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芙蕾雅春节大作战! 五

“为什么感觉画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呢？”德莉莎坐在料理台上晃荡着两支小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料理教室里一排排的锅，忍不住扭头向身旁的八重樱问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像厨艺大赛呢……”<br/>　“看开点吧，凡是跟他沾边的东西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不是吗？”八重樱笑了笑，把半碗凉水倒进锅中，“虽然这和我们的初衷有些不一样，但……好歹很有意思。”<br/>　“嘛……”听到这句话，德莉莎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的灯火璀璨，那些迷蒙的光点犹如夏夜的萤火，点缀着这所偏远的学园，“即使这里只有这么点儿人，但也有万家灯火的感觉啊……”<br/>　“有什么感慨吗？”八重樱把锅盖合上，微笑着问道。<br/>　“去年的这个时候……不提也罢。”德莉莎笑了笑，似乎并不想提起以前的事，“这一年里，总觉得大家过得吵吵闹闹的，什么事都搞得很大，很有趣。虽然确实是挺好的啦，但是果然平淡点的日子更舒服啊。”<br/>　“如果每天都是盛大的节日，没有人的精力能吃得消吧。”八重樱有样学样地坐在德莉莎的身边，垂在身后的狐狸耳朵十分舒服地趴了下去，似乎正在享受这一刻繁忙中的偷闲，“一张一弛，生活才会有规律。正是因为在春天安静地生长，所以才会有生如夏花的绚烂。有平淡的日子为我们补充对于生活的热情，因此我们才能在需要庆祝的日子里燃烧得那么热烈。”<br/>　“嗯……”德莉莎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得更开心了，今天她的笑容几乎没有从脸上消失过，“不过我也开始担心了啊……这么多人，饺子够吃吗？”<br/>　“大家不是都自己带了食材吗？”八重樱好像想数一下料理教室里一共有多少个锅正在煮饺子，但是终归还是放弃了，毕竟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一锅饺子煮完还有下一锅，“只要每个人都煮了自己食量的饺子，不就够吃了吗？”<br/>　“嗯……倒也是……”德莉莎盯着一盘摆满了尚未下锅饺子的篦帘在两排料理台之间的过道里飞速地低空掠过，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往爱丽丝那边的料理台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爱丽丝，只有三五个自律人形站在料理台上，手里拿着像是钳子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br/>　“爱丽丝哪儿去了？”德莉莎有些好奇地盯着那些自律人形手里的工具，发现那是一个类似于模具一样的东西，只要把饺子皮放到模具里摆好，然后在中间放上定量的饺子馅，随后把模具一合就是一个成形的饺子。<br/>　德莉莎的目光在教室里游移了起来，突然想起刚才在地板上玩低空飞行的那一帘饺子。她的目光顺着那帘饺子之前飞行的轨迹——其实是有一个自律人形在下面托着——向自己的身后看去，果然找到了爱丽丝的身影。<br/>　爱丽丝正抱着丽塔二号站在丽塔一号……站在丽塔身边，而丽塔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德莉莎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丽塔好像也并不是那么擅长应付这种情况。<br/>　关于爱丽丝随身携带的自律人形【丽塔二号】，德莉莎虽然不能说是对其了如指掌，但好歹知道它的原型是谁。现在原型机和二号机终于产生了历史性的会晤，而原型机好像有些不知所措。<br/>　丽塔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心里却在思考爱丽丝找她是为了干什么。<br/>　爱丽丝好像有些紧张，又好像有些兴奋。她把丽塔二号放在料理台上，邀功一样地推到丽塔面前，头顶的机械猫耳一抖一抖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开心时才会有的表现。<br/>　丽塔有些茫然无措，但以完美从者标准要求自己的丽塔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失了方寸。她十分认真地观察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小的自律人形，发现……<br/>　发现丽塔二号也在十分认真地观察着自己。<br/>　丽塔不由得有些尴尬，爱丽丝那期待满满的眼神很明显是希望自己说些什么，但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和一个自律人形有什么可聊的。<br/>　总不可能问一下这个自律人形“你吃了吗”吧？<br/>　而且这个问句也不对，对于自律人形来说，这句来自东方的问候语应该是“你充电了吗”。<br/>　丽塔的眼神有些微妙地盯着这个和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自律人形，不得不说，它的做工十分精致，无论是从服饰的细节和人物的细节，甚至脸上那认真而温和的笑容都一模一样，好像就是一个她的缩小版。<br/>　“爱丽丝大人，这就是您曾经说过的以我为原型制作的自律人形吗？”丽塔总算找到了一个开场白，避免了和自律人形对话的尴尬。<br/>　爱丽丝随着丽塔的这句话而变得异常亢奋，她飞快地点点头，又推了推丽塔二号，好像是要她表演什么一样。<br/>　然后丽塔二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br/>　“噗……”一声偷笑从丽塔身后传来，正是琪亚娜实在忍不住笑意发出的声音。