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冼捋了捋白胡子,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委婉道:“鉴于公孙同知是专职绀州财务的,那我出的这题就简单一些,不涉及绀州具体事物,以免鹿娘子觉得不公平。”
【已经够不公平的了,臭老头。】刘彻嫌弃道。
鹿鸣和公孙景在小方桌上坐下来,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可供计算。
崔冼开口提问道:“如,有一农户家中有五口人,种植了三十亩田地。朝廷规定:田租为每亩收获的一半;人头税每人每年 100 钱;每年每人需服徭役 30 天,若不愿服役,可每天交 3钱代役。
那么,该农户一年需要缴纳多少赋税和代役钱?”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鹿鸣就脱口而出:“22石半的粮食加950钱。”
公孙景愕然地看着她,正要开口,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崩得稀烂。
“没错吧?”鹿鸣又心算复盘了一下,有一点忐忑。
“……没错。”崔冼差点把胡子都捻断一根,用一种新奇的目光重新审视她,好像第一次见似的,问道,“你怎么会算得如此之快?”
“这题目很简单,公孙大人想必也很快得出了答案,只是被我抢了先。”鹿鸣笑笑,并不骄傲。
公孙同知的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道:“明德公提问时并未说一亩地多少粮食?你也知道?”
“平均下来一石五吧,我之前问过好多人。”鹿鸣大大方方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鹿知州与文昌公主的女儿,金枝玉叶……”公孙景忍不住道。
“公主的女儿怎么了?不能蹲田垄研究土地面积和粮食的收成吗?”鹿鸣飒飒一笑,“不要有刻板印象嘛,女孩子不能喜欢这些东西吗?”
公孙景嗫嚅了一下,竟无法反驳。
“这一局是不是算我赢了?”她问白胡子裁判。
崔冼不是很情愿地同意:“是你赢了。”他低声嘀咕了一句,“题目出得太简单了……”
鹿翁听到了,只当作没听到。
“那这第二局,由你出题吧。”崔冼转头示意鹿翁。
“呦呦是我鹿家女儿,我出题未免有徇私之嫌,崔通判也姓崔,不太合适——那就章司马来出题如何?”
“啊?我吗?”章丘怔住。
他是个局外人,和两位参赛者只能说勉强有同僚之谊,鹿鸣没意见,公孙景也没意见。
“章司马吗?也行。”崔冼颔首,“那便由章司马出题,诸位可由异议?”
众人想了想,都表示没有。
【这个章司马长着一张爱读书的脸。】刘彻评价。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但还挺贴切。】李世民关切道,【不知道他会出什么题目?】
众人目光灼灼,都落在本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章丘身上。
章丘顿觉压力很大,不安地清了一下嗓子,偷偷瞄瞄鹿鸣,又看看公孙景,没什么底气道:“人各有所长,但依在下看,不论身为知州,还是其他官职,必须得写一笔好字,善于公文书写和批复……这是最基本的,对吧?”
【完蛋,这丫头一笔烂字。】李世民一手掩额,不忍直视,【我去帮忙!】
【别呀!你刚刚才说给她一个机会的。】刘彻忙拉住他,【况且笔迹这东西大家都看得出来,难不成以后所有公文都由你来写吗?不然人人都能猜到这次她是作弊的,那也太丢脸了!】
【这一局输了也无妨。】嬴政冷静道,【注意看其他人的反应。】
鹿鸣心里发虚,众所周知,书法这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就算她有名师指点(李世民加刘秀),也加持了一堆卡练习得很认真,但和这时代土生土长的官场老油条比,她的字实在占不了多少优势。
“比公文写作对鹿娘子不公平。”出乎意料的,崔冼居然为她说话,“公孙同知都写了十来年公文了,她才几岁,又没当过官,如何得知公文的格式与遣词造句?”
“是呢。”
“此言有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世民磨牙:【哼。】
刘彻阴阳怪气:【哼,区区公文……好像谁不会似的……我批过的奏章能绕地球一周!】
嬴政:【还有一局,不急。】
“那……那单纯比书法?”章丘忙改口,“见字如见人,在坐的各位谁没有一笔好字?比书法,很公平吧?”
