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聿脸上那一道清浅的绯色疤痕还没消退,方时恩的咪咪头就已经因为有苏执聿的精心照料,三天过去就已经消肿。

方时恩想到可能是这样的原因,重新占领了道德高地的苏执聿才会在这两天总是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对方时恩给自己设计的一些时尚造型上总有诸多不满意的点评。

“你看见了小方背的那包没,可给我笑死了,那样一眼假的包,他成天大摇大摆地,扬着下巴尖走路。”

另一道女声传来:“应该不能吧,他之前戴的那卡地亚的镯子也好几万呢,应该不是会背A货的人啊。”

“啧,我以为他哪家的富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呢……”

“哪家的富家少爷不在公司里体验生活,出来烤面包体验啊,他可真能装的,说不定之前穿戴的那些也是假的呢。”

“上回他迟到,店长说扣他五十块,他一上午都耷拉着脸呢,要是真有钱不会在乎这点钱吧。”

“走了,走了,下班了……”

水龙头被关上,水流声停止,员工洗手间里安静下来。

数秒过后,楼梯隔间里才响起来一声抽水马桶的声音。

隔间的门被推开,方时恩从沉着一张小脸从里面走出来。

十月中旬,苏执聿从车里出来,一只手拎着购物袋,一只手拿着手机听电话,从地下车库往上面走,乘坐电梯回家。

顾辛喜笑颜开地在电话那头对苏执聿说着一些非常客套的感谢的话,苏执聿解锁开开门,又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道:“没什么,这些小项目不外包给你们公司也要外包给别的小公司。”

对于创谊这样的大公司来说,那些小订单是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一一做的,一般都会外包出去。

顾辛的公司团队虽然起步没多久,综合实力却都是有的,更何况这件事的决策,对于苏执聿来说也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经此一事,顾辛再没对苏执聿之前拒绝的事,明里暗里阴阳怪气过。

苏执聿回到卧室里,看到方时恩随意丢在地毯上的包,他将手里拎着的礼盒拆开,帮助方时恩把包换了。

苏执聿看到方时恩下班回来,没精打采地,身上却没有背苏执聿特意为他换成真品的斜挎包。

“怎么不背了?”苏执聿停下手头的动作,最终还是声音淡淡,貌似很自然地问了出口:“之前不是很喜欢吗?”

没等苏执聿在“方时恩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假包被调换了”这件事上得到答案,他就发现,方时恩再也没背过这款斜挎包。

好像是新鲜劲过了,又念起旧来,又背回了自己的双肩包。

方时恩抬眼看了他一眼,将钥匙往柜子上一放,没什么心情的样子:“现在不喜欢了。”

苏执聿听完,便不再问了。

方时恩总是这样,喜欢什么都是很短暂的,今天喜欢这个,明天看到那个也可能很容易就移情别恋。

喜欢的时候当作珍贵的生日愿望许愿,不喜欢的时候就丢在地上,丢到床底,弃之如履。

这天的睡前,方时恩又故态复萌地和苏执聿说不想去上班,被苏执聿告知这样的话已经听腻,自己又气得背过身去。

转眼来到十二月,去年的结婚纪念日前后,苏执聿曾经带方时恩去周边游玩过三天,对于方时恩要求苏执聿每年抽出来时间带他旅行,用来弥补之前结婚没有给他蜜月旅行的事情并没有拒绝。

这并不是苏执聿对于没有带方时恩蜜月旅行这件事真的心里惭愧,又或者如何。

只是因为苏执聿听从方时恩的心理医生的建议,陪伴方时恩从人少的冷门景点散心,循序渐进,以便方时恩以后在人群密集的地方逐渐脱敏,消除恐惧。

方时恩是很不好养的,坏习惯很多,又很不愿意改正,稍微严厉一点,就要立即生病给苏执聿看,要花费苏执聿的精力和宝贵的时间,对于苏执聿是很得不偿失的事情。

因此苏执聿对于需要保持方时恩心理和身体健康的问题格外重视。

因为去年外出旅行的时候,方时恩体验感很好,在苏执聿身边与陌生人交谈也应对自如,因此今年方时恩要求去更远一点的地方。

想到之前想要坐的巨型摩天轮没能做,便很希望苏执聿将之前的话兑现,带方时恩回结婚登记的地点,乘坐有着“一起乘坐的伴侣可以恩爱一生”这样的传闻的摩天轮。

苏执聿此前也答应过方时恩。

但是因为今年是方时恩的毕业年,八月份正是方时恩找寻工作的重要时刻,这一来二去,他又与苏执聿商定定在十二月去欧洲。

因此当方时恩在圣诞节前夕回到家里,看到苏执聿在卧室里收拾好的行李箱时,喜出望外,他问苏执聿:“什么时候的飞机,我怎么没有收到短信?”

