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番外篇之二 · 星夜圣礼

“铿惑……”<br/>　“怎么了？”铿惑转过身，拉住了女孩儿的手，“愁眉苦脸一天了。”<br/>　“我……我想大姨妈她们了。”<br/>　“……”<br/>　确实，很久没见她们了。<br/>　铿惑挠了挠头，望了望远方的夜景，把白发的女孩儿抱紧，轻吻了她的额头。<br/>　“好啦，没事。”琪亚娜小声地说着，在铿惑的怀里蹭了蹭，“只是……今天是元旦嘛，所以会想起以前还在学园里的时侯……”<br/>　“嗯，十二月到一月份是节日密集期嘛，所以德莉莎那会儿总是很头疼。”铿惑顺着琪亚娜的话想了想，不禁笑出了声，“你可能没看过德莉莎那时候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坐在办公桌后面，盯着电脑，一盯就是一天——她的秘书官是这么告诉我的。最后实在想不到办法了，就来找我。”<br/>　“还有这样的事？”琪亚娜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每年的各项庆祝活动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br/>　“当然了，”铿惑拉着琪亚娜走过大街小巷，向着目的地走去，“但是你想想，万圣节，圣诞节，元旦，春节，元宵节——这些节日凑到一起，又要每一个都办得不一样，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br/>　“所以呢？你就登场了？”琪亚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她乖巧地跟在铿惑身后，“我记得那会儿总是开烟火晚会，好看是好看，可是看到后面大家都腻了，宁愿窝在公寓里看动画。”<br/>　“对啊，所以后来不就改成纯放假然后在晚上放个烟火了嘛。”说到这里，铿惑也不禁有些无奈，“本来吧……我们并不需要办那么多活动，只要在那一两个月里挑一两个节日过就行，但是德莉莎一定要每一个节日都庆祝一下。”<br/>　听到德莉莎的名字，琪亚娜脸上的笑容却渐渐褪去，低声呢喃着：“真好啊……”<br/>　铿惑敏锐地察觉到了琪亚娜语气中掩饰不下去的失落，可事到如今，他又能做点什么？<br/>　这座城市里，只有他和琪亚娜相依为命。他们已经不能回那个家了，他们是有家不能回的流浪者。<br/>　至于琪亚娜……她现在最大的心结反而不是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曾经的伙伴们。<br/>　不过这个问题……铿惑也无能为力。心结这种东西难解就难在它只能依靠心结的主人自己去解开，别人顶多只能起到一个辅助作用。<br/>　“琪亚娜，要上去了。”铿惑握着琪亚娜的手，把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拽了出来。<br/>　“哎？哦哦好。”琪亚娜迷糊了一下，随即便往铿惑的身边靠了靠，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胳膊上。<br/>　十指紧扣，即使是寒风中也会让人觉得温暖。仿佛脚踏着透明的升降台，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悬浮了起来，向着高楼的顶层悄无声息地飞去。<br/>　这是两个人的忙里偷闲，放下其它所有事物的安静休息。<br/>　今夜是跨年之夜，哪怕是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闲下来的琪亚娜，也在铿惑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今天的休息。<br/>　“烟火晚会开始了啊。”铿惑把手里的塑料袋在天台边缘放好，从里面拿出两听饮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br/>　琪亚娜忙了一天，就是为了晚上的这段空闲。自从离开圣芙蕾雅学园以后，她便没有过轻松的日子。如果不是铿惑强烈要求，她没准今天还在巡逻。<br/>　琪亚娜坐在天台的边缘，两只小腿在半空中开心地晃荡着。这里的海拔很高，高到即使有人抬头看这里，也不会注意到天台上竟然有两个人坐在天台边上。<br/>　“快过来，坐在这儿。”琪亚娜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要薯片！”<br/>　铿惑挑出两袋薯片放在琪亚娜身后，紧挨着琪亚娜坐下，把手里的饮料递给了琪亚娜。<br/>　“不要~”琪亚娜嗖的一声把手缩了回去，古灵精怪地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罐啤酒，得意洋洋地冲着铿惑晃了晃，“我喝这个~”<br/>　“嘁——”铿惑斜了琪亚娜一眼，故意用肩膀轻轻顶了顶琪亚娜，“社会哦？”<br/>　“哼，本小姐可是独身闯荡的社会人！”琪亚娜不知沾沾自喜个什么劲儿，“区区啤酒，不在话下！”<br/>　“你到时候可别嫌难喝就又塞给我啊。”<br/>　“唔……才不会呢。”<br/>　铿惑看着琪亚娜脸上的雀跃，心里不由得暖了三分。几个月前他们终于重逢的时侯，琪亚娜的脸上已经无法再看到这样的笑容了。<br/>　那时候的她，冷静，沉着，甚至还可以说是狡诈，却唯独没有过去的纯真。她在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在心里衡量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像极了惊弓之鸟。