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不再遮掩着它的面容。阳光平射在整个港口每一个事物的侧面，把所有人和船都分成了明暗两截。
伟大的巴拉丁征服者是一艘洛丹伦王国造的黑色木帆船，能看得出经过了地精特色的改装，看起来更有攻击性了。
杰斯不懂航海，但他也能大致估量出这艘船的甲板大概一百二三十尺，四十米长。
如果让上辈子的他看，绝不会觉得一艘四十米长的船有什么大的，毕竟他那时候听说的什么航母，大概动辄两三百米。
但在这里他肉眼所见，这艘船绝对称得上是巨大了，尤其是和码头上其他船比起来。
整个暴风城港口只有一艘远处挂着狮子王旗的战舰似乎比这艘船更长一些，但也只是因为那艘船前方的舷斜桅奋张的长，像一根重装骑士冲锋时前探出去的长矛，比这边这艘肥宅似的运输船多了不少气势。
此时在甲板上忙碌的人就有三四十个，感觉整艘船最后能载个二百人也不成问题，即使是载了不少货物的情况下。
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地精船员，那可能能载的就更多了。
杰斯坐在甲板边缘望着岸上，注意到与其他船热闹的围观者不同的是，这艘巴拉丁征服者号没有什么送行的。
“你觉得坐这艘船的都是些什么人？”杰斯问旁边的格瑞德。
格瑞德正在啃面包，嚼着东西不情愿地转头瞥了一眼高处的驾驶台，几个地精正坐在那同样望着这边。
“这是热砂财团的地精运营的船，只要交钱什么人都可以来，什么货都可以上。让我去说，我也不好说。像我们一样单纯来晚订不到票不得不上这艘船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数，杰斯。”
杰斯只能盼着来晚的人占比多一些，否则要是全是盗贼土匪之类的，自己还要在海上呆半个月呢，简直没法过了。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格瑞德斜着眼睛问：“怎么啦，你觉得这船的乘客都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的比例可能比其他船要低一点吧。”杰斯无奈道。
“你以为你就是个好东西？”
“啊？我怎么不是好东西。”
“你去问问这些乘客，愿意跟小偷坐同一艘船，还是愿意跟一个术士同乘？”
“……”
看着杰斯的反应，格瑞德笑了一声，说：“要是常跟地精出行的人，没准更愿意跟食人魔坐一起，也不想跟术士同行呐……你啊，等开船了就给我安安静静地找个地方躺下，别闹出什么乱子来，我的小杰斯。万一你暴露了什么，别人把我当成恶魔崇拜者给抓起来把咱俩一起扔海里喂鱼那可就坏事了。”
格瑞德说的一点都没错，现在这年头，术士的名声可比地精，小偷之类的差不多了，顶多顶多也就是比真正的海盗好那么有限的一点。
而杰斯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术士啊，不仅掌握黑暗魔法，还加入了地下术士团体，纯度可太高了。
这么一想，那些上船的人立刻就变得眉清目秀了不少，原来最坏的竟是我自己。
过了一会儿背后一个地精大吼道：“货物都上船了吗？”
“刚刚清点过，一个都不差啦！”下面传来沉闷的回应声。
“那就起锚啦，起锚吧！”
“还有客人没上吗？”
“这都几点了，货物上来就行了，太阳都出来了！不守时的人就让他们付出代价去吧！”
“起锚啦！起锚啦！伟大的巴拉丁征服者号要出发啦！”
“他妈的，快把那个木板拆了！”
“是！”
“快点！”
一大群地精围在绞车上疯狂地转动，本来只需要两个人干的活现在却需要这么一大帮地精一起干。
杰斯本来觉得这个船因为有不少地精水手，可能能多载些乘客的想法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船身轻颤了一下，“格隆格隆”的锁链滑动声从船底传来。
“要开船了。”格瑞德看着远处说，杰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半山坡上的暴风要塞。
那座巨大的城堡像是一面盾牌一样斜倚在山上，而远处的光明大教堂则像一柄银色的长矛直冲云霄。
杰斯不由得想到之后的路程，可能遭遇的麻烦，可能看到的风景，从巴拉丁海湾到奥特兰克山谷，越想越远，越觉得模糊。
“你在想什么呢？”格瑞德问道。
“想我们回到这里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杰斯说。
“啊，我也想过类似的问题。”格瑞德侧过身子说：“区别是我已经变了，跟你们相处的太久，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变成一个人类了。”
“怎么说？”杰斯问。
矮人指着远处暴风城密密麻麻的房屋，说：“离开了山洞，雕刻的城门走廊，还有写满符文的房间……住进这些高楼，木屋，躲在石墙里，每天变化一点，时间长了就会变质。有时候在暴风城的街头，我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很矮很壮的人类。”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杰斯道。
“说，杰斯，我现在正需要一个故事。”矮人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
杰斯说：“很久以前库尔提拉斯还是阿拉索帝国的一部分的时候，他们建造了一艘非常强大的战船，历经几十年旷日持久的战争之后她仍然没有被击沉，但是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她所有的部件都被换过了至少一次。”
“所以，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战船吗？”
“当然是。”格瑞德毫不犹豫地说：“无论换多少零件，她该叫什么还叫什么。”
“所以你有答案了，格瑞德。”杰斯说。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吗？”格瑞德恍然大悟，他靠在栏杆上托住腮帮，说：“确实有道理，但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杰斯知道，这个被他稍作改编的忒修斯之船的故事，也只适合稍微安慰一下格瑞德。
如果他像那艘船一样一点点被暗影，或者邪能之力替换了每一个身体部件，可能很难称得上是原本的杰斯·塞索了。
不知不觉中，这艘巴拉丁征服者已经离港口越来越远了。
暴风城越来越小，港口上的事物愈发模糊，海涛和水手们喊叫的声音逐渐淹没了从城市里飘荡而来的喧闹。
第二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