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大约10点多钟，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运河上到处都是运送石料和木材的小船。工人们正在加固运河的河堤，杰斯从临时搭建起来的工作用木桥上溜了过去。
前面就是法师区了，这座位于暴风城西南边的片区是除了矮人区和东城区之外保存最为完好的区域，远远就能看到游戏里暴风城传送门的所在——巫师圣殿。
塔尖探出树木与房檐，高高地探入天空，与城市北端仍在建造修复的光明大教堂尖顶，码头方向的王室所在暴风要塞高塔交相呼应。
市民们传言法师区没有被破坏，是因为法师留下了无数可怕的诅咒和魔法陷阱阻止了兽人和食人魔们冲进去乱烧乱砸。
但在杰斯看来，那些法师如果有这么强的法力能布置一个阻止食人魔军团进入的结界，暴风城也就不至于陷落了。
攻陷暴风城的那支食人魔部落的领袖名为寇加尔，他不是一个一般人印象里的野蛮食人魔，早在德拉诺的时候他就展露自己的聪明才智，掌握了许多魔法甚至是预言的能力。
这样一位食人魔智者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摆满了历史知识和魔法器具的宝库，一定是他下了命令尽可能地将这里保存完整，才得以让这个片区大致上幸免于难。
杰斯轻车熟路地穿过树荫和被屋檐遮蔽的小巷，绕过几个古朴的商店与住屋就看到了直通往巫师圣殿旋转阶梯前的草地。
泥土的气息，纸张的香气始终萦绕在周围，沉闷湿润的天气衬托着校园样的氛围。
一路走过来，时不时有一些穿着淡紫或者蓝袍的法师模样的年轻人向这里侧目，杰斯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件亚麻布衬衣配一件卷起裤腿的长裤，与外面那些修桥的工人们完全没区别，确实在这样一个学院气氛浓厚的地方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不过，他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难道这里的所有人在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都穿着丝质衣服，手里捧着魔法或者符文典籍吗？
问了几个在路边看书的学徒，得知伊登·马林的住处，到达之后却发现，门口已经站着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了。
这些家伙都穿着得体，一身书卷气，一看就是没怎么干过活的样子。
相比较起来，他因为长期在贸易区和教堂广场附近打工，要么外出艾尔文森林，就算是在这片相对湿润的地区也被太阳晒得皮肤发红，手纹也明显更重。
再加上身材精瘦，这种在21世纪更吃香的身材到了这里却不怎么受待见。
一般来说能够进入魔法学校学习的人，大都家庭条件优秀不愁吃穿。
魔法学习不是一个能够在短时间里出成果的途径，一般家庭更倾向于让孩子学习一些更能看得见收益的能力。
更不用说，联盟里的大部分魔法机构都被贵族和商人们的关系和投资影响，这也干扰了那些普通家庭进入其中的机会，在洛丹伦的时候杰斯就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很小的时候打算进入洛丹伦王城的王家奥术学院做学徒，父母也愿意支持，但这家魔法机构从名字上看来就不是给他这样的小市民准备的，几次三番都吃了闭门羹。
至于远在洛丹米尔湖南岸的魔法之城达拉然……即使达拉然愿意接受一切对魔法有兴趣的人类和精灵，但当杰斯到达入学年龄的时候，黑暗之门已经开启了。
有传言说兽人的战船已经靠近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一些先锋已经摸进了达拉然南方的广阔森林。
父亲被召回，母亲需要看护农场，一个10岁出头的孩子独自长途跋涉，从提瑞斯法林地一路横穿整个银松森林抵达提瑞斯法，怕是三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等战争过去，他已经快要18岁了。
凑近法师马林的家门口，他隐约听到门里传来说话声，想仔细听听在谈什么提前做点准备但什么都听不清楚。
木门被猛然推开，把杰斯晃了个激灵，里面一个年轻人走出来，脸上带着失望之色，好像面试进行的不太顺利。
“下一位。”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低沉嗓音。
杰斯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其他等候者也在盯着他看，没人回应马林的呼唤。
“人呢？”
“有的，马林先生。”
杰斯盯着这几个看自己热闹的胆小鬼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屋内把门关紧。
“请叫我马林大师。”
伊登·马林一边说着抬起头来，他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满头褐灰色的头发已经有了要秃的迹象，刻意留下来的胡须一直搭到胸口，显得有点不修边幅。
“是，马林大师。”杰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马林瞥了他一眼，捻了一下手里的狮鹫长羽笔，问：“你叫什么？”
“杰斯·塞索。”
“我没听说过这个姓。”
“我是外地人，来自洛丹伦。”
“但是你的口音也不像米奈希尔的王城来的人。”
“我的母亲是布瑞尔人，我大部分时间都跟母亲生活。”
“什么镇？”
“布瑞尔，洛丹伦北方的一个镇子。”
“啊……布瑞尔，布瑞尔，你的发音我听不太惯。我知道布瑞尔，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的镇中心修的像是一个小教堂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杰斯看得出来，伊登·马林根本不在乎什么小教堂一样的镇中心大楼，也不在乎布瑞尔是否美丽，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基本就是出于自己习惯性的礼貌。
“你从哪里毕业？米奈希尔的奥术学院，还是斯坦索姆的大学？你去过达拉然吗？”
“我……咳。”杰斯清了清嗓子，说：“我只在洛丹伦的教会学校学习过。”
“啊。”
马林放下手里的笔，双手搭在桌子上，看着杰斯。
杰斯对这种态度已经很熟悉了，这趟面试悬了。
“所以你为什么来应聘这个助手职位呢，你不太符合我的要求。”
“为了钱。”杰斯道。
“很诚实，塞……”马林瞄了一下笔记本，“塞索先生。”
“但是我更希望我应聘的人能够具备一些最基础的学识，这样沟通起来会更容易一些，因为在我这里工作必然会涉及一些比较复杂的情况……我不是在歧视你的履历，毕竟你一定为了暴风城的重建工作付出了许多，为此我必须献上最深的敬意。”
“你可以试着问我几个问题，大师。”杰斯说：“我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好吧。”法师的眼睛往不远处的书柜上斜了一眼，然后说：“跟我谈谈‘肯瑞托’吧，你应该知道‘肯瑞托’是什么吧。”
