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人类的叛逆与自由

早晨的铿惑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袭击惊醒的。<br/>　感受到肚子上如同一柄重锤反复敲击着的感觉，铿惑忙不迭地睁开了眼睛，正好与在他肚子上面蹦蹦跳跳的八重樱对上了眼。<br/>　“起床啦起床啦！今天我们要去看那个大大的白色的房子！！”看到铿惑睁开了眼睛，分外亢奋的八重樱激动地叫着。<br/>　“停……停停停我要死了……”铿惑在这一瞬间找到了之前和德莉莎组成复合型机动侦察阵列Ⅱ型时的感觉，他干脆双手架住八重樱的腋下，把她举了起来，“你这是干嘛！要谋杀我吗！老子屎都要被你踩出来了！”<br/>　“唔……好恶心……”八重樱嫌恶地皱了皱鼻子，仿佛能闻到味道一样，一双小小的手扒拉着铿惑架着他的手臂，想要挣脱开来，“你有没有发现！！发没发现！！”<br/>　铿惑一眼就看到了八重樱的脑袋竟然恢复了正常的大小，变回了一开始的那种幼儿的体型，但是他却故意没有点破，而是故作困惑地盯着八重樱，半晌才一脸惊讶地做恍然大悟状：“哦！！”<br/>　“发现了吧！发现了吧！！”八重樱非常地亢奋。<br/>　“你没刷牙！”<br/>　“……你这个无耻之徒！看刀！！”<br/>　“救命啊！！杀人啦！！！”<br/>　……<br/>　一大早的打闹过后，铿惑拿出了自己的备用牙刷，挑了一个最小的递给八重樱，但饶是最小的牙刷抓在八重樱的手里都显得有些不合规格。<br/>　铿惑把八重樱放在一张椅子上，两个人并排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刷牙。<br/>　“这个叫做牙膏，你挤一点到刷子上……对，然后学我，这样刷牙……牙膏你可别咽下去啊！会肚子疼的！”<br/>　“唔唔唔唔……”八重樱盯着镜子里的铿惑，有样学样地刷着牙，两个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br/>　“咕嘟咕嘟……”铿惑灌进一口水在嘴里，漱着口。<br/>　“咕嘟咕嘟……”八重樱有样学样。<br/>　“Rua——”铿惑把水吐掉。<br/>　“咕嘟——”八重樱把水咽了下去。<br/>　“你干嘛！我不是都说了牙膏不能吃的吗！”铿惑手忙脚乱地用沾了热水的毛巾把八重樱的脸擦干净。<br/>　“唔……”八重樱抵抗着脸上的热毛巾，好不容易才腾出嘴来回答，“我以为你的意思是兑了水就可以吃了……”<br/>　……<br/>　“今早吃煎蛋！”给八重樱灌了大量的水之后，铿惑志得意满地决定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br/>　“哦！！”八重樱的眼睛亮晶晶的。<br/>　“这个叫做电磁炉，就像你那时候的灶台一样，你把这个按钮转一下，这个底板就会变热，这时候别碰到它，非常的烫，然后就把它当成普通的灶台就可以了……”<br/>　“哦哦！”八重樱从铿惑支起的椅子上跳下来，跑到沙发那里，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跑到铿惑的身边，对着灶台呼扇呼扇地扇着风。<br/>　“……你干嘛……”<br/>　“扇风啊，你不是说转了按钮之后就当成正常的灶台用吗……”<br/>　“……不用扇风，这个不用扇……”铿惑泪流满面地把文件夹拿走，放回茶几上，此刻的他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养娃的辛苦……<br/>　……<br/>　“好香！！”八重樱站在椅子上，盯着那个花朵形状的煎蛋，“现在的蛋为什么是这个形状的？”<br/>　“哼哼哼，我用了模具。”铿惑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二十一世纪的技术产物，“用铁片围成花的形状，然后把鸡蛋打在里面，煎好了就是花的形状了。”<br/>　“哇！好好看！”八重樱满眼放光地盯着煎蛋。<br/>　“……你倒是吃啊。”<br/>　“……不想吃。”<br/>　“……为啥啊？”<br/>　“太好看了舍不得吃……”<br/>　在铿惑再三保证以后还会给她煎花朵形状的煎蛋了之后，八重樱才拿起了筷子。<br/>　“唔……”<br/>　“怎么了？”