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的地方在鹿翁的书房,随处可见泛黄的书卷、碑帖、画轴乃至竹简帛书,疏密有度,并不显得拥挤。

东边一列梅兰竹菊的四季屏风,挡住了大半视野。那里面是鹿翁小憩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窥见藤椅和一个奇大的花瓶。

花瓶里插的也不是花,全是鹿翁收藏的画轴,时不时就拿出来欣赏一番。

李世民一说有人,鹿鸣就心中一动,若有所觉。

【我小时候经常藏在那屏风后面,脸上盖着书,藤椅摇啊摇的,睡得可香了。】

【这里是鹿家,就算有人,左不过是鹿家的亲友,自己人,不用太在意。】刘彻耸耸肩,无所谓道,【这老头咽气了没?】

【人家只是年纪大了有点气急攻心而已,你别说的好像他死了似的。】李世民好奇张望。

【死哪都行,别死鹿家,晦气,还麻烦。】刘彻冷漠。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头晕目眩的崔冼被扶在榻上休息,三婶婶还在五龙山当军医,去请大夫的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众人面面相觑,颇为尴尬沉默。

嬴政默默地把身体让给了鹿鸣,她刚一上线,就听一把清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明德公有旧疾,心悸时常服丹参丸,如此重要之物,想必随身带着。”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崔冼随侍的童子身上,那少年在自己身上找来找去,急得满头大汗,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我、我……许是今日出门急,我忘带了……”童子快急哭了,“我明明记得我带了的……”

他忽然眼睛一亮,从挎包的隔层翻出一个玉瓶,欣喜若狂地扑到崔冼榻边,小心翼翼地倒出药丸来。

“找到了,就是这个!”

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纯然的喜悦和如释重负,让观者都忍不住为这柳暗花明而舒一口气。

然而,那方才出声的青年却又道:“可否请小友稍等?兰某略懂一点医理,这丹参丸的颜色似乎不太对……”

【他怀疑有人下毒?】嬴政马上道,【可能有人做这鹬蚌相争之局,故意挑起事端。】

【略懂医理就能一眼看得出来药有问题?】李世民怀疑,【刚才在屏风后面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了。姓兰……带着资料库跑路的那个兰殊是不是就是他?好小子,跟你们家关系够亲的,这么快就摸进鹿家来了。】

【哟,资料库长得不错。】

三人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嬴政和李世民不约而同地离刘彻远了一点。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本来长得就不错啊,还不许我夸夸了?】刘彻大为不满。

鹿鸣听着系统空间里的动静,不自觉地退开一点距离,让身为外人的兰殊能离崔冼更近些。

“颜色不对?”童子懵懂道,“我看看……”

他挠挠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兰殊不着痕迹地把药丸拿到自己手上,细细端详,轻轻一嗅,又捻了捻指尖沾到的粉末。

“许是贮存不当,染了潮气吧。”兰殊把这薛定谔的药放回去,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药瓶来,微笑道,“好在兰某这里,有备份的。”

【他早就知道?】嬴政蹙眉。

【也许是有备无患?房玄龄他们做事也这样,聪明人总是想的多。】李世民随口道。

【这人手也挺好看的。】刘彻夸夸。

嬴政:【……】

李世民:【……】

“所以这药有问题吗?”等崔冼服了药脉搏平稳,大夫也到了开了安神的方子,鹿鸣悄咪咪凑近兰殊,小声问。

“只是我的揣测而已。”兰殊很有默契地侧首,也压低了声音,“我素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刹那之间,如同晴天霹雳,鹿鸣被这句话怔在当场。

“你果真不记得了。”兰殊用轻柔的语气模糊了疑问和肯定的界限,像是知道她失忆了,又像是在确定这件事。

【我还以为他也是玩家!呜呜呜吓死我了。】

【他如果真的是玩家,那和你说不定来自同一个地方,是你的老乡,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李世民道。

【怎么说呢,高兴是高兴,但吓人也挺吓人的……】

【这句子有何出奇?】嬴政问。

【没什么出奇,只是觉得带着我们那个时代的烙印。就好像,你们回到了夏商时代,有人对你们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样的话……】

虽然句子本就是字与字、词与词的拼凑碰撞,由不同的口音说来,还要带上拐弯抹角的各种语调和尾音,听在耳朵里,就像超速的公交行驶在重庆九曲十八弯的路上,大脑吃力地接收来自周围的信息,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