“从哪方面谈？”
“随便谈谈，或者说，介绍一下‘肯瑞托’这个概念。”
说完伊登·马林靠在椅背上，像是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
“明白了。”杰斯做了个深呼吸，说：“肯瑞托是达拉然的法师议会，由六人委员会管理，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精英团体之一。历史上肯瑞托曾经是一个远离普通政治的组织，但后来成为达拉然的统治团体。肯瑞托与奎尔萨拉斯的银月城保持了2000多年的友好联盟，六人议会当中也有过精灵成员比如凯尔萨斯·逐日者，血精灵的……”
“等等。”
马林打断了杰斯的长篇大论，他皱了皱眉头，琢磨了一会儿什么。
“凯尔萨斯王子已经不是肯瑞托的六人议会成员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血精灵又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辛多雷？辛在萨拉斯语里确实意味着血脉，鲜血，辛多雷本意为高贵的血脉后裔，当然，也能够翻译成血的精灵，但我们不可以这么理解。事实上，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译者的著作那里看到这个说法的……”
杰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一些现在还没发生的事，幸好这位老法师已经自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说起来，肯瑞托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吗？我没有意识到肯瑞托在达拉然建立的时候就存在了。”马林站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带着奥术之眼标记的紫皮书翻了翻。
“嗯……肯瑞托确实是在达拉然建立初期就形成的组织。”
他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问：“你看过这本书吗，《肯瑞托与达拉然史》？”
“我看过一些。”杰斯坚定地说，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本书。
马林把书放回原处，咳嗽了一声然后走回书桌，坐下之后沉思了片刻，立刻问：“跟我聊聊龙吧，龙族，我对龙很感兴趣。比如，你觉得龙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只是兽人们为了震慑联盟的军队，虚张声势而放出来的传说？”
“龙当然存在。”杰斯说：“很多人都提到过红龙沿着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海岸烧杀抢掠。”
“你来自洛丹伦，对吧，亲眼见过红龙吗？”马林问：“你是跟着暴风城的难民来到这里的吗？”
杰斯回答：“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是见过一些被红龙烧毁的船只残骸。”
“红龙邪恶而狂暴。”马林点点头：“最好不要亲眼见到。”
作为一个熟悉背景故事的穿越客，杰斯当然知道红龙虽然是可怕的魔法巨兽，但同时也是生命的守卫，而红龙的领袖女王阿莱克斯塔萨更是整个艾泽拉斯所有生灵的保护者。
之所以高傲的红龙成为兽人的奴隶和骑兽，是因为阿莱克斯塔萨被兽人用古老的邪恶魔器，俘虏了所有龙王法力的恶魔之魂俘虏。
兽人利用女王的痛苦驱使所有的红龙为兽人作战，时至今日红龙女王仍然被这恐怖法器镇压在遥远东方的湿地深处，被诅咒的废弃矮人之城格瑞姆巴托。
杰斯当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不确定马林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他真的认为红龙是邪恶的，还是故意试探自己，考验自己对龙族的了解程度？
“呃，大师。”
杰斯试探着开口，马林眼睛睁大了一点，嘴唇微张，像是期待着什么，这让杰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红龙为兽人作战似乎有着其他的原因，毕竟在黑暗之门前很少有红龙主动外出攻击人类，或者精灵城镇的案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与世无争。”
“那么，塞索先生，你觉得红龙的暴戾跟什么有关呢？”马林急切地追问，从语句之间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兴奋了。
恶魔之魂不该是一个普通的市民应该知道的东西，甚至连肯瑞托中的许多精英法师都坚信这只不过是一个远古传说罢了。
杰斯绝对不能说出这么夸张的禁忌知识，他只得摇了摇头。
法师在笔记本上写了点什么，然后说：“塞索先生，非常感谢你的来访，我们已经聊了有一段时间了，就到这里吧。”
一直到离开伊登·马林的屋门，杰斯都感觉到一阵恍惚。
如果他把自己对红龙的进一步认识告诉那位法师，说不定拿到这个助手就是板上钉钉了。但是为此，他要冒相当大的风险，让别人知道自己掌握一些这个身份和年纪本不可能得到的知识。
要是一个平常朋友，或者普通路人知道了也就罢了，毕竟大部分人都知道一点以讹传讹的乡间传说，寻常人也不会觉得奇怪，但对方可是一位法师。
杰斯长舒了一口气，眼下别太过于招摇，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自己能预见未来，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他都有些担心管理时间的青铜龙族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用什么奇怪的魔法把自己给捏死。
确定没有触发什么时间流危机后，在法师区溜达了一会儿，花园的环境和静谧的气氛让他心情缓和了一些。
至于这次面试，谈话中没有涉及工作待遇，也没有谈到工作的内容，也没有聊多少杰斯的能力方面，大概率黄了。
只能放平心态，不要过于渴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好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再找个地方问问有没有活干好了，简历海投总能找到吧，哪怕是小时工也行，现在这种情况他就不挑了。
有两家裁缝店一听见不是来买衣服的而是来找工作的，立刻就拉下脸来赶人出门，其中一个裁缝店的老板还是达隆郡来的，态度甚至比邓肯那家还差，完全不给同胞活路。
这时，巷子里一家酒馆的招牌引起了他的注意。
“已宰的羔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