“嗯。你觉得呢?”崔冼问鹿翁。
鹿翁无声叹息:“那便比书法吧。”
他心有忧虑,但不好驳回这种再正当不过的提议,也不好意思说呦呦不擅长书法。
“昨日刚下了雨,今晨才停,那便以雨为题,随便做首诗吧。两位意下如何?”崔冼抬头看看一碧如洗的天空,再低头瞄了一眼外面湿润的地,命了个题。
“好。”
鹿鸣和公孙景都应承下来,铺纸磨墨。
【写雨啊……我想想……】刘彻思量。
【不用想了,我写过。】李世民随口吟了一首五言诗。
【这有点一般吧?要不抄一首李杜的?他俩的诗在后世名气比较大。】刘彻质疑。
【风格不符的话,人家只会怀疑你是抄来的。大家又不是傻子。】李世民没好气地说。
【倒也是。】刘彻啧声,【看来要输了。】
鹿鸣不会作诗,自然而然地写了李世民念的这一首。
她不需要思考,在题目出来的时候就开始添水磨墨,提笔就写。
崔冼缓缓踱到她身边,先是蹙了蹙眉,又慢慢舒展开,等了一会儿,漫声吟诵道:“罩云飘远岫,喷雨泛长河。低飞昏岭腹,斜足洒岩阿。泫丛珠缔叶,起溜镜图波。濛柳添丝密,含吹织空罗[1]。——你写得很快,是以前作过的旧诗吗?”
“……是。以前……写着玩的。”鹿鸣按捺住心虚气短,平静地收笔。
崔冼摸着胡子,仔细看了又看,让人传阅她的作品。
【呜呜呜,公开处刑。】她内心无语凝噎。
【其实字写的还不错,蛮好看的。】刘彻第一次看她正儿八经写字,赞赏了一句,【这是楷书?】
【她飞白写起来没有灵气,不如专心写楷书,至少端庄大气,看起来整齐划一。】李世民摇头。
【尚可。】嬴政客观评价。
就像他们所说的,众人围在一起鉴赏点评的时候,也是类似的观点。
“字迹清晰,端方规整,疏密得当,已经很不错了。”
“略微欠缺一点火候。”
“毕竟年纪还小呢。”
“诗亦很好,文不加点,一蹴而就,风格清新淡雅,字里行间尽是春雨绵绵,朦胧细腻,情致优美。”
“不知公孙写的什么诗?”
公孙景比鹿鸣慢了一步,她的作品被大家传阅一遍后,他才写完。
崔冼照例读了出来:“丝丝春雨润新枝,翠影轻摇舞秀姿。洗净尘埃天地净,山川入画韵成诗。[2]”
诗也一般,但人家字写的真的好,龙飞凤舞,行云流水,飘逸灵动,一眼看过去像山水起伏,令人赞叹不绝。
“妙啊。”
“运笔如飞,收放自如,公孙兄的书法果然一绝!”
“如山水画一般,确实妙不可言。”
【有点本事,输得不亏。】刘彻拍拍李世民,【别气了,看下一局。】
【崔冶没有夸公孙景的字。】嬴政敏锐道。
【别人都夸,他不夸,避嫌避得有点过了吧?】刘彻假笑,【嫌疑越来越大了。】
身为绀州二把手,崔冶在这场如此重要的pk里,过于没有存在感了。要知道,鹿鸣的输赢,对他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结果他全程置身事外,比看斗蛐蛐还淡定,好像根本不在意。
怎么可能呢?要真这么淡泊名利,还当什么官?
