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你爱上他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姬桃的小心脏狠狠的一震,手里的杯子险些没拿稳,几滴果汁溅出来,洒在了身上。

“……这,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姬桃抽出一张纸巾,手忙脚乱的擦着衣服上的果汁。

“不是,你用得着这么心虚吗?”李淞夏原本只是调侃一句,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

她不能理解:“又不是什么纯情女高,你一个已婚少.妇,他是你老公,又不是偷别人的老公,菜都不知道炒了多少回了,爱上就爱上了呗!”

姬桃恨不得捂上她的嘴,“我哪儿心虚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半天也没只是上来,细白的手指揉皱了纸巾,“我只是觉得,没有到那个程度,爱是一种很深层次的感情,我顶多算是有点喜欢……”

李淞夏斜睨着她,“你没有发现你会下意识的帮他说话,维护他吗?”

姬桃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有吗?”

李淞夏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你就死桃子核硬吧。”

这时谢嘉澍从洗手间回来,就听了个尾巴,眉梢高高的飞起,“什么硬?”

这位更是重量级,姬桃怕这两个女人狂飙起来,车轮能把她碾成桃饼,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嘉澍,其实我这边排练的时候,你不用一直耗在这里的。你要是有别的事情,可以去忙你的,我有事会叫你。”

当初招募谢嘉澍的时候,她想着自己只需要一个非全职的助理,帮忙处理一些她自己顾不过来的演出商务接洽之类的事宜。但是谢嘉澍几乎全程都跟随着她,投入的时间跟自己给她开的工资相当不成正比。

虽然人家大小姐应该也看不上这点儿工资就是了……

谢嘉澍不以为意的噢了一声,笑嘻嘻的,“可是我闲着也是闲着啊!看排练挺有意思的。再说还有小婶婶你手里的那个舞剧,我已经买下了一家演出公司,舞剧演出的手续合约都没问题了。”

确切来说,是幺叔买了家演出公司,交给她来代管。

姬桃拿到《爱莲》的版权后,就想着推动这部舞剧尽快复演,她已经联系了原本春茂舞剧团参演的舞者们,绝大多数都愿意继续出演,剧院那边她也初步谈好了档期。

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她才体会到隔行如隔山——做舞蹈演员只用管认真排练,上台跳好舞就行,但运营一部舞剧,有太多的琐事,还有一大堆的资质许可……

新开一个公司拿许可要花时间,她正烦恼的时候,还是谢嘉澍建议,不如直接买一家现成的公司呗。

让姬桃不得不感叹,这就是思维方式的不同吧,豪门成长的大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商业方面的头脑比她灵活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么快就买好了?”姬桃有些吃惊,她原本估摸着起码得花点功夫,毕竟买个公司,又不是菜市场买大白菜。

“对方也急着卖,再加上一点钞能力嘛~”准确说是幺叔的钞能力,谢嘉澍想着,幺叔对小婶婶也真是够用心了,怕她新人入门开头难,买下版权的同时就顺手买了家演出公司,考虑得滴水不漏。

谢嘉澍认真道,“我占一部分股份呢,可不是白干活哦,赚的钱我要拿分红的。”

这样姬桃倒是安了心,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她可不想仗着亲戚关系平白占用人家的时间,“行,回头我让他们把合约签一下。”

李淞夏咬着吸管,默默的举起手,“那个……请问二位富婆,考虑领养一个干女儿吗?”

她指着自己,一脸正经,“二十一岁,四肢健全,从小能自主呼吸,会玩智能手机,饿了会吃饭,饱了会放碗,冷了知道穿外套,下雨不光知道往家里跑还会打伞,未来可期。”

她眨了眨眼,可怜巴巴,“看看孩子吧,孩子不想努力了。”

……

玩笑归玩笑,未来可期的李淞夏虽然没能认成干妈,一来二往的倒是多了一纸经纪合约。

之前不是没有经纪公司想签她,不过她了解一下就发现,到处都是坑。索性自己电影学院还没毕业,就没急着签公司。

谢嘉澍摩拳擦掌,“别看我们是新公司,我会努力给你撕资源的!你就好好拍戏给我们赚钱吧!”

李淞夏:……等一下,说好的不想努力了呢?

姬桃结束了排练,又把《爱莲》组的舞者合约都过了一遍,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的行驶在夜晚的车流里。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从车窗外闪过,后座里,姬桃靠在座椅上,本来想看一眼手机,却实在困倦得厉害。

脑袋沉重的一点一点的,意识不知不觉的滑入一片昏沉。

朦朦胧胧间,她好像站在一条河流前。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满心迷茫,心里却又有一股焦灼感。

她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然而身边空荡荡的,好像本该在她身边的人却不在,说不出的空落。

她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焦急之下,忍不住无声的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河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我是河神。”老头捋着胡子,问她,“你为什么哭?”