但鹿鸣还是被这句熟悉的话给惊到了。有那么一瞬间,这种抽离当前时代的错位感让她不由恍惚。

真是奇妙的体验,在她以为穿越又发现失忆的混乱里,居然能从陌生人口中听到带着自己独特气息的句子。

她的意识发散得很远,好像在分崩离析,又在结构重组。

“这句话,是我告诉你的?”鹿鸣睁大眼睛,受惊似的问。

兰殊微微颔首,与她保持着主客与男女之间适当的距离,目光略低一点,平和地注视鹿鸣的眼睛。

这目光本该是审视和考量的,但因为这人眼里的担忧多到快溢了出来,却又保持着一个很好的度,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和被凝视,于是便都沉淀成了蒹葭苍苍色随风自飘摇的温柔波澜。

他们走出会客厅,鹿鸣忙上前一步去搀叔公的手。长辈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我没事,还能走动。明德这个人虽然固执了点,但是素来坦荡,从前为了圣人经义里一个词的注释都要和我辩驳半天,断不会在背后做小人的。来者是客,又是长辈,你也莫要言辞太凶,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鹿鸣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此事多赖行简解围,如若不然,又会平生事端。”鹿翁叹道,“我年纪大了,看着这波云诡谲,便总不放心你们。”

“鹿公垂爱,晚辈们自当谨言慎行,珍重自身。”兰殊熟练而谦和地微微低首,语调不急不缓。

“好。”鹿翁看向鹿鸣,“我会留明德多住几日,以示歉意和友好,是干戈还是玉帛,就由你来拿主意了。”

“孩儿知道,叔公慢走。”

兰殊与她并立在廊下,恭送一大把年纪还要替晚辈说好话的老人家远去。

他们默契地寻找适合单独说话的地方,鹿鸣向兰殊招了招手,他就缀在她后面,穿过柳枝柔绿的嫩条,拂过迎春金黄的花蕊,走过一座石拱桥,来到了鹿鸣的院子里。

她不在家的时候,院子也打扫得很干净,侍女们端上茶水和点心,在她的示意下离开。

春风吹起鹿鸣的裙摆,靓丽的朱红色如山茶花绽放,在大氅的掩映下平添了几分端庄。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兰殊问得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有点印象。”鹿鸣有点不好意思,但很直白地回答,“感觉你是个很好、很可靠、很值得信任的人。”

“那真是我的荣幸。”兰殊听了,眼睛微微弯了一下,他表情的幅度不大,不过这一点笑意漾开,神色就从“温和”变成了“温柔。”

“我的记忆不大全,好多事都忘记了……你不要见怪……”鹿鸣莫名有点心虚。

“你平安无事就好。”兰殊含笑道,依然站在鹿鸣一步之外,只有她裙腰杏色的飘带偶尔飘到他的手边,又飘回去。

“你如今主领绀州,出师大捷,又欲广开贤路,是准备‘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还是想着‘皇帝轮流坐,今天到我家’?”

兰殊温温柔柔地说完了这句话,静等她的回答。

【语出惊人。】嬴政哼了一声。

【他是想试探你是不是个明主?】李世民摸下巴。

【有意思。】刘彻笑眯眯,【我喜欢聪明人。】

然而他们都不懂鹿鸣现在的心情,那种脚趾能抠出一座园林的尴尬和窘迫。

“呃……这两句话,也是我告诉你的?”鹿鸣好想捂脸装死。

“嗯。”兰殊的眼里盛满了笑意,“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我?教会你?”鹿鸣不敢相信自己高考结束后就忘得一干二净的知识储备,诧异道,“比如说,我都教了你什么?”

“你说你一辈子都不想嫁人,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不想沦为生育的工具;你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世道普通人活得不如牛马;你说天下怎么还没有安定,这乱世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兰殊娓娓道来,并不戏谑,而是很认真地看着鹿鸣,徐徐道——

“我和你一样,都想早点结束这乱世。所以你有什么计划,都可以同我说,我会尽力而为。”

鹿鸣可疑地支吾了一下。

【可以说吗?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

【说说看嘛,年纪轻轻的,不要那么封建。】刘彻来了兴趣,怂恿她。

四下无人,但鹿鸣还是左右看了看,才吞吞吐吐道:“如果我说,我想结束这个乱世呢?我是说,我来……统一……九州……”

兰殊定定地注视着鹿鸣,眼珠子凝固了似的,许久没有眨眼。鹿鸣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声音越来越小,艰难地把话说完了。

他好像发现了鹿鸣的不适,礼貌地移开目光,竟显得有点踌躇,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鹿鸣心如死灰。

“你……”兰殊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你当了女皇之后,也会收一堆男宠吗?”

“诶?‘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带来的错觉,兰殊的脸微微有点红,好像他自己也觉得荒谬,面对鹿鸣的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你以前说过……”

“Stop!”鹿鸣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但没好意思上手。

结果兰殊竟然听懂了这个英文单词!

他竟然听懂了!

