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北方的秋风再冷, 荣荀的眼神也是炽热的。
余今迎着他眸中的星火,轻轻勾唇:“荣先生。”
他微微偏头,稍弯的凤目显得狭长而又漂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你演技其实挺差的。”
荣荀彻底顿住。
他望着余今, 一时间不知道余今是在说他自投罗网的事,还是说他从站在他面前说他是他的资助人那一刻起,还是……这只是一个试探。
但无论怎么样,荣荀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浅笑, 没有半分动摇。
而余今继续说:“你这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也太明显了。”
荣荀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哼笑了声:“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就不能是你埋伏成功?”
“……你是大摇大摆、一点迟疑都没有的走过来的好吗?”
余今无语地用枪口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好敷衍。”
荣荀始终仰着头看着站在集装箱上的余今。
因为就他们三个人玩这个游戏,所以手机是都带进来了的,他知道余今和纪凭语聊了什么。
毕竟那个手环, 没有他的指纹就没有办法解除。
他一开始一直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余今在这一个七天性格开朗了很多, 比起上一个过分客气的七天,目前这一个七天, 余今会时不时地跟他开玩笑, 也会这样怼他几句――之前荣荀还觉得余今怎样对他都没关系,可在这个七天里, 尝到了鲜活的小金鱼后,就忍不住想要看更多。
想看他炸毛冲他甩尾巴, 想看他不客气地和他说话, 更想他能够理直气壮地支使他去做什么事。
他好想余今对他任性。
最好是骄纵到让他头疼无奈。
至于现在, 荣荀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七天和上一个七天变化那么大。
而那个答案,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跳跳糖充斥着, 异样兴奋。
“那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俘.虏了。”
荣荀不躲不避, 反而压着枪口倾身,像是要将自己全身的支点都交付于余今手上的枪,也让那点触感更加真实:“随你处置。”
他这话说得干脆,反而把余今噎了一下,之后就是慢半拍地察觉到了他们这些对话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余今轻咳一声,有点躁:“你好好说话。”
荣荀微微偏头,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余今:“……”
当他是傻子吗。
见他不说话了,荣荀便收了逗弄人的架势:“有话想跟我说?”
余今也垂下了抵着荣荀的枪口:“嗯。”
荣荀走近他,朝他伸出手:“要下来吗?”
这边集装箱比较高,余今都是翻上来的,要下去的话也得翻下去,有个支点的确会更好下来。
所以余今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迟疑了一下。
荣荀的手是真的很漂亮,现在还带着半指手套,衬得他本来就是冷白皮的肌肤更加添了点过白的脆弱感。
让余今忍不住想要将他的手藏在手心里,好好保护。
余今甚至开始怀疑荣荀这只手能不能够撑得住自己(?)
完全忘了那天玩拳击机比他多打了三百分的人是荣荀的余今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荣荀的掌心里。
他刚想跟荣荀说借个力就行了,但话还没出口,那只伸出去的手就被人用力攥住。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传来,余今整个人直接砸进了荣荀的怀里。
起初第一秒,余今心里是慌乱了的,但当荣荀身上的气味包裹住他后,他紧绷的心又落了地。
荣荀的手臂用力地环抱着他的腰身,在砸上来的那一刻,余今是清楚地听见了一声闷响的。
毕竟他是真的直接被扯得失重往下摔,然后直接撞在荣荀怀里的。
但除了碰撞所发出来的声响外,还有荣荀听不到的,存在于他身体内的声音。
那是一声心跳的回响。
从他的胸腔处震动,共鸣到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所以听上去才那样的清晰。
余今无意识地环住了荣荀的脖子,整个人是挂在荣荀身上的。
因为荣荀是将他悬空抱起。
在恍惚间深刻感觉到荣荀的臂力有多么强悍的同时,余今的身体也一点点僵硬起来。
因为荣荀把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温软的触感和炽热的呼吸就好像铅球一样压着余今,让余今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和锁骨的连接处似是有千斤重。
偏偏他没有办法推开荣荀。
毕竟他整个人都在荣荀怀里,双脚不着地,唯二的着力点就是荣荀搂住他腰背上的手臂和他环住荣荀脖子,压在荣荀肩膀上的手臂。
而真正让余今说不出来话的,是他在这秋日的冷风中,清楚地感知到了荣荀像是吸猫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
余今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瞪大着眼睛,耳根发热的同时,也因为过度紧张而收紧了手臂:“荣先生……”
荣荀嗯了声,却没有松开他。
他的唇贴着余今应声,让余今更为头皮发麻:“你、你先放我下来。”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余今迟疑了一下,又喊了声:“荣荀?”