“第二局公孙景胜。鹿兄以为如何?”崔冼问。
“呦呦的字确实略逊一筹,我们认输。”鹿翁和蔼道。
“那这第三局,可就很关键了……”崔冼沉声。
“抽签如何?”一直未出声的崔冶,适时开口道,“将所有题目投放到签筒里,找一个外人来抽签,抽中什么就比什么,可保证公平。”
抽签啊……听起来自然是很公平的,不管是参赛的,还是评判的,都一致通过了这个法子。
众目睽睽之下,每人在竹签上写了一个题目,加起来十来个,一起投入签筒。
然后在州署外面,随机等了一个路过的卖油郎,让他抽了一个签。
【如果是我想舞弊的话,这操作的空间有点大。】刘彻提出疑问。
【先看看题目是什么。】李世民道。
那支签被展现了出来,于是众人都可以看到上面写了四个字:“司法刑名”。
“这是我写的……”推官在边上低声道,笑得有点不自然,唯唯诺诺,“没想到正好抽到我的……”
【推官本就是负责刑名的,他写这个合情合理。】刘彻分析,【但是只要熟悉他的人,都能猜到他会写这个。那么抽签的结果就是可以控制的。】
【你怀疑有人操纵这个结果?】李世民问。
【当然。刑名这个题目,看起来两不相帮,但呦呦年纪小,平常哪有机会接触案件?她不可能验过尸断过案,自然对此一窍不通。那个公孙,只要比她多会一点点,就赢定了。】刘彻很不屑。
【倒也未必。】嬴政面沉如水,【先听听题目。】
推官让人去取一叠文书档案来,搓搓手,有点紧张道:“最近的案子都在这里了,有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崔冼示意鹿翁抽一份,后者从中间随意拿了一份出来,读给大家听:“长乐坊三七巷有一男子鲁兴,在潘家做长工,于二月初八日夜子时一刻[3]暴毙,七窍流血,身体发青,身上有大泡十余个。其母认为死状凄惨可疑,遂报案。仵作验尸时以银针探喉试毒,银针变色,疑为砒霜之毒。
“后查至鲁兴之妻孙氏,孙氏当垆卖酒,肤白貌美,常与客人调笑,流言纷纷,邻里传言鲁兴就是孙氏与奸夫潘福所害。
“潘福颇有家财,鲁兴平时就在他府上做瓦工盖房子。潘福其人爱酒好笑,每日去买孙氏的酒水,两人谈笑无忌,行从过密。
“审问二人,孙氏认罪,承认在参汤里下了砒霜,潘福不认。拷问再三,潘福依然不认。
“又查询砒霜来源,问至长乐坊周家药铺,药铺老板周五起先不认,后翻供,供述是孙氏在此买的二两砒霜。
“人证在此,潘福依然不认。问,是否该依法判此二人斩立决?”
许是因第一局就是回答得迟了才输掉的,这一次公孙景答得飞快,稍微斟酌一下就道:“此案并无什么复杂之处,奸夫□□暗通款曲谋杀苦主也是惯有的事,不足为奇。我以为可以判定孙氏与潘福有罪,判以死刑。”
鹿鸣却举起手来:“我有疑问,我要看仵作的验尸报告。”
推官愣了愣,把验尸报告给她送过去,不解道:“女娘有何疑问?”
【他怎么不称呼知州?好一个叛徒。】刘彻记仇。
鹿鸣把验尸报告放在桌上,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看。
“光银针发黑不能证明什么,银针碰到鸡蛋黄也发黑,没洗干净消毒也发黑,怎么能确定就是砒霜的缘故?这也太草率了。”
她朗声道,“况且,这验尸报告上写,尸体身上有十余个大泡,这可不是砒霜中毒的症状。——现场根本没有检测到任何砒霜的残留,药铺老板也是二次翻供的,这么多明显的疑点,仵作没有发现,推官居然也没有发现吗?未免太失职了吧?”
推官瞬间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砒霜中毒是什么症状?”