姬桃哭着答,“我的老公,我的老公不见了……”

老头点了点头,“我帮你找回来。”说着就沉入了河中。

姬桃也不明白她的老公什么时候掉进河里了,又是怎么掉下去的。只见不一会儿,老头从河水里探出头来,一只手里托着一尊人形大小,金光闪闪的黄金雕像,问她,“你丢的,是这个金老公吗?”

另一只手上托着一尊银色的雕像,“还是这个银老公?”

姬桃的眼睛被黄金闪了一下,看着黄金雕像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呆呆的问,“这,这是实心的吗?”

老头点头:“当然。”

实心的,这起码得有一吨金子吧……

“对了,还有这个。”老头一吹气,身边隐约现出一道高大挺拔的男人的身影,面容英俊,气场矜冷。

目光对上男人深邃幽黑的眼眸,姬桃想也没想,拔腿就要跑过去,一边喊着,“老公!”

然而她忘了,前方是河流。

下一秒,她整个人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水并没有阻断她的呼吸,她像块沉甸甸的石头,沉向河底,透过清澈的河水,看见老头摇身一变,变成了程筱宁的模样。

她看见那对男女如久别重逢的恋人,紧紧的相拥。男人低眸看着程筱宁,眼神缱绻深情……

姬桃挣扎着,水里却没有东西能让她抓住。

她无法上浮,无法发出声音,仿佛已经化为泡沫消散在水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道身影忘情缠绵……

“太太。”

姬桃猛然惊醒,眼眸中一片迷蒙。

车窗外,橘黄色的路灯照亮别墅的门廊。

司机扶着车门,低声唤她,“太太,到家了。”

“……哦。”姬桃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睡着了,做了个梦。

……喵的,不守夫道的屑男人!

早知道选黄金了!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黄金的不尊重!!

选男人会掉进河里,最后还变成泡沫了……

什么鬼东西,小美人鱼吗……

曾妈看见她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太太,您不舒服吗?”

姬桃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就是忙了一天,有点累。”

“夜宵我就不吃了,我想洗洗睡了。”说着她便径直上了楼。

月华如水,透过落地窗流淌进来,倾斜一地。她没有开灯,直接走到床前,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身体沉入软绵绵的床褥中,深陷的触感又让她想到了梦里沉在水下的感觉。

姬桃伸长胳膊,一只手伸进床头柜上的小篮子里,熟门熟路的摸到金砖,拿过来抱在怀里。

李淞夏说她又不是偷了别人的老公,可是梦里的感觉,却好像是她偷了别人的男人。

然后正主回归原位,她这个小偷就只能乖乖的沉入河底,化为泡沫……

“什么嘛,又不是我故意想偷的……”姬桃一把将金砖头顶上的红色毛线小帽子薅了下来,手指戳着它的秃脑门,“明明就是个见异思迁的花心大萝卜,谁要喜欢他,我才不喜欢他……”

手机在包包里嗡嗡的震动,姬桃躺着不想动。奈何震动声很执着,她在床上咕涌了两下,伸出长腿,用脚尖捞起包包,挑起送到手上。

是大伯打来的。

她这才想起忘记给大伯回电话了,接起来,“喂,大伯?”

岑伯礼嗯了一声,“桃桃还没睡吧?”

“没有呢,”姬桃语气乖巧,“大伯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岑伯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她是明知故问。

“桃桃,立伦立韬两个确实不像话,你爸爸已经把他俩关了禁闭,如果你觉得他们道歉不够,回头我会再教训他们。我们跟你才是一家人,家里人不管闹什么矛盾,都可以好好解决,不需要外人来掺和,你明白么?”

姬桃听明白了前半段,但是后半段,尤其是最后一句,她就听糊涂了,“什么外人掺和?”

岑伯礼不悦,“不是你让司绍廷对付咱们家的船?你简直是糊涂!”

作为鼎盛时期能与司氏分庭抗礼的老对头,即便眼下的岑氏早已日落西山,岑伯礼的心中依然保留着几分旧日的傲气。

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假以时日,岑氏未尝不能东山再起。

然而这一回,司绍廷只是轻飘飘的放了一句话。他甚至都不需要直接出手对付岑氏,就让岑氏栽了个跟头。

“桃桃,你要清楚,娘家人才是你的血亲,是你永远的后盾。你年轻漂亮,他现在可能贪恋美色,对你还不错,可男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司绍廷这种男人,薄情寡义,哪天他变心不要你了,翻脸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岑伯礼语重心长,“大伯也是男人,我只是告诉你男人真实的想法,免得你一个女孩子,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也不妨把话跟你摊开来说明,看看你的父亲,当年也曾经放过话,非你母亲不娶,可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为了让她不要恋爱脑,甚至不惜把家里的男人都自黑了一遍,不可谓不推心置腹了。

姬桃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大概明白过来,应该是司绍廷对岑氏做了点什么。

那天他说岑氏上下都欠教训,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大伯的意思,是想要我怎样呢?”姬桃天真道,“要不我现在就跟司绍廷离婚,回家里去吧?反正四百亿也转圜过来了,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怎么行!”岑伯礼斥道,“过得好好的离什么婚,不要胡闹。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跟家里人怄气,逞一时之快,这次的事情我说了,家里会重罚立伦立韬两个,你也跟司绍廷讲明白,不要再拿岑氏的利益开玩笑。”

“哦……就是要我吹枕头风,让他高抬贵手放岑氏一马吗?”