<br/>　那个时候……不提也罢。<br/>　也许今夜过后琪亚娜又会变回那个沉着的，已经成熟起来的战士。可是在今晚，她还是过去那个贪吃又不爱动脑子的单纯女孩儿。<br/>　“唔……我吃不了了，你帮我吃了。”<br/>　铿惑微笑着接过大半个果冻。<br/>　“唔……我不想吃了，你帮我吃吧。”<br/>　铿惑微笑着接过大半袋薯片。<br/>　“唔……这个味道不好吃，我不想吃了。”<br/>　铿惑微笑着接过大半袋怪味豆。<br/>　气氛瞬间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时侯琪亚娜也总是这样开一包尝两口就扔给铿惑处理，导致铿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自己长得像个垃圾桶。<br/>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两人储备的零食很快就被开了个遍，然后琪亚娜就以不能浪费食物为由扫荡两人三天的零食储备。<br/>　这种战术也就只有琪亚娜才能想到了。<br/>　——————————————————————————————————<br/>　圣夜的花火在远方盛开，绚烂的光影将这个夜晚映照得分外明亮。尽管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硝烟的味道，可对于两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安静得不能再安静的夜晚了。<br/>　“不过……我运气还是很好的……我运气一直很好，至少在过元旦之前把你找到了。”琪亚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吃吃地笑出了声，“那时候……没有人相信我能找到你，可我还是找到了。”<br/>　“嗯，这样元旦就能两个人过了。”铿惑突然间有些开心，他举起手里的易拉罐，对着远方的璀璨花火举杯，“话说回来，我也挺开心的，因为这大概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我们两个人度过的元旦。”<br/>　琪亚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一茬。她低下头，嘴角微微扬起，算是回答。<br/>　“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忙过了这一阵子，就有空了，到时候就可以陪你做很多很多事情。有时候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我也会用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来安慰自己……可是日积月累，那些承诺却一直都没能兑现。”<br/>　琪亚娜转过头，盯着铿惑那似乎是在消沉的侧脸，堂而皇之地探过头去，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br/>　“好啦好啦，反正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跨年吗？”琪亚娜高举起手中的啤酒，似乎是想把铿惑的情绪调动起来，“这段时间你不也一直在陪着我吗？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br/>　铿惑闻言转过头来，看着难得露出开心笑容的琪亚娜，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br/>　察觉到铿惑的注视，琪亚娜也侧过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夜晚的灯光映射在她的侧脸上，背后的天空上还绽放着大片的烟火。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点点的光芒，让人挪不开眼。<br/>　铿惑把脸转回正面，和琪亚娜的目光错开，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自己朝着琪亚娜那边的侧脸上快速地点了两下。<br/>　“Mua~”<br/>　又点了两下。<br/>　“Mua~”<br/>　再点两下。<br/>　“Muuuuuua~”<br/>　再再点两下。<br/>　“别得寸进尺啊你这个坑货！”料想中的香吻没有得到，琪亚娜牌揪脸攻击却悄然而至。<br/>　琪亚娜的脸红红的，用力地掐着铿惑的脸拧来拧去，脸上的表情却未见得有多生气：“打扰我看烟火！讨厌！”<br/>　“那我们换一下，这样就不会影响你看烟火了。”铿惑揉了揉自己被掐的那半边脸，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现在轮到你了。”<br/>　琪亚娜一开始好像没有弄明白铿惑在说什么，但在片刻的思考以及一瞬间的恍然大悟后，她的屁股默默地朝着远离铿惑的方向挪了挪。<br/>　“哎别吧！为夫心中甚痛！”<br/>　“嘁——明明就是你占我便宜！”琪亚娜斜了铿惑一眼，眼角的笑意却已经按捺不住蹦出来了。<br/>　“咱都老夫老妻了，哪有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说法？要不，我让你再占回来嘛。”