“当然是因为我实验过。——还不止一次两次。”鹿鸣骄傲挺胸,“实践出真知,砒霜中毒是什么症状,我可太熟了。你们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刘彻无语:【来了。】
李世民无语:【又来了。】
嬴政无语:【……】
同为仙丹小动物实验暴毙的受害者,三人纷纷露出不愿回想的表情。
“你实验这个干什么?”崔冼狐疑。
“为了给弓箭淬毒啊。”鹿鸣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初出茅庐,哪里是王有德的对手,在箭头淬点毒,有利于我一击必杀。而既然要淬毒,自然要摸清毒药的效果,做做实验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咋舌:“……”
虽然没什么不对,但就是感觉怪离谱的。——尤其这事发生在鹿鸣这个小姑娘身上。
“为了证明我才是对的,我建议现场验证砒霜的效果,并且重新验尸,重新审问犯罪嫌疑人和药铺老板。诸位以为如何?”鹿鸣眉峰一挑,环顾一圈,严肃地提议。
众人低声议论一阵子,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砒霜好找,牲畜也好抓,一碗药喂下去,什么症状都呈现得清清楚楚。
“狗兔非人,兴许有所不同。”推官道。
“你做推官多久了?”鹿鸣盯着他看。
“……两年。”推官目光闪烁,声音低下来。
“当了两年的推官,起码也经手了十几起谋杀案吧?砒霜中毒快,致死率又高,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药铺就可以买到。你们不会至今为止,全靠银针来测毒吧?只要银针发黑,就一定是砒霜?”
推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支支吾吾。
鹿鸣翻了个白眼,气恼道:“去厨房拿个煮鸡蛋过来。”
少顷,就有一碗煮鸡蛋端了过来。
鹿鸣捏了根新的银针,插进鸡蛋里,旋转着深入,确定碰到鸡蛋黄了,几乎穿透整个鸡蛋,才慢慢拔出来。
针头和鸡蛋黄里的硫产生化学作用后,很快开始发黑,黑不溜秋的,堪比推官的脸色。
“真够荒谬的,凭借银针发黑,就怀疑是砒霜。”她摇头叹息,“好歹做个尸检,剖开来看看肚子里的肝脏吧?”
“死者的家人往往是不让剖尸的。”推官为他自己辩解了一句,“并非仵作不尽心。”
“可怀疑死者中毒,总要有证据吧?凭借一些莫须有的证据,经不起推敲的证词和猜测,就随意定人死刑,未免也过于荒谬了。死去的人已经死了,解剖尸身不是冒犯,而是为了还他清白。”鹿鸣认真解释道,“况且,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孙氏和潘福究竟有没有罪,就指着剖尸验证呢。”
“那、那……”推官汗如浆出。
“叫仵作剖尸啊。”鹿鸣一摆头,“这个要求关乎到我最后一局的胜负呢,崔通判没意见吧?”
“自然没有。”崔冶神色自若,“传仵作……”
“等等,我们移步过去如何?仵作验尸也需要时间,在这干等着多无聊,不如去现场看看。诸位觉得怎样?”鹿鸣提高声音。
“验尸现场肮脏血腥,恐怕多有不宜……”崔冶迟疑不决。
“我们就在外面等,又不进去。——当然了,要是谁对结果有异议,可以再进去检查核对一遍。”鹿鸣笑眯眯,“我一介女流,我都不怕,诸位一群大男人,总不会怕尸体吧?”
这话一出,就把这一群男人们架在火上烤了,连年纪最大的崔冼都坚持要去等结果,其他人哪还好意思说不去?
崔冼缓步挪到鹿鸣边上,纳闷地问她:“你让仵作剖尸,可是有把握那不是砒霜之毒?”
“谈不上有十分把握。不过我知道,如果真中了砒霜,人体的肝脏可能肿大淤血,胃黏膜也许会充血糜烂……但若不是砒霜,解剖尸体也能确定他的死因,还无辜者一个公道。所以我坚持。”
鹿鸣对这老头好声好气地解释清楚,倒没有记恨他骂自己“牝鸡司晨”。
说到底,老人家一大把年纪,半只脚都入土了,总不能指望他活了一辈子忽然灵光一闪,顿悟什么男女平等吧?
这时代甚至没有科举呢!
