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辰的书店出来,三人和往常一样,仍旧沉浸在震撼当中。
每次来这里,朱辰的学问都让他们的三观颠覆,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就像是拨云见日一般。
这一次织布厂引起的织户难题,朱辰竟然创造性的提出了免费的政策。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而朱辰描绘的高维度社会,更是让他们想都不敢想。
朱元璋还好点,毕竟他知道朱辰来自于后世,他的学问见识不可揣度。
朱标和刘基就越想越震撼了。
上一次,朱标已经问过朱元璋,这个朱辰究竟是什么人。
朱元璋让他把朱辰当做是天才就行。
天才?
他们感觉天才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他们哪里知道,朱辰这是站在无数天才的肩膀上的……
……
第二日,早朝。
终究还是有大臣注意到了近期京师出现了一个织布厂,许多织户因此断炊的问题。
“禀皇上,城南出现了一个布厂,产出的布不仅产量大质量好,而且比之前市面上的布还便宜上五十文钱,这对于百姓而言本是好事一件,但是许多织户却因此断了营生,叫苦连天,已经有织户学之前的学子们,上街拦住官员,当街叫屈。”
“城南布厂卖便宜布,这本无可厚非,但是无数的织户们为之受到影响,朝廷也不能不管啊,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织户破产。”
户部尚书禀报过后,朝堂间顿时响起了一阵低声议论之声。
城南布厂的事他们当然听说了。
在过去一个月时间里,城南便宜的布匹风靡了整个京师,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相信,后来家里人也去排队买布了,看了买回来的布,他们才不得不相信。
不过他们可不和普通的百姓那样,他们想得要更多,也更深。
这时,有大臣站出来道:“城南的布厂将布匹价格一下子压下五十文钱之多,而且还是雇人织布,他根本就没有钱赚,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臣以为,他们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有故意滋扰生事之嫌啊!”
“何种目的?”
又有大臣站了出来,道:“这不是摆明了吗?就是要把城中的织户全部都搞死,然后独占棉布市场以后,再将棉布的价格提上去,这个时候,他岂不是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可谓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胡惟庸也站了出来。
“皇上,不管城南布厂出于何种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商人蝇营狗苟,心术不正,行事诡诈,所以,臣以为,朝廷应该雷霆出手,铲除掉城南的布厂,以稳定民心。”
“臣附议!”
胡惟庸在朝中有不少附庸,话音刚落地就有不少人站出来附和。
“臣等附议!”
就是一些中立的臣子也都站出来附议。
确实在他们的眼里,商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取缔了城南布厂,一切都会恢复如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满朝文武对于朝廷出手取缔城南布厂,似乎都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并没有发现,皇位上的朱元璋脸色很不好看。
“咳咳。”
朱元璋轻咳了两声,出声道:“那是咱得布厂。”
话音落地,举殿寂然。
所有大臣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目瞪口呆。
啥?
皇上的布厂?
怎么会是皇上的布厂?
刚刚骂布厂的几位大臣有些傻眼了,连忙回想刚刚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过重,触犯天威。
最后一锤定音的胡惟庸更是懊恼。
现在是他争取走上宰相之位的关键时期,李善长上次辞官归养虽然没有成功,但应该也快了,所以他要抓紧时间表现。
可是……
自己风头没有抢上,骂皇上倒是首当其冲。
谁能想到这布厂是皇上开的呀?
皇上没事跑去开个布厂干嘛?
胡惟庸想要把刚刚的话圆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了,一时之间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好在这个时候,刑部尚书钱唐站了出来:“皇上,臣有话讲!”
“你别讲了。”
朱元璋直接止住钱唐,不想让这个老匹夫说话。
钱唐一下子就涨红着脸,梗着脖子道:“皇上您不让臣说,但臣还是要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皇上您不让臣说,那还不如杀了臣呢,还能为大明省下一份钱粮!”
