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期待的新世界即将到来,可他自己却看不到了。

就像侯涅生说的那样,苏祈承受不住这般庞大的负荷,他在瞬间爆了开来,骨血残渣被呼啸的寒风从华丽的舞台上吹散。

大荧幕里疯狂又染血的人影彻底消失了,他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却倒在了旧世界的尽头。

黑夜还没从剧痛中缓过来,上方支撑大荧幕的铁架毫无征兆地开始坍塌。

这是来自新世界的第一场洗礼,污染、灾祸、死亡,还有病变......

黑夜瞳孔颤了颤,这些东西若是砸下来,场馆内的所有人非死即伤,包括他自己,无一人能幸免。

铁架与荧幕在急速坍塌和下陷,在坠落的霎那,赤红的雷电也自漆黑的夜空贯穿而下,强势地坠落之物击得粉碎。

在无尽的烟尘和铁屑中,黑夜感觉有什么人在快速接近自己。

下一秒,他被人从舞台上捞走,耳边是熟悉的散漫声音,“可算是赶上了。”

被移到还算安全的地方后,黑夜捂着头问:“颜司,你怎么......”

“怎么知道你们出事了?”颜司接话道,“这场演唱会全网直播,兴海的几个荧幕大楼也在实时播放,你和苏祈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我是怎么及时赶过来的......”他又指了指上空,“感谢周泽锦倾情赞助的交通工具。”

黑夜费力地抬头看去,一只巨大的蓝色水鸟盘旋在夜空中,只有大致的雏形,没有具体的模样,但晶莹剔透,如梦似幻。

水鸟又盘旋两圈,确认颜司安全到达后,翅膀一展逐渐消散,化作柔和绵长的润雨缓缓降下。

附带【灵泽】效果的润雨有效缓解了黑夜的头疼,颜司见他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又问:“许明渊,你这是怎么了,小宠物呢?”

黑夜回道:“苏祈设了埋伏,演唱会开始前给他弄走了,我也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他......”

话说一半,他又改口道:“他用不着我们担心,外面......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颜司无奈耸了耸肩,“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小灾祸,苏祈还把异能者的存在捅到明面上了,我们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这反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又环视一圈场馆,四面八方都是神态各异的民众。

有人还没从变故中缓过来,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有人在消化关于异能者的情报,看起来有几分呆滞,还有人受病变感染颇深,已经开始出现难受等症状了。

颜司正想说接下来可有事要忙了,谁想有人消化完关于异能者的记忆,指着他和黑夜惊呼道:“异能者!是异能者!”

两人:“......”

那语气说得好像他们是什么稀缺物种似的。

高耸的建筑在无故坍塌,宽敞的道路在频繁震动,桥梁也裂开狰狞的缝隙,雷云、暴雨、狂风、海啸......大大小小的灾害接踵而至。

二十三年那令人绝望的一幕似乎就要重演了,好在这一次名为异能者的存在无需继续遮掩和藏匿。

兴海,用于连通新老城区的跨海大桥在震动和开裂,远处还有巨浪在翻滚,愈涌愈烈。

周泽锦站在大桥边缘,操控着下方的海流快速向上延伸,无形的水渗入裂痕之中,短暂支撑起这即将坍塌的桥梁,远处即将席卷而来的巨浪也似被安抚睡去的孩童,缓慢又平和地重新归于平息。

他回头看向将因恐惧而将车停在桥上的人们,青年人的声音有种不合年纪沉稳,“走,先把车开到陆上,这桥支撑不了太久的。”

城内,高楼大厦在坍塌,黑暗之中有无数阴影触手伸出来,强而有力地支起摇摇欲坠的大楼。

贝岑烟拿着喇叭在下面喊道:“所有人立刻下楼,不要贪恋谈钱,以自身生命为主,再重复一遍,所有人立刻下楼,不要......”

