,她和他其实就今天早上见过一面。
“嗯。”她疑惑地应了一声。
他没再说话,转身淡淡的看了那两人一眼,之后就走了,仿佛真的只是停下来跟她打个招呼而已。
但他的到来,让那两个人不敢放肆,站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后,就灰溜溜的捡起铲子回去了。
蔺佳亦望着那个吊儿郎当、走路带风的背影,心里觉得,这人也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高冷不近人情。
.
百无聊赖的又等了一会儿,这时,听见会议室的门开了,宴淮率先走出来。
蔺佳亦立即站起身,思考着要如何开口打招呼。但他经过她身边时,并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转了个弯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
她继续坐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跟过去。他既然叫自己在这里等,肯定是知道她过来找他是什么事。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刘助理过来了。
“蔺小姐你好,宴总现在有空了,请跟我来。”
“好。”蔺佳亦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刘助理将她带到门口:“宴总就在里面,蔺小姐直接进去就好。”
“谢谢你。”
蔺佳亦望着门牌上“总经理办公室”几个字,却又突然情怯了。
这一次的见面跟之前的偶遇又不一样。以前的几次见面,两人的身份是平等的,而这一次,她作为一个新来的求职人员,而他却是公司的总经理。
这样的身份没来由让她紧张。
深呼吸几次后,她终于抬手去敲门。过了半晌,就在蔺佳亦以为里头的人没有听到,准备再敲一遍时,男人出声了。
“进来。”
声音清清冷冷,宛如他本人,高冷得遥不可及。
推开门,里头正好也走出来一人,应该是他的秘书,怀中抱着一摞文件。见她进来,神情如同前台工作人员的一样,微微透着古怪和好奇。
片刻,身后的门关上了,门响的一瞬间,蔺佳亦好不容易做好的心里建设又忽地崩塌。
她站在门边,艰难地打了个招呼:“宴、宴总,您好!”
这个陌生的称呼,还挺难启齿的。
男人低着头,正在翻看文件资料,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
嗯是什么意思?
然后呢?
蔺佳亦有点局促,旁边就是沙发,不知道现在是坐还是不坐。这一刻,她真的有点后悔来找他了。
宴淮盯着文件空白页上的素描人物看了很久,正是之前在会议室闲来无聊对着她画的。寥寥几笔,勾勒了她正襟危坐的身影,几缕乌黑的长发落在肩上,侧脸精致秀气。
余光瞥见她无所适从的模样,脸颊透着点红霞,鞋跟不安地磨蹭地毯。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终于看完了“资料”,抬头睨她一眼,不大有耐心的说了句,“坐!”
然后起身走过来,也坐在她对面。
茶几上摆放着小叶紫檀茶盘,他悠闲自然的从一旁的瓷罐里头取了点茶叶,放入茶壶中,不紧不慢的用开水冲泡。整个过程安静、随意,直到一杯清香馥郁的茶送到她面前,他才开口问道:“蔺小姐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