<br/>　琪亚娜早就见过丽塔二号，但是对她的这个郑重其事地点头的功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只是在丽塔来到圣芙蕾雅学园听取年度报告的这些天里，随着她对丽塔的熟悉，才发现丽塔二号的这个点头和丽塔有着近乎完全一样的特征。<br/>　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双手在腰际虚合，点头的时候上半身微微鞠躬，眼睛微阖——丽塔在答应某人的话时总是这么做，每一次的动作都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个机器人。<br/>　现在，正版机器人来了，琪亚娜甚至在心里期盼起一人一自律人形展开一场点头大赛，让周围的人评判出谁才是点头界的王者。<br/>　琪亚娜的偷笑声并没有特意掩饰，被丽塔听了个正着，但丽塔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气恼的情绪，只是觉得很有趣，毕竟这个以她为原型做出来的自律人形外观十分讨喜，很难让人心里不舒服。<br/>　丽塔看了爱丽丝一眼，伸出手，似乎是想和丽塔二号握手。而丽塔二号也用近乎一样的动作迎合了丽塔，给人一种同步率爆表的感觉。<br/>　在两人指尖相碰的刹那，丽塔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微笑，那是一种柔软而略带温暖的触感，好像是真的小孩子的手一样。<br/>　丽塔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了把丽塔二号抱起来的冲动，可就在这个时候，铿惑的声音却从琪亚娜后面传了过来。<br/>　“没关系，自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面的母女相见都是这个样——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br/>　在料理教室的讲台上，铿惑头顶着厨师帽，面容冷峻，面前那口大锅冒出的袅袅蒸汽环绕在他的身边，乍一看跟桑拿房里水加多了一样。<br/>　丽塔的脸色一僵，但迅速就调整了过来，极东支部的各种神奇之处她在这些天里已经领教过了——尤其是铿惑那张嘴——因此她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态的神色，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br/>　作为女仆，丽塔认为与主人之间的距离感是必备技能，因为从者应该隐藏于阴影之中，而不是灯光之下。如果她和周围人的距离感太近，在主人与其他人谈话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混乱感，因为两个人的谈话和三个人的谈话完全不是一种复杂程度。<br/>　丽塔在极东支部虽然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但还是有种无法立刻融入群体的感觉。因为这里的人彼此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没有上下之分，没有尊卑之别。这并不是说总部的阶级就如此严格，只是丽塔很难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定位。<br/>　“爱丽丝，胡查呢？”铿惑掀开锅盖，开始往里面点凉水，让沸腾的锅稍微缓一缓，“他怎么没来？”<br/>　“维护。”爱丽丝十分罕见地蹦出了两个字，惹得丽塔一阵侧目。<br/>　在丽塔的记忆里，爱丽丝是从来都不开口说话的，只会十分认真地盯着对方看，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可是现在……爱丽丝竟然开口说话了？还是完整的两个字？<br/>　也许是注意到了丽塔的目光，爱丽丝好像有些害羞，立刻闭上了嘴，但目光里又有些期待，好像是做完了作业希望老师能够检查一下的一年级小学生一样。<br/>　不得不说，一年级的小学生才是学生生涯中为数不多的绝大部分都对学习感到快乐的群体。<br/>　“设施维护是吗？这样啊……那他吃饭了吗？大过年的不吃顿饺子？”铿惑早就习惯了爱丽丝的意简言赅，立刻就听懂了她在说什么。<br/>　“一会儿，我。”爱丽丝又十分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br/>　“你一会儿给送是吧，那行，这锅饺子煮完你派几个自律人形给端过去吧，要腿脚快的，要不然没等送到就凉了……”铿惑再次打开过，用漏勺抄了抄底，确认全部的饺子都浮上来了之后，大勺一捞，作势就要往旁边的盘子里放。<br/>　“我的我的我的！我要那个！”<br/>　“舰长舰长我要那个小兔子的！给我一个！”<br/>　“别挤！排队排队——舰长给我留一个战车型崩坏兽的好不好？”<br/>　铿惑的漏勺还没挨到盘子，窥伺已久的女武神们就环绕了过来，她们的手里都举着盘子，跟在庙会上抢布施棚发的馒头的乞丐一样。<br/>　“去去去别吵！”铿惑连忙护住盘子，“饺子还有！你们等下一锅，这一锅先送给春节加班的人……”<br/>　“舰长！我帮你送！”凛子靠得最前，她一眼就瞥到了铿惑剩下的那些饺子里没有多少小兔子了，“那个小兔子给我两个就行……”<br/>　“去去去，你别半路上就吃光了。”铿惑毫不客气地拨开凛子的手，“你们等下一锅！”<br/>　说完，铿惑就拿起盘子，仔细地把饺子放进了一边的密封餐盒里，递给了爱丽丝，脸上的表情严肃得跟托付炸药包的老班长一样：“这盒重要物资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安全地交到胡查手上……”<br/>　看到此情此景，丽塔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一样：“看起来，爱丽丝大人和这里的大家相处得很好呢，和以前都不大一样……爱丽丝大人，这里有什么不同吗？”