又来文官这套道德绑架。
朱元璋有几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好好,你说你说。”
钱唐正了正脸色,徐徐道:“关于城南布厂,臣很早就关注了,因为臣的家里人为了省下些钱,经常去那里抢布,臣还亲自去排过队,能够买到便宜且质量好的布,臣也很开心,但是臣也很疑惑,城南布厂的布卖得这么便宜,他们有得赚吗?”
钱唐亲身经历的讲述,一下子勾起了在场大臣们的兴趣,纷纷侧耳倾听,只听钱唐继续道:
“后来,臣多方打听,亲自勘察,终于知道了其中的奥秘。”
“原来,织布厂里采用的都是改良过的织布机,他们称之为飞梭织布机,关键在于那枚梭子的改动,一个小小的改动,竟然让翻了三到四倍的生产效率,所以,城南织布厂便宜卖布不是没得赚,而是有大钱赚!”
钱唐的话音落地,举殿哗然。
原来是这样。
简单的一个改动,就让织布机提高了三到四倍的生产效率?
皇上这又是上哪搞来这神之一笔?
前不久的恩科事件,皇上也是冷不丁的来了一个分南北榜的神之一笔。
神之一笔,偶然得之还好说,连连续续那就不能说是偶然了。
皇上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在场众臣心中都在暗暗惊叹,同时也感觉之前错怪了皇上,皇上开这个布厂估计本意是想利用这个改良过的织布机赚一些钱,毕竟现在国库相当的紧张,宫中的吃穿用度一减再减,用了这笔收入,至少宫中的吃穿用度能够宽裕一些。
而这个时候,钱唐却是正色道:“皇上,臣猜那个布厂一个月应该能赚不少银子,但是,对于整个朝廷而言,这不过是蝇头小利,您这是要与民争这点蝇头小利吗?”
钱唐突然话锋一转的这番话,顿时让奉天殿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照这样下去,这个钱唐早晚要被斩。
事实上,历史上的钱唐也是一样,正直敢言的风骨从未改变,除了孟轲事件外,晚年的钱唐对朱元璋在皇宫里挂武后图像直接就是一个反对,朱元璋暴怒,直接让人将到门外等候处斩。
不过朱元璋对待正直的儒生还真有雅量,最后没有杀他,只是把他贬谪到寿州当地方官去了。
而现在的朱元璋,面对钱唐的质问,竟是没有恼怒,而是笑呵呵的问道:
“讲完了没?”
“臣,讲完了!”
“好,那轮到咱讲了。”
朱元璋坐直了身子,道:“咱计划,撤掉城南织布厂,并且从国库抽一部分经费出来,打造一批改良过织布机,免费发放给织户们!”
话音落下,刚刚还梗着脖子的钱唐傻了。
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仅撤掉城南织布厂,还从国库中抽钱打造一批改良过的织布机,免费发放给织户们?
这……
这对于织户而言,不就是传说中的天恩浩荡吗?
“皇上英明!”
钱唐当即高呼拜下。
而这个时候,户部尚书却是站了出来,道:“皇上,臣请问,您说的发放给织户们,是给特定的一小部分织户,还是所有织户?”
“当然是所有织户。”
“可是……”
户部尚书瞬间面露难色:“皇上,您也知道,国库现在很紧张啊,前不久魏国公他们北伐,经费已经一减再减,国库能够拿出来的钱没有几个了,现在还要造免费的织布机给织户们,着实捉襟见肘啊,臣以为,撤掉城南布厂,织户们就已经深感天恩了,没有再送织布机给他们。”
户部尚书的话,取得了在场许多大臣的认可,他们纷纷点头赞同。
然而,朱元璋却仍旧选择朝纲独断:
“咱意已决,从户部抽调十万两银子,用于打造飞梭织布机,然后免费分发给织户们,这件事就交由刘基主持。”
“臣遵旨。”
刘基当即上前领命。
他和皇上一起去的书店,当然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但是其他人也没有钱唐那样视死如归的勇气去当场忤逆皇上,只得在心中暗暗叹气。
皇上刚刚还深不可测,现在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成好大喜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