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研究过大学考试作弊的读者,应该知道考试作弊的各类方式,无非几种。
其中一种便是抄桌子。
将答案提前抄写在桌子上,以试卷作为遮掩。
当然,这样的作弊方式非常容易被发现,监考老师只需要提前说一声‘把桌子擦干净’就可以让考生的努力前功尽弃。
但关于这种抄桌子的作弊手法,也有其进阶和变种。
其中一种高端的进阶方法便是需要一个光滑的桌面,特定的座位以及特定时间的光照,在用浅淡颜色的反光笔在光滑的桌面上书写后,必须按照特殊的角度,才能看得见桌面上抄写的文字。
从监考老师的角度去看,因为光的反射原理让视觉产生了错差,他们只能看见光滑到发光的桌面,即便考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当面作弊,也很难注意到,这便是灯下黑。
白歌并没有用过作弊手法,但听别人说到过。
这与他现在的处境很相似。
他觉得这张考卷就是使用了特殊的书写方式,让考生不论如何都‘看不见’考题,即便它就在纸面上,即便你已经‘看见’了它,可光线一次又一次的欺骗着你的视觉。
如果用颜料去涂抹考卷,说不定就让考卷上的问题被掩盖了。
那么,如果看不见,该怎么办?
只能摸了。
五感中,视觉、听觉最重要,其次便是触觉,再次是嗅觉和味觉。
视觉会被欺骗,听觉会有误差,而触觉不会有假。
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而手触必为真实。
白歌的五指在白纸上缓缓移动着,不急不缓。
这特殊材质的纸洁白无比,不染尘埃,触摸时仿佛在抚摸着光滑的镜面,没有半点褶皱和凹凸不平的手感。
他移动手指,当手指移至中心时,指尖传来了凸起的触感。
白歌盯着手指所触碰的地方,盯着看了数秒,仍然什么都没看见。
“看来,这就是提问。”
白歌指尖继续往下移动,他闭上眼睛,暂时封闭视觉,将精神集中在了指尖的感触。
白纸上的凸起字体,每一个约莫都有一寸大小,它们就在白纸卷面的最中央。
白歌摸了大约半分钟。
“摸不出来啊……”
他眼角挑了挑,完全没摸出个什么头绪来,又不是天生麻将达人,光靠指尖触觉,怎么可能摸的出跟他手指大小相近的字体是什么字,他连麻将底牌都不会摸。
摸字是摸不了,但只要找到了文字位置,就辨认出来。
他从黑伞里拉出一条锋锐的丝线,在手指上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涌出,把染着血的手指对着白纸中央按下,随后顺着凸起的字体往下一抹。
鲜红色的血液浸染着白纸纸面,终于,纸面上隐约浮现出了一行浅薄的字迹,但仍然不明显,靠肉眼很难看清是什么,但这难不倒他。
白歌表情淡定,将染着未干血迹的纸面反转,按在了桌面上,随后五指用力对着桌面狠狠一拍。
抨击的声响引得四周苦思的学员回头看过来。
只见白歌表情淡定道:“看什么看?我发泄下情绪不行么?”
学员们表情各异的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去。
白歌揭开白纸考卷,桌面上印着一行正反颠倒的文字。
将这行文字逐一辨认,题目赫然映入眼帘。
——如何将纸立起。
白歌眉头微挑,这是哪里来的小学生级别的脑筋急转弯?
他起身走向学堂前排,将手指的白纸对折后立起,放在了讲桌上,提前交卷。
当着所有学员的面,他走出教室。
还在苦思冥想的学员们纷纷流露出惊愕的神色。
“他真的解出来了?”涂山小月眨了眨眼睛,盯着讲师桌上立起的纸张,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
“我看到他手里在流血,难道真的是需要人族的血才能解?”鱼龙舞懊恼道:“那我们不是一定通过不了第一道考核?”