兰殊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安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点暖融融的笑意。

鹿鸣:“……”

嬴政默默地关掉了对外视野,刘彻马上叫道:【关了干嘛呀?我还没看够呢!青梅竹马谈恋爱多有意思啊!】

【年轻真好啊,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和观音婢也是这样……】李世民感叹,扬声道,【别打扰人家小年轻人谈情说爱了,如果有重要的事,呦呦会复述给我们听的。需要帮忙,她也会紧急求助的。】

【那我们现在干嘛?】刘彻环顾四周。

【下棋?】嬴政坐在棋盘边上,把黑子收拾到棋罐里。

【也可以陪我搭积木。】李世民指了指他完成大半的成果,【看,我的大明宫。】

【我还想多看看这人合不合适呢。】刘彻意犹未尽。

【刚才不是你夸人家好看?】李世民瞟他。

【光好看有什么用?呦呦又不是我。】刘彻摊手,【她是个女孩子,要承担生育成本的,——毕竟她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李世民点了点头,嬴政却道:【过继也可以。】

他们愕然地望过去,刘彻甚至摸了摸耳朵,讶异道:【你说什么?】

【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没有不灭的王朝,只有不灭的文明。我一手建立的王朝,不过二世而亡,众多的子女,也会被屠杀殆尽,而这一切,不过三五十年间的事情。——可是大一统和郡县制却流传了两千余年,至今依然有些余音影响着未来。】

嬴政神色淡淡,漫长的地府岁月终究给他带来了很多改变,一个又一个王朝的兴起与湮灭,也足以令他时而跳出封建王朝死循环的禁锢去思考问题。

刘彻陷入沉思:【话是这样说啦,道理我也懂。但是朱厚照就是因为没有亲生儿子做继承人才会莫名其妙溶于水的,而且继承人要是麻烦,还会陷入‘大礼仪’之争。】

李世民补充论点:【稳定的继承人有利于王朝的稳固和繁荣,而在强盛的王朝,百姓过得也会相对好一些。】

【你们两个……】嬴政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和斟酌什么词汇。

【?】

【?】

【……好封建。】嬴政想到了。

【什么?】李世民大受打击。

【什么?】刘彻大受打击。

【换位思考一下,让你们生孩子,你们生吗?】等不到人下棋,嬴政便问了一句。

【我生啊,为什么不生?】刘彻不假思索,【能稳固我的皇位,多大点事。】

【……我不生。】李世民纠结了一下。

刘彻不可置信地转头:【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跳到对面去?】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灵活。】李世民顺势坐在嬴政对面,【我喜欢下棋,我们来下棋吧。】

他们单方面屏蔽了对外面的感知,鹿鸣也无心去关注他们的插科打诨,她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对面的兰殊身上。

“你连这个都知道?”

“你喜欢与人分享和沟通,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兰殊笑道,“我们从小就时常写信,你家里应该有我们这么多年通的信。”

鹿鸣跑进屋里,没多久就从书架上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整整齐齐地插着上百封信,从中间随便抽出一封,是五年前的夏天,兰殊跟她在信里谈论火药的做法配方。

“你所说的‘一硝二磺三木炭’,我原以为是同样的单位,但经过实验下来,硝石的那个一应该是一斤,而不是一两,也就是说正确的比例应该接近于16:2:3……”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鹿鸣摸了摸那随着岁月泛黄的纸,墨迹都有点退了。

她又随机抽取了两封,一封在列举“哈雷彗星在典籍里出现的次数”,另一个在验证“成灾的蝗虫到底有没有毒”……

她把信原样插回去,——因为那是按时间排序的。

“好吧,字比我好看。”鹿鸣心服口服,有点挫败地捂脸,回到了院子里,见兰殊一直坐在那里等她,忍不住问,“所以你……支持我?”

“当然。”兰殊给她倒了杯清茶,“你离开绀州前往京城不久,我就升到洛阳做东台侍郎,整日与卷宗典籍打交道。那里清闲,平日很少有人来,省了很多是非。两个月之前,我得到鹿伯父病重的消息,传信给你。你启程之后与我失联,而后王有德叛乱占领洛阳,我伺机带着重要的资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暗中回绀州,等着与你汇合。”

“等会,我有问题。”鹿鸣举手。

“你问。”

“我父亲病重的消息,为什么是你先知道,再传给我?”鹿鸣疑问。

“我算出来的。”兰殊平静道。

“啊?”鹿鸣脱口而出,“这不科学!”

“你看那朵云。”兰殊抬眼看向天边,“快下雨了。”

“这有什么?我也能看出来,这是积雨云。”鹿鸣反驳。

积雨云是浓厚而庞大的云体,整体像一座冰山,边缘阴暗杂乱,丝丝缕缕,像马匹的鬃毛。

“你能看出来,是因为你认识、熟悉和了解,所以这是科学。那你又怎么能轻易地认为,我能算出伯父病重这件事,不科学呢?”兰殊有条不紊地讲道理。

“可是……”

“我离开绀州之前,见过伯父几次,看过他的脉案,和燕夫人详谈过,对伯父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后来天子兵败,戎羌南下,连克三州,围困京城,冲之传来的信里也透出忧虑……伯父只有你一个女儿,要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把你送到京城去的,谁知世事难测,大厦将倾,你在京城生死不知,他的病情又怎会不加重?”兰殊缓声道,“综上所述,我推算出伯父病重,时日无多,是否科学呢?”