<br/>　“太粗了……”八重樱笨拙地拿着那双成人用的筷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粗了，小小的手拿起来很不方便。<br/>　“那……我给你拿个勺子来。”铿惑手忙脚乱地去翻橱柜，最后拿了一副刀叉出来。<br/>　“还是不要用勺子了，用刀把煎蛋切碎，然后用这个插起来吃。”<br/>　“哦……”八重樱接过刀叉，想了想，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和铿惑给她的餐刀摆在一起比了比。<br/>　“……”铿惑十分无语地看着这个吃个饭都能整出这么多状况的幼年版八重樱，想看看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br/>　八重樱试探着把两把刀的刀刃碰了碰，那把餐刀像切豆腐一样被她的长刀切开。<br/>　“……我说你不吃饭可以但是能别祸祸餐具吗……”铿惑满脸的黑线，“你是想从餐刀里取出武穆遗书来还是九阴真经啊？”<br/>　……<br/>　“我们八重村的特制饭团，最大的特点就是量大！分量足！吃一个一天都不饿！”<br/>　“这就是你一个饭团有我脑袋大的原因？”<br/>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中间摆着一个跟铿惑脑袋一样大的超巨型饭团。<br/>　“……这是特色！特色！别的地方都没有的！”<br/>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特色了吗！”<br/>　“……瑕……瑕不掩瑜！有这一个特色就足够了！！”八重樱毫不示弱，红扑扑的小脸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气的，“而且这个还很考验捏饭团的人的技术以及对米饭制作的理解的！这么大的饭团，一个步骤出错就没办法粘合得这么紧实，很容易散掉的！”<br/>　然后就是一番捏饭团是技术，捏这么大的饭团需要的技术更加高超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厨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br/>　……<br/>　“铿惑铿惑！”跨坐在铿惑肩上的八重樱第四次兴奋地叫了起来。<br/>　铿惑吓得一哆嗦，她前三次这么叫的时候分别是一分钟前，三分钟前和五分钟前，分别以她又发现了没见过的好像很好玩的东西为起点，以她卡在什么里或者掉进什么里结束……<br/>　她看喷泉的时候一个倒栽葱掉进了喷泉里。<br/>　她钻栅栏的时候卡在了栅栏的中间。<br/>　她试图展现脑袋变回正常大小了之后就会变得很灵活的一面，钻进了通风管道里。（X2，而且这次因为头小没有被卡住，但是她在里面迷路了。）<br/>　“我想吃饭团了！”<br/>　铿惑想了想，勃然大怒：“我们才出门十分种你就想吃午饭了？”<br/>　“可是现在我饿了！”八重樱理直气壮地抓着铿惑的头发，“快把饭团拿出来！我要吃！”<br/>　铿惑十分无奈地把背在身后的背包拿了下来，取出了里面唯一的那个超巨型八重村特制饭团，递到了自己的头上。<br/>　八重樱心满意足地把塑料袋垫在铿惑的头上，把饭团放在塑料袋上，仿佛把铿惑的头顶当成了餐桌一样。<br/>　听着自己头顶上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铿惑的眼皮跳了跳：“我怎么感觉你对我的使用方式好像有很大的误……”<br/>　“呐，吃！”铿惑的话还没说完，八重樱就从饭团上扣下一大块米饭，握在手里，凑到了铿惑的嘴边。<br/>　“……哦谢谢……”铿惑下意识地把饭团咬在嘴里，嚼了两口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等等，吾素要嗦你别在唔头上次饭！”<br/>　铿惑十分费力地把那一大口饭团咽了下去，这才口齿清晰地继续说：“你饭粒都掉到我衣服里了！你给我抠出来！！”<br/>　“……呐！吃！”又是一小块饭团。<br/>　“哦谢谢……”<br/>　八重樱在铿惑的肩上挪了挪，扒开了铿惑的衣领，“才不是我掉的饭粒呢，是小虫子爬进去了！”<br/>　此时的他们正穿过一片小树林，因此她这么说倒也有道理。<br/>　然后八重樱不慌不忙地把铿惑脖子里的饭粒挑了出来：“帮你抓走啦，你要谢谢我！