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云龙葡伏在一条小河沟里,一面观察着河岸上蓬松的茅草遮掩的缝隙里,敌人的影子,一面用脚奋力地拍打着河水,冰凉的河水滋润着汗津津的腿和臭哄哄的脚,十分舒服,天太热了,热得一向讲究军纪军容的他都将坦克兵的帽子摘掉撂在车箱里了,这么热的天,他们还带着来时的厚帽子,虽然足够吓唬大清朝的老百姓,足够拉风,可是,却一点儿也不适用。穿越有穿越的优势,自然也有其劣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前义和团首领之一的麻脸雷连长带着战士们就跟在栗云龙的身边,这是一条南北方向撤水防涝的河,南北看不到头儿,这本是北中国农耕时代最常见的田间小河,宽约两丈,伸相当,平时半河的水,秋季则满满盈盈的,在六七月之交,正是干旱季节,河水则少得可怜。就三尺宽,两尺深。也没有多少淤泥,水清澈透明,甚至连水草,游鱼都看得清清楚楚。
“团长,我们等到什么时候?”麻脸雷忍不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欧阳师兄,哦,欧阳参谋长他们能把鬼子们驱赶出来吗?”
栗云龙白着眼球看上下打量他:“你问我我问谁去?打仗的事情谁能保证?”
麻脸雷被噎了一下,正努力调整笑肌,栗云龙突然哈哈哈放肆地大笑,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老雷,你不要怕,欧阳参谋长那个老毒物要是没两把刷子,老子敢让他独当一面吗?啊?放心!只要咱的兄弟能牢牢地将这里盯死,一切都有了!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他突然感到不妥,和中国老百姓谈牛奶面包未免有些对牛弹琴的味道,就改了口:“洋枪会有的,洋妞也会有的!”
“啊?”麻脸雷眨着眼睛,大嘴巴再也合不上。
栗云龙觉得口干舌躁,忽然看见一个士兵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就问:“好吃吗?”
“好吃啊,很甜的菅草根儿。”说着,随意用手指往泥土里一抠一揪,就抓住两条细长的白色草根,顺手一溜儿,递给栗云龙:“您老尝尝。”
栗云龙难以置信地接了,放在嘴里品尝,嗯,不错,虽然水分不多,可是味道很棒。
“团长,您是不是渴了?咱们的后头不远处就有一个梨园子啊。哈哈,虽然大部分的梨还不怎么熟,可是有的树上已经能吃了,你看那种五月鲜梨,吃起来可美,要不要我去摘点儿?”士兵说。
“混蛋,光说不练假把式!还不赶快给咱团长弄?”麻脸雷训斥他道。
栗云龙喝住了他:“别去,那是老百姓的梨,咱不能随便去摘!哦,老雷,我告诉你,讲给你的兵们,谁也不能再去那里摘梨,咱是军队,是老百姓的兵,有纪律的,不能坏了规矩!”
“哦,是是是!可是,老百姓们都叫洋兵给吓跑了好多,那家梨园早没人看管了!哦,对对对,团长,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不能去!”麻脸雷能当上义和团的师兄之一绝对不光靠着武艺。
栗云龙越发感到口渴了,正在这时,他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一回头,只见两名士兵正在河沟里捧水喝。大口大口地喝着,非常豪爽。想到他的脚还在河水里,急忙拔出来,满怀歉意地一笑。
“不要紧!团长,这水挺好的!”士兵说。
水确实挺好的,本来还要教训士兵注意卫生的栗云龙忍不住对河水端详了一番,确实不错,想想工业化之前的世界,还真不赖,随便一条小河沟都是清凌凌的纯净水啊。于是,他慢慢地弯下腰,也捧着河水喝了。
又凉又甜的水,一下子沁满了他的胃,让他舒服得打了一个寒战!
北京城东部的截击部队选择了合适的隐蔽地点,在最可能被敌人潜逃的地段,加大了兵力,坦克团全部的兵力都上了战场。穿越带来的六十五辆坦克和装甲车,除了二十辆装备了攻城主力的第三团,剩下的三分之二,四十五辆都拉到了这里,用五辆配备步兵严严实实地将京津官道卡断,南北各十五辆基本防御,最后还留下了十辆用于机动。近五千多兵力,同样数目的老百姓,在北京城的东边三十多里的地方组成了一道防堵大坝。
一马平川的北方平原,小麦已经收获或者践踏,一些田野里稀疏的夏玉米已经出苗,或者野草丛生,本来对隐蔽一支庞大的部队来说,是很不利的,可是,夏季郁郁葱葱的树木,灌木,小河沟里茁壮的芦草,酸枣林,野蒿,还算是提供了一些遮掩。
坦克或者装甲运兵车就隐藏在若干桑树林的后面,等待着战机,步兵以班为单位,集结在一块儿。各自隐蔽。只有少数通讯情报任务的士兵来来往往,悄悄地奔走。
栗云龙非常担心城里的战斗,那是北京城歼灭战的第一步,要是拳头砸不烂北京城里的联军鬼子们,他们的其他步骤都成了废棋。早早地,他们就听到了城北附近的枪炮声,可是,非常遥远,即使用很土的办法将脑袋摊在地上用耳朵来倾听,效果也很有限。
联军的部队一直没有向东撤退,栗云龙的心里也一直七上八下,紧张个不消停。
赵阳刚政委在南边的防御线上,他是第一团的团长,身负重任,他的心里也很不安。虽然他是个老兵了,理论素养和学识都没得说,可是,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实践活动,和联军部队的小摩擦的胜利,都没有使他谨慎的性格乐观起来,他是个保守派,他认为,在战斗过程中,绝对不能轻言胜负。
第一团的装备很差,基本的步兵都是原来义和团战士的武器。所以,不能指望他们在防御战中起特别大的作用,至于后面跟随的老百姓就更不要指望了,他们拿的只是棍棒,只能算是声援,是啦啦队,基本的打击力量还是坦克兵,可是,要用十五辆坦克堵截住三千米左右的路段,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因为他们要的是张网行动,而不是吓阻计划。
看看身后最精锐的警卫班战士人手一杆洋枪得意洋洋的样子,他不由得心里有一种滑稽的感觉。俗话说,穷寇勿追,敌人要逃命,肯定会拼命的,防御力量如此单薄,肯定阻挡不住敌人的。怎么办?