鹿鸣:“……”

思及去世的父母,她心里一酸,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像拼图少了两块,到底是不完整的。

虽说她知道,人总是要死的,兴许死后的世界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快乐些呢。

她意兴阑珊地捏起红枣糕,送入口中,试图用甜食安慰一下沮丧的心情。

死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而活着的人总要好好地珍惜每一天。

【那个时候,他看到了我。】嬴政一枚一枚地收起黑棋。

他对面的人已经换了刘彻,正在抛棋子玩:【谁?哦,那个兰殊。他看到了你,你确定?】

【他看我的目光,和看鹿鸣时不一样。】嬴政道,【还下吗?】

【不下了,你下棋太认真,老爱布阵,肯定是偷偷背了一堆棋谱。】刘彻撇嘴。

【不下让我来。】李世民把手里的棋谱一合,【这次我肯定赢。】

【不认真,还下什么棋?】嬴政道。

【他发现不对也很正常吧?要是你们身边熟悉的人换了灵魂,你们会发现不了端倪吗?】刘彻给他让座,但是不走,也坐边上瞧着。

【那倒也是。】李世民随口附和,在天元落下一枚白子。

“这次迎战王有德,是有高人在背后帮你吧?”兰殊放轻声音,“他现在在听我们对话吗?”

鹿鸣悚然而惊,差点被嘴里的糕点给噎住。

“什……咳咳咳……”她呛咳了几声,兰殊连忙给她递茶水。

“抱歉,我没想吓到你。”兰殊低声道,“只是你表现得委实太明显了。其他人也许也发现了不对,他们不说,是因为他们需要你的如有天助。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无论你表现得多么神奇,他们也只会相传你神仙下凡,生而知之,或许是上天派来的使者,紫微大帝转世……麒麟吐书,真龙认主,紫气东来,祥瑞泽宇……那些惊人的传说,也许都是心照不宣的营销套路罢了。”

鹿鸣现在一点也不奇怪从兰殊口中听到任何现代词汇了,更妙的是,他用的都很精准。

“看来我们真的很熟。”她无意义地感叹。

“一般你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就是无法反驳,但又不想承认了。”

“既然大家都假装看不见,你为什么非要说出来?”鹿鸣有点无奈了。

“抱歉,我想从你这里获得足够多的信息,来为接下来的布局铺路。”兰殊坦诚道。

鹿鸣刚刚察觉到的那种被窥探秘密和隐私的危机感还残存了一点,不由怼道:“怎么,这件事算不出来了?”

“关于你的事,我总是怕会出差错。”兰殊道,“倘若你不愿说,日后我便不会再问了。”

他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注视手里那杯茶,指尖动了动,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他没有说一个字,鹿鸣却清晰地看出了他在难过。

好奇怪,他一难过,鹿鸣也有点不自在起来。

“倒也不是不能说……”她犹豫着,觉得就这样全盘托出未免太快了,但是遮遮掩掩又仿佛掩耳盗铃,“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是我的……紫微星。”

“他们?”兰殊蓦然抬眸。

“他们。”鹿鸣点点头。

兰殊沉吟许久,自我消化了一会,道:“我明白了。”

“那我该如何称呼他们?”他问。

“这由你自己抉择。没有什么正事,他们也不会出来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仙境。”鹿鸣神色微妙,“方便去看看你从洛阳带来的宝贝吗?”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兰殊道,“我藏在城外的庄子里。”

他们正要出门的时候,兰殊问道:“你带武器了吗?”

鹿鸣拍了拍飒露紫的行囊:“带了。”

“少带点人。”兰殊道,“鱼饵太多,就钓不到鱼了。”

“怎么会?钓鱼不都要打窝……”鹿鸣忽然住口,在心里敲了敲空间的屏障。

李世民郁闷地数着棋子,打开交流通道:【怎么了?】

【兰殊说要去城外藏资料的地方钓鱼。】鹿鸣简明扼要道。

【没事儿,你去吧。】刘彻抢答道,【你忘了,始皇的技能卡叫……】

鹿鸣向兰殊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只带了十个亲卫。

兰殊莞尔一笑。

【棋还下吗?】

【钓完鱼回来再下。我突然喜欢上了钓鱼。】李世民卷起袖子,跃跃欲试。

【我也想出去玩!】刘彻兴奋,【我打过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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