我才没有把饭粒掉到你衣服里呢！”<br/>　“哦……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铿惑的脸抽抽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八重樱说的话。<br/>　“呐！吃！”<br/>　“……你喂猪呢？！”铿惑把脸扭来扭去，躲避着八重樱递到嘴边的饭团。<br/>　最后以八重樱的手在追着铿惑的嘴的时候，手里的饭团全都粘到了铿惑的脸上而结束。<br/>　“我吃饱了！”铿惑的头上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八重樱在把饭团装到塑料袋里。<br/>　然后八重樱双腿卡住铿惑的下巴，向后一弯腰，倒着把塑料袋放进了铿惑的背包里。<br/>　“……你是猴子吗！！”<br/>　等到两人走到了那个教堂，已经不是早上了，但打开了教堂的门之后依然能看到德莉莎在做早祷告。<br/>　在铿惑示意下的八重樱并没有出声，而是和铿惑一起静静地看着在做祷告的德莉莎的背影。<br/>　铿惑从没想过这个矮子竟然还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她跪坐在地上，双手在身前抱拳，对着无人的教堂轻轻地念诵着什么，上午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落在了德莉莎的身上，就像壁画中一样唯美。<br/>　过了许久，德莉莎才结束了祷告，起身，转过来对铿惑微笑着：“呀，真是个稀客呢。”<br/>　“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八重樱扒着铿惑的耳朵小声地说道。<br/>　“可以了可以了。”铿惑同样小声地回答。<br/>　“你脸上怎么有饭粒？”德莉莎见两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有些困惑地问道。<br/>　听闻，铿惑一把把八重樱从肩膀上举了下来，一脸紧张地凑在眼前看了看：“没有啊。”<br/>　“……我说的是你……”<br/>　“哦哦……”举着八重樱的铿惑没有手去擦脸，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沾着饭粒，但是八重樱主动伸出手在他脸上抓了抓，把那个顽固的饭粒抓了下来，邀功似的摊开掌心向铿惑展示着。<br/>　“我还以为你的早祷告早就结束了呢，现在可不是早上了。”铿惑把八重樱放在一边的长椅上，微笑着说。<br/>　“因为凡人总是有很多话要和他们的父说的。”德莉莎微笑着，仿佛一个真正的修女那样。（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br/>　“……我还以为是你早上起床晚了所以早祷告才做到现在的呢……”铿惑嘟囔着坐下。<br/>　德莉莎的表情很明显有了一丝名为惊吓的波动，但低着头整理背包里的东西的铿惑并没有发现。<br/>　“你带八重樱来是干什么的呢？”德莉莎决定转移话题。<br/>　“我昨天看到这里有一个大房子，想来看一看！”八重樱脆生生地回答。<br/>　“嗯……这里是教堂，是凡人与神交流的地方。”德莉莎牵着八重樱的手，走到教堂正前方的耶稣受难的浮雕前，“跟你们的神社是差不多一样的东西哦。”<br/>　“那就是你们的神吗？”八重樱有些愣愣地盯着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br/>　“不是哦，那是我们的敌人。”德莉莎微笑着，发表着在俗世中可以引发一场战争的话语。<br/>　“为什么神社里要供奉敌人的雕像？”八重樱并不知道天主教基督教这些东西，一时之间也没有意识到德莉莎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只是好奇地问道。<br/>　“你知道我的武器的名字吗？就是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德莉莎蹲下身，保持着和八重樱齐平的高度，“【犹大的誓约】……”<br/>　“两千年以前，崩坏的又一个律者降临到了这个世界，她自称为【秩序】的律者，是【神】的儿子，她要为我们带来永远的幸福和安康。”德莉莎闭上了双眼，仿佛在祈祷，又仿佛只是在单纯地讲述一个故事。