苏执聿坐在床前,听到方时恩的话时,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好在他的记忆力是很好的,并且也很快从方时恩明显误会了什么的神情里想到了什么。

苏执聿在这一年的下半年实在是太忙了,要顶替刘达亦的位置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公司里他的旧部很多,苏执聿脑子里全是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时候,已经将答应要弥补给方时恩的蜜月旅行完全抛之脑后。

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一点,又或者是因为和苏执聿相处了足够久,在苏执聿莫名的迟疑里,方时恩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淡。

下一刻,苏执聿果然说:“我要去出差,这次时间有点长,大概需要一周。”他看了方时恩瞬间枯萎的神情,于是尝试补充说:“我这次回来会给你带礼物。”

方时恩说:“你说十二月出去,可是现在已经十二月底了!”

苏执聿没有办法再往下推脱,因为这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月。

方时恩所期待的蜜月旅行是现在处在这样关键期的苏执聿绝无可能实现的了。

无论方时恩用着充满巨大怨念的眼神望着苏执聿说多少遍骗子,这都不会影响苏执聿翌日一早的飞机起飞。

苏执聿离开,家里又剩下方时恩一个人。

这样的事情在今年发生过很多次。

方时恩看起来比之前病情稳定,但是又并非是完全不惧怕,在苏执聿离开的时候他夜里都会开着两盏床头灯入睡,这样的时刻,泡泡都会窝在门口的地毯上,这让方时恩多了不少安全感。

苏执聿离开的第三天,方时恩在晚上九点半接到陆霄的电话,邀请自己出去玩。

“嗝,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能碰见这事儿呢。”陆霄仰头将手里酒杯里的酒喝下去大半,一张帅气的稚嫩脸庞被酒精染通红,他对方时恩说:“我真没想到,你说这人图什么啊,我也没什么钱啊。”

陆霄伸着手机,给方时恩展示,自己和备注为女神的人的聊天记录,“你自己看,我上星期给他发五百二十块让他买奶茶喝,他还说哥哥,你才刚刚工作,我不能乱花你的钱。”

“我以为他是好女孩。”陆霄越说心里越是委屈,说到性情深处,嘴一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结果呢,等见了面,我一看他一米八多,比我高那么多,我就感觉到不对了,我以为认错人了,结果他竟然叫出了我游戏里的网名……”

“时恩,你说啊,你说这男的也不图我的钱,成天在游戏里骑在我头上喊哥哥好厉害,是个什么心理……戏弄我好玩吗?”

方时恩对于安慰人并没有什么经验,接过来酒杯,和陆霄喝了两杯,听他在动感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里讲述了他这段时间戛然而止,无疾而终的初恋故事。

这件事看起来给陆霄留下的阴影极大,方时恩这时候往自己的酒杯里加雪碧,感觉甜了一点儿,又继续喝,“我说什么,网恋不靠谱吧。”

他拍了拍趴在吧台桌子上的陆霄的背:“振作一点啊!”又跟陆霄絮絮叨叨讲:“而且谈恋爱又没有什么意思……”

方时恩从苏执聿如何说到做不到,如何欺骗辜负他的期望,到泡泡这欺软怕硬的狗竟然在苏执聿离开家后,在客厅的地毯上撒了一泡尿。

两人说了些近日愁绪,一时间有点儿丢不掉酒杯了。

方时恩对于这样的场合时并不陌生的,但是这几年和苏执聿生活太久,生活作息规律健康得不像话,鲜少出入这样的场所。

方时恩抬眼望去灯光五色的舞池,时间越来越晚,酒吧里的人比九点多时候人多了很多。

吧台上突然又被放了一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方时恩讶异地看了一眼,用手遮住噪音对着陆霄的耳朵喊:“你到底点了多少酒啊,这月工资不要啦!”