她话说得太过直白,岑伯礼梗了一下,“我听你父亲说,你想要岑氏的股权。这个,也不是不行,只是公司目前还在转型重组,股权过于分散,对管理不利。等将来时机合适,自然会给你一些股份。”

唔,“将来”,“时机合适”。

这已经不是画饼了,这是给她画了个饭店,暂时还没有卖饼的业务吧。

“我不,”姬桃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指望真的能拿到股权,可是大伯听起来挺急的,打蛇当然要随棍上,她索性耍起任性来,“我听说股权是可以代持的,大伯干嘛不把股权转给我,然后我交给我爸爸代持?这样既给了我,又不会分散股权,岂不是两全其美嘛。”

“……”

“我手里有了岑氏的股权,岑氏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到时候不用大伯您说,我这个‘瘦马’也会拼命吹枕头风,为岑氏争取利益哒。”

岑伯礼又不是傻子,话说得阴阳怪气到这个份上,自然能听出来她还有气,也是铁了心,要他实打实的出血换出气。

岑伯礼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那个姬箫生养的女儿如此唯利是图。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她跟司绍廷联手做局,旨在染指岑氏。

然而形势比人强,岑伯礼不是没有决断的人,思索过后,咬着牙同意了,“好,可以给你你父亲手里所持股权的两成。”

姬桃稍微一算,明白了这两成从何而来——家里有亲爹、庄阿姨、立伦立韬双胞胎加上她,五口人,她占五分之一。

乍一听很合理,不过姬桃开口便道:“一半。”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岑伯礼怒了,区区一个小辈,他对她已经够客气了,“你把家里人当成什么了?”

“我也想问大伯啊。”大概是在司阎王面前锻炼久了,大伯的怒气丝毫没让她感觉害怕,姬桃反而很冷静,“两成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但是我在家里最需要的时候被推出来,没有补偿吗?两个弟弟偷进我的房间翻我的东西,打碎我妈妈的遗物,对我没有丝毫的尊重,不该付出点什么,向我道歉吗?”

“公平起见,我只要我爸爸手里的三成,另外两成等额的股份,大伯您就大方一点,补给我吧。”

“你……”

岑伯礼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恼火过,偏偏电话的另一端,女孩的嗓音清软轻快,“大伯您最好早点决断,不然我怕拖久了,岑氏的股权变得不值钱了,咱们在这里争也没意义了。”

……

从电话挂断的突兀程度,姬桃能感觉到大伯有多生气。

生气归生气,挂断电话前,他还是捏着鼻子答应了她的要求。

“可见做人就是要敢开口要价,扯着虎皮充大旗,先得有司某人的虎皮,可关键也得敢扯……”

“当然也不能扯得太过分,像我要是开口就要整个岑氏的一半,大伯估计得跟我拼命……”

姬桃揪着金砖的毛线小帽子顶端的小球球,在心里对这场酣畅淋漓的敲竹杠复了下盘,想着到手的股权,心情一点点的好了起来。

下一瞬,想到那个被打碎又被草草处理掉的陶埙,刚刚翘起来的唇角又沉了下去。

妈妈……

如果妈妈没有生病,没有离开,该有多好。她会按照正常的轨迹,进入国舞,安安心心的跳舞。

或许妈妈会在她成年后告诉她亲生父亲的事情,她可能会远远的看上一眼,知道父亲已经有妻有子,她大概率不会选择凑上去认亲。

因为她有妈妈就够了。

那样的话,她应该也不会遇见他了……

他们的人生天差地别,本来就是两条相距遥远的平行线,完全不属于一个世界。

他和程筱宁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豪门出身,名校毕业,青梅竹马年少的情谊,想必有过十分美好的过往。

如果不是隔着家族仇恨,大概也会有十分美好的现在。

“啧啧,真遗憾。”姬桃轻戳着金砖光溜溜的砖身,“见异思迁的花心大萝卜,大伯说得没错,哪天变心翻脸,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还是搞钱搞黄金好,搞男人死路一条,会变泡泡……”

“嗯,今天赚了不少钱,是愉快的一天!”姬桃给一天作结,正要起身去洗澡,扣在枕头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翻起看了一眼。

司绍廷:【宝宝睡了没?】

姬桃咬着唇,眼眸微转,回复:

【还没呢~我老公不在,哥哥要过来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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