荣荀这才终于松开他,将他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地上。
余今得到自由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了一下自己刚刚被荣荀埋过的地方。
属于男人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上面,被他这个动作所掩藏,让萧瑟的秋风没法立马将其吹散。
余今完全不敢看荣荀了。
他不明白荣荀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只觉气氛暧.昧又黏稠,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尴尬。
就听荣荀轻声说:“抱歉,冒犯了。”
余今心里那点异样登时消散,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捂着自己的脖子,愣愣地看着地面。
……他其实不反感。
就是太突然了啊!
两个人在这寒风中站了会儿,最终还是绯色消退了的余今率先开口:“你…你怎么突然……”
“突然很想抱你,但又找不到理由。”荣荀直白道,“本来是想就抱一下的,可……”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但语言的艺术就是如此,有时候需要直白,有时候越是含糊不清,却反而越能勾人心弦,惹人遐想。
从余今主动开口的那一刻起,荣荀就知道他不介意。
余今被他这两句话弄得心跳都快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他默了很久,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余今:“我是、我是有话跟你说。”
他卡了一下后,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就是昨天纪哥不是说他……”
余今说不出来那个称呼,只能斟酌了下换了个过于书面的说法:“他夫人是精神科的医生吗?”
荣荀望着他,明白了:“你想好了?”
余今郑重地点点头:“我想试试。”
他的眼里带着坚毅的光,仿佛要踏上的是一条宛若钢丝的路,一不小心,就会瞬间踩空跌落,以至于粉身碎骨。
没有人理解余今为什么会这么戒备,又这么敏感。
荣荀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点,毕竟没有人的灵魂是能和人共通的。
但他能够理解他。
所以他才会为余今心疼:“可以让我陪你吗?”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可以陪我吗?”
余今在潜意识展露出来的依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荣荀将其收入囊中,小心保存:“当然,我还怕你拒绝我呢。”
他顿了顿:“我明天上午有个会要去开,下午带你去,晚上就是晚宴了。”
余今点头说好。
荣荀又很轻地弹了一下他的眉心:“现在先好好玩吧。”
终于做出了这一个决定,余今也轻松了很多。
这个下午的确玩得很尽兴。
他们没有算分,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赢了,反正余今知道自己打中了荣荀和纪凭语不少次,纪凭语和他玩起来不手软,但是荣荀却舍不得冲他开枪,于是之后的遭遇,荣荀基本上是被他血虐。
晚饭的时候,纪凭语是没跟他们一起吃的。
他说自己要赶飞机了。
余今有点茫然,在和他互换手机号的时候,纪凭语顺嘴解释了句:“我在国外读大学。”
他又朝余今挥了挥手:“走啦,希望下次见你你已经好了,能认出我是谁。”
他挑起个笑,慵懒又倦怠,还玩笑了句:“拜拜,小白兔。”
余今:“????????”
而站在他身边的荣荀凉凉地扫了纪凭语一眼。
纪凭语搓了搓胳膊,也不怕他,直接溜了。
余今震惊地看向荣荀:“他为什么那么喊我?”
难不成……在荣荀眼里,他也像小白兔???
不是吧?
余今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结实的手臂肌肉,不敢相信。
“他故意逗你。”荣荀的声音都有点凉:“别理他。”
迟早有人收拾他。
.
吃过晚饭后,余今就跟着荣荀再一次出来散步。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牵手。
毕竟没了理由。
而这样适当保持距离,也让余今安心。
因为他们没有那层关系啊。
在散步时,纪总打来了电话给荣荀,一开始大概是聊生意上的事,余今不太听得懂,也没怎么注意听。
虽然荣荀不避着他,但他还是会有意识走神回避一下。
可到后来,纪总就开始和荣荀说一些简单的家常闲话了。
余今就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也不知道纪总在那边说了什么,荣荀随意回了句:“墓都没有,扫什么。”
余今眨了下眼。
荣荀和纪总也只是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正好他们踏上了天桥,在一步步上台阶时,余今瞥了荣荀好几眼。
最后还是荣荀无奈地主动开口:“是纪哥说起他在扫墓,问我会不会给我父亲他们上坟。”
余今轻轻啊了声,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没关系。”
荣荀反而笑了笑,没有半点伤感:“我和我家里人的关系不怎么样。”
要不要说这事,荣荀是有所考量的。因为他不想余今心疼他,觉得他脆弱。
可上一回荣荀在余今这儿也尝到了甜头。
所以在各种挣扎后,荣荀还是决定拿自己的过去去算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今愣了愣,就听荣荀简单地提了两句:“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生下我也只是为了生意。不算什么特殊的事,就是一些烂俗套的剧情。”
他不甚在意的姿态和一句大实话的玩笑,反而更能惹起余今心疼:“我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人而已。”
余今抿着唇,明明身旁就是他最爱看的车水马龙繁花盛景,可此刻,他眼里只有一个迎着风浅笑的荣荀。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朝荣荀伸出了手:“你白天……抱够了吗?”
荣荀弯眼:“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
话是这么说的,可某个男人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余今的怀抱,然后将余今整个人都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其实示弱也挺好。
荣荀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会撒娇的男人有糖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