陆霄摆摆手说:“我没点啊!”

喜这小领带的服务生微笑抬手示意方时恩往后看,告知他是隔壁桌的人请他的。

方时恩的模样比之二十一岁时褪去了一点青涩和稚气,眼神虽然还依旧天真,脸蛋儿身段儿出落到却是比之前更成熟,五官比之前更精致一些,一张比寻常人颜色嫣红的嘴唇更是使得这张精雕细琢脸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浓艳感。

后半夜,免费的果盘和酒水络绎不绝,方时恩不胜其烦,从孙知贤之后,方时恩对这样的“免费”一直心生警惕。

午夜场换了一个新dj,圣诞节的礼花从上而下炸开。

方时恩和陆霄两人干脆混进舞池,摆脱了外头那群前来搭讪的陌生人,里头群魔乱舞,到了凌晨一点半,两人才算是精疲力竭地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这都几点了。”方时恩掏出来手机,醉眼蒙想要看清楚,却发现点了屏幕几下,却依然不亮,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陆霄这时候在酒吧门口的垃圾桶前正在吐,吐完了以后,听到方时恩说自己手机关机了,于是用手机叫车,准备先把方时恩送回去。

两个小酒鬼从电梯里出来,勾肩搭背的,不知道是谁架着谁。

“幸亏,幸亏你哥啊,他出差了,这样要不然……”

来到方时恩家门口,陆霄想到苏执聿那张惯常给人压迫感的冷峻面孔,他摇头晃脑地继续说:“明天我休息,咱明天接着玩咋样,去游戏厅?”

两人进门,方时恩晕晕乎乎,在黑暗中摸索开关的位置,将客厅的灯打开。

“咔嚓”一声后,方时恩和陆霄看到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而又可怕的身影时,同时发出来了一声惊叫。

苏执聿!

苏执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竟然在客厅里也不开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坐在,盯着他们两个人,脸上表情阴沉,这场景给两人带来的惊吓,用恐怖片现场也不足以形容。

方时恩跟被吓掉了魂一样,立马酒也醒了大半。

陆霄本来就因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吐过,清醒过来许多,现在在苏执聿的目光下,突然人也站直了,搭在方时恩小肩膀头上的手也瞬间抽了回来。

陆霄干笑起来:“哥,你也在家呢,我跟方时恩在外面吃饭呢,没留意时间……你看看弄太晚了不是……我家里还有事呢,我先走了哈。”

陆霄一步步往后退去,一口一个大喘气,他看着方时恩在那里吓得呆站着,人都已经退到门口了,又强行给自己生出来一股义气,想到之前苏执聿对方时恩做过的事,于是临走了,又把着门框子,对苏执聿喊了一句:“家暴……家暴是违法行为!”

话音落下,苏执聿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陆霄瞬间如一只被惊吓了的小狗一样,砰砰噔噔跑下了楼,连电梯都没乘。

苏执聿十点钟到家,回到家里看到漆黑一片,意识到方时恩没有在家。

这样的时间已经算很晚,苏执聿将打开手机,看到方时恩的位置,搜索发现方时恩去了酒吧。

“去哪了?”

方时恩一时间醉意尽褪,他磕磕绊绊说:“去陪陆霄吃饭……喝了点酒,他失恋了,我们多喝了点。”

直到这个时候方时恩还在对苏执聿撒谎,苏执聿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地继续问他:“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方时恩根本没有听到苏执聿有给自己打电话,他解释道:“我手机静音了,后来没电关机了,我没发现。”

方时恩心虚不安地打量苏执聿的脸色,也知道自己这次回来太晚,在酒吧里因为音乐声音太大也没有听到苏执聿的电话,这可能会让回到家发现自己不在的苏执聿担心或者生气,但是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在外出差的苏执聿怎么会突然提前两天回来。

方时恩含糊不清地说:“太晚了,我们早点休息吧。”他说着,往卧室里走,很想要倒在床上装睡。

然而方时恩的脚步还是被拦住在了他进入主卧前。

“你觉得你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苏执聿脸色冰冷,他高大的身形阻挡住方时恩的步伐。

方时恩眼睛和苏执聿相触一瞬,撞上那完全暗下来的眼眸,感到一阵心惊,他强作镇定,面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以后不会这么晚了,出门也会记得给手机充好电。”他喉咙无声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跟苏执聿讲:“对不起。”

