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定格几秒, 蔺佳亦有点懵。但她极快地在他眼中铺捉到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再定睛仔细看时,宴淮已经耷下眼睑。
“你不是说没空来吗?”她问。
“所以, ”他微微挑眉,饶有兴味地说:“你一直希望我来?”
“......”
此时此刻,怎么说呢?
蔺佳亦莫名感觉有点憋屈,还没法说出来,说出来会觉得很矫情。
这两个位置分明就是两张情侣座位, 然而不是情侣的两人却坐在情侣座位上, 实在是......
原本还觉得兴致高昂的蔺佳亦, 这会儿因为身边坐了个宴淮,觉得挺别扭的。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表达不满, 但宴淮早已经坐了回去,身姿笔直,坦坦荡荡。
“我也就突然有空了。”宴淮也不再逗她, 目视前方, 补充了这么句。
台上主持人已经介绍完了情况, 观众们鼓掌欢迎演奏家出场。蔺佳亦也只好转过头来, 假装心无旁骛。
钢琴家是个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斯文儒雅,向大家鞠躬后坐在琴凳上。场内所有灯光瞬间暗下来,只剩钢琴家身上的一盏。
随后, 悠扬的钢琴声响起。
蔺佳亦悄悄去看宴淮,他神色专注, 细碎的微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整个人显得柔和起来。他坐得闲适惬意,似乎真的是来听音乐的。
两人在这样的场合安静地坐在一起听音乐, 仿佛做梦一般。轻柔的钢琴声将她适才的情绪抚平,此时此刻,只剩下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随着他身上飘来的雪松香,渐渐放大。以至于令她觉得室内空气开始升温,热得她呼吸困难。
她担心自己呼吸太大声惹他发现,小心翼翼地屏气。
忽地,他喉结动了下,吓得她赶紧收回视线。
然而,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宴淮唇角及不可查地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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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音乐会时长九十分钟,然而才过半场,蔺佳亦腹部突然一阵绞痛。意识到是什么情况,最开始入场的那点后悔瞬间无数倍放大。
她打开手机照明灯,从旁边包包里找东西。但是没找到,看了下时间,想着再忍一忍,等音乐会结束了再出门找个药店就好。
她这边 的声音引起了宴淮的注意。
“你怎么了?”他凑近一看,发现她额头冒着细汗,脸色不大好。
蔺佳亦摇头:“没事,就是犯了点胃病。”
胃病这种东西,宴淮也疼过,但没她这样的。很显然她这是极其严重,而且看样子已经忍了很久。
“你怎么不跟我说?”他扯过她的手,就要拉她出去。
蔺佳亦小声挣扎:“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我再忍忍吧。”
“忍什么?”宴淮都要气笑了,“就这么好听?连命都不要了?”
“不是,”蔺佳亦解释:“中途离场显得很不礼貌。”
宴淮不大耐烦的‘啧’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
他强行把她架起来,跟一旁的人歉意道:“借过一下。”然后拖着蔺佳亦出了演奏厅。
一出门外,蔺佳亦就弯下腰来,手捂着胃部,连呼吸都不敢大力。
博物馆很大,分多个区域。他们现在是在三楼,去电梯口还需要走一段路。宴淮也蹲在一旁等了她一会儿,问道:“还能走吗?我带你去医院。”
蔺佳亦的胃病是老毛病了,从小就有,后来出社会工作后渐渐犯得少了,但每年也都会有那么两三次。她这会儿真是后悔不已,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轻轻的摇头。
“等一下,我缓缓就好。”
宴淮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见她额头冒汗,脸色苍白,心里着急。
“蔺佳亦,”他突然喊她:“我事先说明,我这人呢,向来心软又乐于助人。”
“......”
“今天别说是你,就算是个陌生人我也照样会这么做。”
“嗯?”
蔺佳亦不懂他怎么突然说这个,然而没等她想明白,下一刻,身体被腾空抱起。
这么一动,蔺佳亦疼的喊出声,最后窝在他怀里不敢动弹。
宴淮把她打横抱起走去电梯口,他臂膀力道十足,抱着人很稳,至少蔺佳亦没觉得有多颠簸。
而且,她意外地发现宴淮身上的香气能缓解她的疼痛。于是,便也顾极不得两人现在是什么姿势,她将头深深地埋进宴淮胸膛,小心翼翼又忍着羞耻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
宴淮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像只兔子一样窝着,乖得不可思议。他眼尾扬起,露出点无奈的笑意。
将她放进车里后,又给她系上安全带,宴淮才启动车子。
“不用去医院,去了也没用,医生相框里的人是她的话,那该怎么办?
忽地,他低笑了一声,像猫捉老鼠似的,颇有闲情地说:“以前在国外认识的一个朋友。”
“......”
“觉得长得还不错,所以随便画了。”
“......哦。”
“你以为...”他凑近两分,带着审视的目光,问道:“画中的人是谁?”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蔺佳亦松了口气,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
“我没以为,就是....”
“什么?”
蔺佳亦面无表情地回击:“画得挺丑的。”
“......”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蔺佳亦问。
宴淮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反问道:“为什么会突然犯胃病?”
提到这个问题,蔺佳亦有点不好意思:“大概,可能,是因为没吃晚饭的缘故吧。”
话才说完,宴淮肉眼可见地沉下脸。
“蔺佳亦。”他突然沉声喊她:“你多大了?”
“啊?”蔺佳亦抬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他又跟教导处主任一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教训。
“你还以为你是三岁小孩?”他不大客气地说:“为了个音乐会连饭都不吃?”
“你这个...”他指了指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轻重缓急不知道?”
“......”
他走到门边吩咐张叔:“弄些吃的过来。”
“还有,”他转身盯着她:“你如果总是存这种侥幸心理,那你只会给你周围的人带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说完后,蔺佳亦沉默下来。手指藏在薄被下绞着,心理也不大痛快。
没多久,张叔亲自端了一份热粥和几个小菜进来,还沏了一壶姜红茶放在外边露天阳台的桌上。
蔺佳亦缓慢地起身,脚扒拉了一会儿,没发现鞋子。才想起来,鞋子早已经落在宴淮的车上了。她窘迫的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赤脚过去吃饭,毕竟看起来地板十分干净。
宴淮心里带着点气,没打算帮忙的意思。见她真想赤脚下床,就走过去从衣橱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下。
“新的。”他冷冷道。
那鞋子是他的尺码,蔺佳亦穿起来就跟撑船一样,再加上胃疼。走路姿势实在是......不太好看。
宴淮跟着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他或许也觉得之前的话说得重了,不自在的解释道:“我不是说你给我带来麻烦。只是,你这么大个人,有必要先顾好你自己。站在老板的角度,我不喜欢员工三天两头因为身体原因请假,影响工作,懂?”
蔺佳亦点头,虚心接受。
“那就吃吧。”见她半天不动筷子,他将碗又往她面前推了一点儿,好笑道:“说你还委屈上了?”
“我没有,就......”
“嗯?”
蔺佳亦缓缓道:“你下次再教训人的时候,能不能别总说脑子的事?”
宴淮挑眉看她。
“我就这个优点了,再要说脑子不好使,真的很打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