话没说完,她的耳麦里传来萧问远的声音,“中央区,西边的第三附属中学出现震动。”

贝岑烟没回话,但阴影之中有人什么快速离开了。

同样沿海的泰省分局,一只虎鲨穿行在涌起的巨浪里,浪潮奇迹般地一点点平息。

还有一只巨大的虎鲸游到莫名熄火的渔船旁边,顶着渔船慢慢往岸上前行。

相较之下,珠省的变故是最小的,碧仪树神盘虬粗壮的枝干支撑起了整座城市,小小的震动无法撼动巨树两千多年的威严。

沈书尔打住甘柏卿即兴有感而发的澎湃演讲,对珠省分局所有医护严肃道:“眼下,我们只有一个任务,尽己所能,救死扶伤。”

深陷内陆的珺省分局,牧怀琴悠扬的琴声透过广播传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将人心底的恐惧与彷徨逐渐压下,早有准备的救援人员也立刻进行救灾。

巨大的西北狼穿行在即将坍塌的城市里,赶在危机发生的霎那将人先一步救下。

刊省省内,张鸿远带领曾属警队的刊省分局全员,与各方现役警员一起前往各方抢救。

都省分局,谷若戈也早已联系了当地相关部门,一同涌上救援一线的还有大量活尸。

一番对比下来,宁省分局的画风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分局门口,相慈宁倚靠在山地摩托旁,冷声下令,“省内再怎么乱自有警方的人去救援,我们要做的只有守好边境线。”

“胆敢在这个时间段越线的,无论是谁,更不问缘由,给我第一时间击杀,宁可错杀也别放过。”

回应相慈宁的是一声声坚定的“明白”,片刻后,一辆辆山地摩托快速驶出宁省分局。

而被留在分局的安黎:“.......”

专门杀人的医生也得在安全区域当后援吗

......

二十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足够一批幼童长大强大,有足够的能力直面恐怖灾害。

灾难再临,但挫折不会,当年惨剧不会重复第二次。

确认各方都没问题后,侯涅生不再远程观望,又庆幸地自言自语道:“还好小狐狸及时赶到,不然我这样子还真不好直接去救你。”

跪在他对面的异能者已经完全吓傻了,心底只有一个绝望的念头,这......这真的还是人吗?

几分钟前,迫使他们跪地的压迫感突然少了些许,有人壮着胆子抬头看去。

谁想竟然看到侯涅生的胸口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洞穿,可眨眼间,伤口又完全自愈了。

洞穿,自愈,洞穿,自愈......这一幕足够将这些异能者吓到无力反抗。

怪物,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

第不知多少次自愈后,侯涅生见誓约还在发作,垂下眼帘,没事人一般讨价还价起来:“我只是重塑了社会秩序,离毁天灭地还差得远呢,象征性罚几下差不多得了。”

回应他的是再次被洞穿的胸口,但伤口没之前几次狰狞和骇人了。

侯涅生见谈判有效,继续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几句,刻在灵魂上的誓约不是活人,最多算一道能简单思考的意识,被他成功忽悠过去不再降下惩罚。

伤口自愈后,他又玩味地笑了笑,“放心,再过几个月你会真正发挥作用的。”

这笑意不达眼底,尖锐的黄金色兽瞳是种近乎疯魔的执念和决绝,他用灵语命令道:【端木随,活捉董睿安,将他藏到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话音落下,刻在他灵魂上的誓约再次生效,比前一次更加惨烈,像是发了狠地要惩罚他。

被洞穿的伤口覆盖鲜红的光,火灼似的让侯涅生无法在第一时间自愈。

若是以往侯涅生就由着伤口慢慢长了,但这次不行,他现在必须回到许明渊身边,伤口若是不好必然会被许明渊察觉异样。

“你还想让他真正回来吗?”他冷声质问道,“想的话就安稳一点,我说了现在还轮不到你真正发挥作用。”

伤口上的红光逐渐消失,可自愈速度依旧缓慢,他又道:“我说过这是轮回的一部分,今日这场动乱必须发生,而且我和端木端的后人也必须参与其中。”

“安分一点,要让他在这时候察觉异样,我近千年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你想一想,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不会再被世间恶念的影响,不会再被束缚在神坛上,拥有真实的血肉之躯,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和。”

他的声音很冷,可莫名像在哄孩子,“世间不会再有祂了,你不想见到那样自由无拘的他吗?”