苏执聿距离他很近,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他,看到方时恩额前有几分凌乱的发丝,歪斜的毛衣领口,身上还散发着酒精香水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方时恩去酒吧干什么呢,什么样的酒吧,有地下赌场吗,他又玩麻将吗,就算没有在酒吧里待到一点多,能做什么呢,他喝很多酒吗,卡里到月底只剩那一点钱够他点几杯?他会再次来者不拒地喝别的男人送给他的免费的酒吗。

就像顾辛说的一样,方时恩长这样可以让很多人想要接近的一张脸,却总是不懂拒绝,总是贪得无厌。

方时恩很想回屋里去,站在门口在苏执聿这样的目光下,既害怕又紧张,“我都说了对不起了,还要怎么样?”

“脱衣服。”苏执聿嘴里突然吐出这样的字眼,

方时恩愣怔一瞬,大脑仿佛一时间没能接收到苏执聿在讲什么,他抬起眼睛,喃喃出声:“什么?”

苏执聿再次冰冷地出声:“我说让你把衣服脱了再进卧室。”

“我想回屋里脱,或者去浴室,我会去洗澡……”方时恩站在客厅的地板上,感觉到心底发凉,他进行很难堪的挣扎:“我困了,我现在想要回卧室睡觉。”

“别再让我重复!”苏执聿骤然抬声,他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几乎要忍不住爆发出来,他不明白方时恩为什么是这样的难教养,好像一个看不住,就会做出来这样对自己不负责对家庭不负责的事情,苏执聿很快想到自己的前几次出差,那个时候因为认为生病的方时恩根本没有办法脱离自己去人多的地方,才会这样掉以轻心,或许在之前苏执聿很多次出差的时候,方时恩都这样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

在苏执聿走之前故意发脾气也可能不是单纯地不希望苏执聿离开,只是在假装在乎地演戏。

看到方时恩站在那里,手垂在双腿两侧,用力攥成拳头,整个人紧绷得发抖,一双眼睛通红,却还是迟迟不动作。

因为苏执聿太久没有对方时恩发过脾气,也没有教训过他,导致方时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被惯坏了。

“是要我帮你吗?”苏执聿突然抬起手,朝方时恩伸去。

方时恩却骤然像是当头挨了一棍那样,惊恐地朝后退了一步,好像以为苏执聿要打他,他看着已经完全陌生的苏执聿,看到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可怖样子,再也坚持不住那样,颤着手去脱自己的外套:“我自己……我自己脱。”

方时恩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苏执聿就站在那里目光冷漠地看着他。

等方时恩脱到最后,还剩下一件小裤衩,客厅里就算是开了地暖,在这样的冬天他与空气接触的肌肤上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有说要停。”苏执聿好像变身成一个没有心脏的冷血动物。

方时恩像是扯下最后一点儿尊严那样,一咬牙将小裤扯了下来。

一切好像回到重回新认识的时候,方时恩又重新变回一件任由苏执聿把玩估价的商品。

方时恩看到苏执聿朝自己伸出手,然后顺着脊背往下摸。

方时恩一闭眼,眼泪最终还是屈辱地流了下来。

苏执聿在检查自己。

方时恩看到苏执聿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的眼神。

在苏执聿的手来到下面时,方时恩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崩溃地对他喊:“你不能这样,这样对我!”苏执聿这样的举动让他感到异常屈辱,他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我不是你的宠物,又或者你的什么附属品,我有权利……我有权利……”方时恩突然泣不成声起来,因为他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他到底有权利在苏执聿面前做什么。

因为他发现他在苏执聿面前一直以来就这样没有任何权利,苏执聿对他的纵容不过是像给宠物划分的撒欢场地,一旦方时恩越线,苏执聿就会立即恢复从前的可怕的样子,会毫不留情对方时恩做出很多残忍的事。

可能丢掉,也可能惩罚。

听到方时恩讲这样的话,已经检查完毕方时恩的身体的苏执聿收回手来,他心里怒意还未消,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语气轻蔑地问方时恩:“是吗?”

苏执聿弯下腰,贴近方时恩,高挺的鼻尖微凉贴近方时恩的脸庞,他黑沉沉的眸子像幽暗的密不透光的海底,没有温度又危险,他轻声又问:“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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