他苦思苦想着,一直想到肚子里几里古碌饿起来。
别看他一个政委在众人面前风光无限,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么无奈,部队的给养实在太差了,简直象极了红军闹革命的根据地时代。可是,又有不同,群众基础很有限,北方的粮食正好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田野里的小麦收获又被战乱搅坏了,富裕人家早就坚壁清野,将财产粮食隐藏了或者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贫下中农未富起来的一部分人,本来就极苦了,很难贡献出多少军资粮食。虽然抢收的小麦暂时还能糊口,可是,将来呢?上万张嘴等米下锅呢,栗云龙作为军事作战的指挥,经常彻夜研究军事地图和情报,探讨前进的方向,步骤,已经很是忙碌了,后勤的一大摊子其实是撂在他身上,他既是训练总监,又是第一团的团长,还是全军的政委,负责军队的纪律问题,能不忙死?
清早出发的时候,部队的饭菜吃完了,赵政委一见也就没有吃,当栗云龙问时,他还打肿脸充胖子说吃过了。现在,他只觉得身体虚弱,没有力气。
可是,就在他感到坚持不住的时候,栗云龙派人来了。
“政委!团长派人给您送来了吃的。”一个坦克老兵和三个步兵战士用谁的衣服包着一堆什么。
“什么?”赵阳刚挣扎着站起来。他的胃不太好,有过溃疡的底子。
老兵打开布包,其实也就是栗云龙的一件衣服,上面曾经撕开过一个口子,他认得清清楚楚。包里滚出了十几个拳头大的梨。青黄色的梨子,泛滥着饱满的水色,亮晶晶地诱惑。
“这是哪里来的?”他警觉起来。
“从梨园里弄的。”
“谁家的?”
“当然是老百姓家的啦。”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强调再三的纪律?”政委的眼睛里喷出凌厉的火星。
他是个政工干部,最知道军心和民心的价值,他最最佩服的人只有一个,***主席,他以为,毛伟人的建军观念也是一绝,特别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提法,是凝聚军心民心的关键,所以,他一到这里,就格外重视这一点儿。他决心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操作到位。让所有的老百姓都看到一支新的人民的军队。只有热爱人民的军队,时时刻刻都将人民的利益和事情放在第一位的军队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有战斗力的部队。在战争的危机时刻,只要存在一点儿私心杂念,就可能使军心彻底崩溃。现代社会商业观念对军队的腐蚀,让他深恶痛绝。
“知道,政委。不过,这是团长亲自采摘给你带来的,而且,第二团的战士都吃了。”
“混帐!你们拿回去,我不吃。”赵阳刚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气得身体一软,几乎昏倒。
“政委,团长知道,可是,一时又找不到老百姓,只能先吃了,等战斗结束以后,我们会立即找到老百姓,给他们钱补偿的。”见政委还在生气,老兵居然笑了:“政委,团长说了,原则要讲,灵活性也要用。为了战斗力,你必须带头吃!”
赵阳刚忽然醒悟了,自己确实还有点儿迂腐的劲头。立即带头吃了,那面,第二团的士兵还带来更多的,他们基本公平地分给了士兵。
感谢鬼子兵的嘴,要是他们糟蹋了这里好几片园子,炎热的天气可够新军士兵们受了。
看政委吃梨吃得很香,那老兵笑嘻嘻地说:“团长还交代了,要您多派出部队,在前面和后面组成至少五道拦截线。”
“什么?”赵阳刚几乎要痛斥栗云龙胡闹了。兵力本就这么单薄,他还要分成几道战线,简直是开玩笑。
“别急,政委,我给您解释!”,老兵学着栗云龙的口吻,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
赵阳刚不由得心里暗暗称赞,到底是栗云龙,鬼点子就是多。
栗云龙的意思,联军在北京城失陷以后,必然惊慌失措,战斗意志薄弱,所以,不敢恋战,因此,要实现堵截的作战效果最大化,第一不能硬拼强拦,第二必须多设置拦截线。就象当年三国演义里曹操攻打袁绍残部,拦截敌人时设置了十道防线,结果,将敌人弄得心惊胆战,稀里糊涂,取得了重大胜利。
第一团和第二团都进行了紧急的布置,将防线拉长了,第一线向西推进,其他战线向东延伸。纵深达三四里,考虑到兵力问题,又以班级和排为基本作战单位,进行反复拦截。
刚刚布置好,就看见前面的联军部队呼啸着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