誓约的效果一点点消散,伤口在转瞬之间完全愈合。

确认不会被察觉出异样后,他看向另一边的几十个异能者,眼底是冰冷残忍的杀意,“好了,该处理你们这些无聊的家伙了。”

另一边,端木随收到命令时端木楚秋正好开车过来接他。

见端木随愣了下,谷若戈操控十号女人问道:“府君又给你下令了?”

端木随点点头,接过端木楚秋递来的衬衫,边换边道:“活捉董睿安,抓到他之前,平燕只进不出。”

“放心。”十号女人笑了笑,“结界早就已经布下了。”

总局拥有最多的异能者,有些没上过一线,但临场应变能力还是有的,加上岑憬几人及时赶回来,整个平燕的伤亡被降到了最小。

裂开的公路,倾倒的大楼,摇摇欲坠的大楼......一切都称得上一句有惊无险。

问题最大的就是他们没有能止水的异能者,天空阴云密布,暴雨不断,狂风不停,给搜救工作增加了不少麻烦。

差点从高楼掉下去的彭炜华劫后余生道:“真是吓死我了,差一点就没命了。”

邹权嫌弃地拍了他一巴掌,“你怂个蛋,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异能者的事都被捅到明面上了,先别想其他的让他们抓紧时间救灾呗。”彭炜华吃痛地反问道,“还有什么东西能重要过人命啊?”

“这点我赞成。”岑修文第一个表示肯定,又四处望了望,问道:“你们有谁看见董局了吗?”

花淳的胳膊被玻璃划伤了,正坐在不远处让医护帮忙包扎,听到岑修文的话,扯了扯嗓子,回道:“岑副局,半个多小时前,董局说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

“花部长......”雷斯特出现到花淳旁边,轻飘飘地问:“他有什么事需要正好在这个时间点离开呢?”

花淳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雷斯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口说两句玩玩而已。”雷斯特伸了个懒腰,又快速去别的地方帮忙了。

他的话就像一个怀疑的种子埋在了在场几位高层的心里,费妤沉思片刻,试探道:“不怪我多想,可董睿安当局长的这几年确实没什么大作为,平时还老是稀泥,异能者和普通人的矛盾越来越大和他脱不了关系。”

“费妤,你别污蔑人啊。”窦庭有些愤怒反驳道,“非要有作为才能当局长是吧,你说董局他和稀泥,这次律法改革不也是他先提出来的吗?!”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呢?”岑修文走过来拍了拍窦庭的肩膀,“难不成真被雷斯特随口说中了,你还恰巧跟他是一伙的?”

“岑副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窦庭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岑修文略带深意地笑了笑,刚打算继续刁难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岑憬打来的。

“喂。”岑修文道,“岑憬,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岑憬回道:“情况有点严重,不少大楼还在小幅度摇晃,有一定程度的坍塌风险,我们还在全力疏散居民。”

他的回答在岑修文的预料之中,岑修文又问:“你打这通电话过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城中的救援任务非常顺利,可有一小部分人突然高烧起来,烧得非常厉害,手碰到他们头上像摸到了烧红的铁。

联想死秃鹫跟他说过的病变异能者的事,岑憬确定这些人是在觉醒成异能者,而且要么成功觉醒,要么死于高烧。

暴雨狂风的声音很大,可岑憬严肃的声音还是成功传入岑修文耳中。

他道:“爸,越快越好,让所有还能行动的医护全部做好准备,接下来会有大批量的人出现高烧,或是突发重症,必须全力抢救,否者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说罢,岑憬干脆挂断电话,继续投入到救灾之中。

全国各地均在受灾,如果有什么地方最容易被忽略,那么一定是监狱,尤其是关押着异能者罪犯的监狱。

好在监狱这地方与外界算是与世隔绝,连饮用水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受病变的影响不大,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地震,狂风,暴雨......监狱的楼房能顶一时,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狱卒都是被禁制颈环压制成普通人的异能者,体会过异能者各方面的强大,他们自是不甘变回普通人。

面对这些灾祸,早已习惯依靠异能的他们更是慌得要死,如果不是金槐这个恶霸讨厌吵闹,他们早就去拍门找预警呼救了。

薛延坐在金槐旁边,把这些人的胆怯全看在眼里,好奇道:“金槐,你不怕吗?”

金槐闭着眼睛,像在小憩,过了片刻才语气平淡地问:“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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