<br/>　铿惑死皮赖脸地挪到了琪亚娜身边，却被琪亚娜赏了个白眼。<br/>　“才不要——靠太近的话你身体一晃就会蹭我，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br/>　铿惑拍着胸脯保证：“我给你捞上来啊，看见我这只健壮有力的手臂了吗？如果你掉下去了，我这只手就这么——这么一捞——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就给你捉上来了。”<br/>　琪亚娜的笑容愈发灿烂，咕涌回了铿惑身边，乖巧地把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的左臂和铿惑的右臂纠缠在一起，把铿惑的胳膊夹在了自己的胳膊和身体之间。<br/>　“铿惑。”<br/>　“嗯。”<br/>　“唔……嘿嘿嘿……”<br/>　“傻笑什么呢。”琪亚娜的发丝蹭着铿惑的侧脸，让他感觉有点痒。<br/>　琪亚娜并没有回话，而是低下头，莫名其妙地玩起了铿惑的手。她把铿惑的手在自己掌心摊开，另一只手像敲钢琴键一样按照规律轻轻地点着。<br/>　铿惑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要配合琪亚娜的话，就只能装作自己是一架钢琴，身体一阵乱颤后奏出音乐来了——可这难度也太高了点。<br/>　琪亚娜好像找到了比烟花更好玩的玩具，她的双手搓着铿惑的手，掰着他的手指头看来看去，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br/>　“玩儿什么呢？”<br/>　“玩儿你呀，”琪亚娜小朋友美滋滋地回答着，“可好玩儿了。”<br/>　“……”<br/>　“噗……”一直关注着铿惑表情的琪亚娜顿时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笑容却渐渐恬静，带着些许罕见的温柔。<br/>　“别想那些了，今晚只想今晚的事。”<br/>　“我才没有多想呢。”琪亚娜气鼓鼓地把自己只喝了几口的啤酒塞到了铿惑怀里，“难喝，我不喝了。”<br/>　铿惑哭笑不得地晃荡了一下那几乎是满着的啤酒：“好好好不喝不喝——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买罐啤酒？”<br/>　“……姬子很喜欢，所以我也想尝尝。”琪亚娜的语气突然间有些奇怪，仿佛又回到了白天在城市中巡逻时的那种冷静沉稳的语气。<br/>　“我记得你上次也是用这个理由，也一样得出了这个东西不好喝的结论。”铿惑的脸上浮现出了回忆的神色，那是他们尚还在圣芙蕾雅学园的故事。<br/>　晚风中，琪亚娜轻声呢喃着，目光低垂：“对啊，所以我就想……她这么喜欢喝酒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理由。”<br/>　“那你找到了吗？”铿惑抬起头，望向无垠的星空，“喜欢喝酒的理由。”<br/>　“我不知道……”琪亚娜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的迷茫，“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这么难喝的东西，把它喝光本身就挺愁人的，我实在无法想象姬子会喝那么多。”<br/>　琪亚娜突然之间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垂下，凝视着地面上的万家灯火：“也许……是因为她心里真正在忧愁的东西，远远比嘴里的苦涩要难缠吧。”<br/>　“琪亚娜。”铿惑知道不能再让琪亚娜这么回忆下去了，他用力地握紧琪亚娜与他十指紧扣的那只手，安慰着自己的爱人，“别把姬子说得像是死了一样啊。”<br/>　“我才没有！”琪亚娜不满地晃了晃身子，“我就是好奇嘛，我原本以为这个东西隔了这么久没喝，也许会变好喝一点……”<br/>　铿惑哭笑不得地点了点琪亚娜的鼻尖儿：“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br/>　“就是……就是……喝到一个东西觉得很难喝，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喝。但是下一次看到别人喝得那么香，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觉出了问题，或者没掌握正确的喝法……”琪亚娜叽里咕噜地嘀咕着自己的想法，“就会觉得也许这个东西并没有那么难喝，所以就会再想尝试一下。”<br/>　铿惑深以为然：“这么想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当初我吃武汉热干面的时侯也是这么想的。”<br/>　“所以嘛~”琪亚娜的声音懒洋洋的，白天沉稳干练的作风在晚上好像百倍地返还成了少女的娇俏和柔软，“啊……烟花停了。”<br/>　“……嗯，是停了。”<br/>　绚烂的圣夜花火终于停息，它已如夏花般燃尽，精美如秋叶般凋落。<br/>　所有的梦都会有一个尽头，这个如梦般的夜晚让她短暂地从现实中逃离，但它也只是一个梦而已。<br/>　她希望这个夜晚永远不要结束，可是它终将结束，也必然结束。当启明星再一次在地平线上闪耀时，他们依然要再次投身现实的战场，从这个安详温柔的梦中醒来。<br/>　她抬起头，和他的目光交汇。<br/>　在这漫漫长夜，万幸有你。<br/>　在这如夜般深沉的现实里，也万幸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