<br/>　爱丽丝的脸色红润，好像十分开心，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没有立刻接下铿惑递过来的餐盒，而是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唰唰唰地写了一行字给丽塔看。<br/>　爱丽丝好像是着急要走，展示的速度很快，只给丽塔看了一两秒就收起了笔记本，十分慎重地拿起那个密封餐盒，护在自己胸前——不过胸太大了所以隔得比较远——原地敬了个礼，马不停蹄地向着料理教室外跑去。<br/>　“那是！我们支部那是出了名的和谐友爱团结向上……”铿惑张口就吹，从不脸红，“行了行了你们先去吃学园长她们那锅，她们那锅好了，我这锅还得等一会儿。”<br/>　围观的女武神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还有一部分人依旧留在这里，看来是铁了心要吃铿惑包的饺子。<br/>　不过这也有情可原，比起其他人包的看起来就十分正常的饺子，铿惑包的饺子更加让人有食欲，就像是精心制作的面点一样。<br/>　毕竟可是舰长亲手包的饺子，不是吗？<br/>　“舰长……”凛子可怜兮兮地扒在讲台的边缘，露出一颗小脑袋，“小兔子给我留两个呗……”<br/>　————————————————————————————————————<br/>　爱丽丝抱着餐盒，脚步轻快地在空荡荡的圣芙蕾雅学园里小跑着。放假的女武神们现在都集中在了那几个料理教室，导致学园里没有什么人。<br/>　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执勤，学园的监控中心依然在监控极东地区的崩坏能辐射，只是这次没有高阶指挥官在场了而已。<br/>　她的两百来个自律人形除了今晚借给胡查的那三十个以外，基本上都在包饺子。她的自律人形的程序中原本并没有【包饺子】这一程序，但胡查用3D打印打印了几十个包饺子的小模具，不但让这些小手娃娃能包出正常的饺子，还能大大提高它们的效率。<br/>　现在剩下的那一百七十来个自律人形正像流水线一样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包好的饺子，向在圣芙蕾雅学园各个岗位上执勤的女武神们送去。<br/>　而她，则负责一个在今晚尤其重要的人。<br/>　丽塔二号在爱丽丝的前方奔跑着，给她指引着方向。它是所有自律人形的中枢基站，掌握所有自律人形的动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爱丽丝无法给它添加语言模块，毕竟小型机体的体积有限。<br/>　慢慢的，丽塔二号停了下来，站在花园的入口处等着爱丽丝，显然是已经到了地方。<br/>　爱丽丝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因为一路小跑而跳得有些快的心脏稍微平复一下，跟着丽塔二号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花园。<br/>　花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影，也没有一点儿声音，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br/>　可是爱丽丝对此并不在意，她只是跟着丽塔二号慢慢地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br/>　就在此时，爱丽丝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晃了晃，开口说道：“嗨我说这个点儿怎么会有人来原来是你吓死我了我还特地拿迷彩掩盖了一下……”<br/>　这个说话从来不带标点符号的人，哪怕不说也知道是谁。<br/>　爱丽丝好像十分开心，她走到把迷彩布撇开的胡查身边，伸出手去，把护在胸前的餐盒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他。<br/>　“这啥？“胡查好奇地接过餐盒，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画风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太一样。<br/>　你看这断了鼻子的大象，耳朵和背部黏在一起的小兔子，煮完之后与其说面目全非倒不如说面露狰狞的维尼熊……<br/>　“这一定是我挚友的手笔。”胡查对此大加赞赏，“看这画风就不是一般人……”<br/>　胡查转过头，刚想问一下爱丽丝一些事情，却发现爱丽丝已经铺好了野餐布，双手抱着小腿坐在野餐布上，头上的猫耳一晃一晃的，双眼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能倒映出天上的月亮,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br/>　胡查回过头，看了看他之前一直在检查的器械：“先吃饺子吧还剩没几个就检查完了我觉着吃顿饺子应该耽误不了什么功夫……”<br/>　两个人靠着一个看起来就有些奇怪的设备席地而坐，并不在意餐盒里的饺子已经快要黏在一起了，胡查一边向爱丽丝说着自己之前检查的那些东西，一边用十分夸张地动作拍了拍身后的设备，仿佛正在夸耀着什么。<br/>　夜很静，也许这是这个夜晚最后的寂静，因为隐藏在薄云后的月亮终于攀上高枝，接下来就要慢慢往下落了。<br/>　风很静，尽管它悄悄路过时会带起灌木的沙沙声，但这沙沙声却好像卫士一样把其它嘈杂的声音赶走。<br/>　它好奇地盘旋在这两个吃着不是那么美观的饺子的人身边，趁着爱丽丝不注意，偷偷翻开了她的活页笔记本，看完了她所有的小秘密后，连现场都不伪装一下就急急忙忙地溜走。<br/>　活页本在地面上懒洋洋地躺着，似乎懒得恢复原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肚子上的最后一行字展示给月亮看。<br/>　“因为这里有很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