时代是慢慢往前发展和进步的,螺旋上升的,像崔冼这种老书袋,只要别做太过分的事,什么恶言恶语,鹿鸣都能当做耳旁风。
“你有这个秉持正义的心,倒是难得。”崔冼喃喃自语。
“您是在夸我吗?”鹿鸣刷地转头,眼睛亮晶晶地发光,受宠若惊道。
“咳……但你是个女儿家,终究不适合……”崔冼面子上挂不住,连忙找补了一句。
“没有我这个女儿家,这两个倒霉的犯罪嫌疑人,可能就判斩立决冤死啦。”鹿鸣无所谓道,“如果我还他们清白,是不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是。”崔冼嘴唇动了动,挤出这个字来。
“如果我做了大好事,是不是值得夸奖?”鹿鸣不依不饶。
“……”崔冼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全身好像有虫子在爬,忍不住道,“你昨天可不是这副作态。”
“昨天怎么了?我表现不好吗?”鹿鸣明知故问,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崔冼并不想夸她,总觉得她会顺着杆子往上窜,恨不得窜天上去。但她笑容可掬地凑过来,歪着头装可爱,也确实是真可爱。
“昨日见你,龙章凤姿,贵不可言,犹如明珠耀阳,可不像今日这般跳脱。”崔冼不赞同地看着她。
【哟,夸你呢。】刘彻捅咕捅咕嬴政。
【我不缺人夸。】嬴政嫌弃地离他远一点。
嬴政少年时很不乐意别人总夸他容貌,那跟他一言难尽的母亲有关,不过他活了太久,死了也太久,早就不在意那些事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啦。”鹿鸣眉眼弯弯,很自然地拉着叔公的手撒娇,“我说的对不对,叔公?”
鹿翁霎时间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好像都舒展了许多,一叠声道:“对对对,呦呦说的都对,对极了。”
【哎呀,兕子小时候也这般爱撒娇呢。】李世民露出神往的表情,怀念道,【可惜一转眼就长大了……】
他们一行人转移到殓房的时候,那不大的办公场所便立刻显得拥挤了起来。
但大家都爱看热闹,也都很关注这赌约的结果,所以哪怕对殓房这摆尸体的地方嫌恶得很,也捏着鼻子硬着头皮进来,等在外间。
仵作穿着灰扑扑的短打,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刘彻眼尖,马上道:【他腿是不是有问题?】
【有点瘸,像是新瘸的。】李世民琢磨,【瘸子能当仵作吗?不方便吧?】
“你就是仵作?你腿怎么了?”鹿鸣问。
仵作惊魂未定地跪下来:“回知州大人的话,小吏月初雨夜摔了一跤,断了腿,至今未好,是以来迟,还请大人宽宥。”
仵作在这时代地位地下,甚至不能与良民通婚,所以诚惶诚恐,生怕上官降罪。
“月初?几号?”鹿鸣追问。
“月初……初八……”仵作的头更深地低了下去,几乎触及地面。他用布巾拢住的头发不少都白了,虽是中年,却看着有点老态。
“初八……”鹿鸣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看向脸色不好的推官,故作惊讶道,“你初八摔断的腿,那这鲁兴之死,是谁人验的尸?”
“是、是……是小女……”仵作的头磕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回答,“小女不懂事,怕我因为无法完成验尸的任务而受责难,所以偷偷替我来了殓房……此事全是小吏失职之过,求知州大人从轻发落,饶过小女……”
“别着急。这得看你们父女有没有本事将功折罪。”鹿鸣正襟危坐,笑了一笑,“你女儿学了你几分本事?能开膛破肚吗?”
“能、能的……小女自幼跟着我学,常常偷偷去义庄拿无人认领的尸体查验死因……所以小吏才……才没有极力反对她……”仵作磕磕巴巴地交代,头都不敢抬。
“哦……女仵作……”鹿鸣玩味地看了一圈众人的脸色,“这是不是比女知州还要有意思?大家要不要来见识一下这位女仵作的本事?”
【女仵作,确实没听说过。】李世民道。
【现代叫法医吧?女法医还是不少的。】刘彻来了兴致,【不知道这姑娘本事怎么样?】
【看看就知道了。】嬴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