<br/>　“名为耶稣的律者向地上的人展示了神力，用五个饼和两条鱼让五千人产生了饱足的感觉，又变出美酒和面包，让世人沉浸在不劳而获的幸福里，从此不经历苦难也可以快乐地生活下去。”<br/>　“而叛逆的犹大发现了自称神之子的律者的目的，长此以来，人类的文明将失去前进的动力，人们将永远无限制地依赖于神之子。于是他举起了反旗，将神之子钉死在十字架上，再一次彰显了人类的叛逆和对自由的坚定。”<br/>　“而这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就是那个律者。”<br/>　“这里没有我们的神的雕像，是因为我们的神是没有形体的，他存在于我们每个人心中，他是人类最为美好的自身。”<br/>　“而雕刻着这个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则是为了提醒我们自己，永远不要沉溺在虚假的幸福中，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人需要我们去拯救，如果身为守护者的我们都沉浸在虚伪的幻术中，想要不劳而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又交予谁来拯救呢？”<br/>　“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就要由我们来拯救呢……”八重樱显得有些困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要压在少部分的人身上？”<br/>　“因为我们乐意。”<br/>　“啊？”八重樱显然没有绕过来这个急转弯。<br/>　“就是因为我们乐意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德莉莎耸了耸肩，“我们喜欢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我们喜欢人们自由的笑脸，如果他们被奴役了，被折磨了，被杀死了，我们就没法再欣赏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了……”<br/>　“所以那些伤害我们人民的人，我们要杀死他，把他钉在十字架上，让他永远也无法再去阻拦我们人民的幸福，这样，我们才可以欣赏到那些比春天还要美的笑容啊。”<br/>　……<br/>　“嗯……真是劳烦你了，”铿惑把八重樱重新抗回了肩上，“花了你那么多时间带她逛教堂。”<br/>　“没关系，”德莉莎开心地笑着，今天没有惹事的铿惑让她看起来分外地顺眼，“顺便一说，你脸上有饭粒。”<br/>　“……这句话你在我来的时候就说过了……而且八重樱已经……”<br/>　“我只拿掉了一边的饭粒，另一边的没有拿掉！”坐在铿惑肩上的八重樱用非常快活的语气说道。<br/>　“……”铿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确实有一个饭粒没一直顽强地挂在自己的左侧下巴上，不禁脸色一黑，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不过德莉莎，我们早上做了饭团，可是太多了我们吃不了，还剩下一部分，你要不要尝尝？”<br/>　“这可是八重村的特制饭团哦！”八重樱挺胸抬头，仿佛在炫耀。<br/>　“那我来尝尝！上次在梦境里吃的总感觉没什么味道呢……”德莉莎闻言，一脸的兴奋。<br/>　“嗯……我找找……”铿惑在背包里摸了摸，拿出了一个熟悉的塑料袋，“喏，就是这……”<br/>　“嗯？”铿惑一脸困惑地打开了塑料袋，盯着那个硕大的饭团默默无言。<br/>　他把肩上的八重樱放下，双手狠狠地揉着她的脸，饱受蹂躏的八重樱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小短手在空中挥舞着，却根本够不到铿惑。<br/>　“你是老鼠吗！”铿惑的咆哮声连山下散步的学生都能听得到，“好好地认真地吃个饭团不行吗！你怎么还是抠着吃的啊！！”<br/>　那个跟铿惑的脑袋一样大的饭团，只有最顶上的尖那里的米饭被吃掉了，然后一条长长的通道挖空了饭团的内部，里面包着的肉松一点不剩。<br/>　在一边的德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