墨丹青沉默不言,他捏紧了五指,死死盯着白歌的后背。
第一考核的第一名没了。
他刚刚也意识到了思维的误区,已经通过特殊的方式找到了卷面上的问题,但他迟了一步,只是短短一分钟的先后差距……但迟了便是输了。
“可恶……”墨丹青咬紧牙关,他本该更早发现的,却被白歌的那番话吸引了心神,导致他一度被引入了歧途,误以为这道考核的关键就在白歌的身上。
然而并不是!压根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因为这种原因丢了第一名,令墨丹青咬牙切齿的内伤,但他迫使自己冷静了头脑,因为……这只是第一考核,只要接下来的四场考核拿下三个第一,他仍然是学府首席!
……
门外,白歌对着学堂外等候的羊先生拱手道:“我考完了。”
羊先生捋了捋胡须,颔首点头,他将一切看在眼里,白歌的答案虽然没写在卷面上,但也不失为一种优秀的作答,它虽是妖族,但身为学府讲师,对白歌并无恶意,从眼神便能看得出,他是学府府君的下属,无需看任何妖族人族的脸色。
它颔首道:“不错,你果然是胸有成竹。”
白歌说:“侥幸而已。”
“无需谦虚。”羊先生道:“老夫教书育人育妖多年,你这样的好苗子,也是实属罕见,你在藏拙之事,几乎学府里不少讲师都看得出,却没想到你会在今天选择一鸣惊人,着实不像你往日的性子,但年轻人选择了锋芒毕露,老夫看着也心底欢喜。”
“这里,姑且提醒你一番,接下来的四个考核分别是其他三位讲师和府君所出。”
“府君不会刻意针对任何学员,但讲师不同,各有喜好,也分派系,他们的考核不会像我这般公正。”
羊先生说到这里,注意到了白歌微妙的视线。
——你这也算公正?不是我反应够快,我刚刚就凉了吧!
“不必用这种眼神盯着老夫,老夫已经不算严苛了,如果连这点小困难都迈不过去,你之后也必然无法通过其他三位讲师的考核。”
羊先生好言好语道:“它们之中至少有一位会在考核规则上铭文针对你,其他两位即便表面不做,但也必然会在暗中对你下绊子,你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白歌试探道:“是府君的意思么?”
“想知道,那就毕业后去问府君吧。”羊先生微笑道。
这时,学堂里再度走出一人。
是名鼠头鼠脑的妖族学员,他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教室。
白歌一愣,居然有人这么快就解出来了?
他朝着教室里一看,顿时乐了。
这位仁兄真是极品,它学着白歌一样,将试卷一折,立起后放在了讲桌上,试图蒙混过关。
“羊讲师,我也考完了。”鼠妖对着羊先生说道。
“是吗?”羊先生捋着胡子笑着问:“你确定?”
“当……当然!”鼠妖看了一眼白歌,它已经偷偷看过了,白歌的试卷上只有一摊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
“那我问你,题目是什么?”羊先生笑眯眯的问。
“这,这个……这个不重要,我答案答对了就行!”鼠妖故作勇气的大声道。
“你的试卷上一片空白,也称得上是答案?”羊先生叹息道:“这么多年书白读了,试图靠着这种小聪明蒙混过关,你将这千年学府当成什么了?”
“可,可他不是一样吗?我哪里不对了!”鼠妖指着白歌惊慌的大喊道。
羊先生眼中更加失望,它盯着鼠妖,眼中浮现出了威严的神色,水晶石的眼睛遮住它深邃的眼睛,唯有声音如闷雷般想起:“若你知错就改,尚可念你初犯,让你再读一年,知错不改,还污蔑同学之人,德行败坏,不懂得尊师重道,再给你一年结果也一样,滚出学府吧,这里没你的位置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鼠妖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它的身上飘起一道淡金色的字迹印记,当印记消失的刹那,虚空中裂开一道口子,它被吞入其中,连通它的书桌一起,消失在了学堂中。
白歌望着这一幕,不禁内心有点惊悚。
“它被放逐了出去,之后再也进不来了,学府之内便是府君的领域,没有允许,神鬼妖魔谁都无法踏入。”羊先生说:“府君方才剥夺了它作为学府学员的身份证明……”
“不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羊先生笑眯眯的说:“我可没这份权利,倒是你似乎很受府君的瞩目,他亲自出手,这也是对你的赏识,好好珍惜这份机遇,别让府君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