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了。
燕云将军传来的消息称豫章郡已基本安定,俘虏们都按鹿鸣的规划在挖矿修路,开垦荒田,兴建堤坝,只要老实干活,就能有口饭吃。
在这到处流民的春天,已然是不错的下场了,所以俘虏们的情绪还算稳定,很少有逃跑的。
城里的粮价则暴涨了十倍,还供不应求,人们早早地排着长队,焦急地等粮店开门,踮着脚尖翘首以盼,嘴唇都急得干裂发白,不时就会发生哄抢、插队和争论不休。
以米为例,一石米十斗,一斗原本是十文钱,现在卖到一百文了,这让那些家资微薄的普通老百姓怎么活?
要知道,一个卖油郎卖一个月油,不过也就能赚个几十文钱。
一个店小二,还得是大酒楼的店小二,才能赚到两百文左右。
那就是说,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所有的薪水就只能买一两斗米,就这还得一大早排队和人抢。
什么?你嫌贵?那就别买!
反正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那些大户人家都用车拉的,白花花的大米一斗接一斗,整整齐齐地码上了车,眼看着库存越来越少,排队的人着急上火,眼睁睁看着刚才牌子上还写的“一百文一斗”,转眼就变成了“一百二十文一斗”。
“什么?怎么又涨了?我只带了一百文!”
“买不起就别买!让让,后面的人都等着呢!”
“这不是坐地起价吗?官府也不管管!”
“一个买一个卖,我们又没强买强卖,官府凭什么管我?现在到处都在打仗,粮食紧缺得很!运粮不要人手吗?存粮不要地方的?路上要是遇到劫匪,皮都给你扒一层下来!多大风险,知不知道?”
“吃不起米就买点豆子吧,豆子要便宜点……”
“但是豆子吃多了肚子涨啊……”
“那有什么法子,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掺点黍麦,将就将就吧……面更贵,也吃不起……”
“唉……也不知道这粮价什么时候能降下来,我家女儿熬红了眼睛织的一匹白布,才能换十斤粮食……”
“你女儿好歹能织布补贴家用了,我家最小的娃子才两个月,饿得直哭,光吃豆子是不行的,只能来买点米,熬点米汤给他喝……”
“诶,你女儿会织布,怎么不去考织院?”
“什么东西,织院?哪来的?”
“官府新出的消息啊,报纸上都写了,只要能考上织院,一个月四百文呢!中午还提供一顿午饭!”
“四百文!真的假的?别是蒙我的吧?”
“我蒙你干什么?这可是官府出的告示,干得好还能升职加薪。不仅有织院,还有绣染院,医工院,文教部,文举,武举……只要你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去报名考试的!”
“啊?那要钱吗?我没有钱……”
“不要钱的,但要有身份证明。”
周围的人竖起耳朵听到这里,七嘴八舌地参与议论起来。
“我就一木匠,也能报吗?”
“我不会写字,就有一把子力气能干活,我能不能报?”
“我媳妇会绣花,但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会不会惹人笑话?”
“都快饿死了,还笑话什么?我七舅姥爷他村里那天天混死人堆的丑丫头,居然报名考上了仵作你敢信?官府还给她那瘸腿老爹配了一辆驴车,每天出入公府,都喜气洋洋的,跟过年似的!”
“什么?女娃子怎么当仵作?这像什么话?”
“就是!晦气!”
“再晦气人家有饭吃!还有车坐!不比咱们过得风光?”
这人便语塞了,不服气地嘟囔几句。
“谁家女孩儿不会点女红?我家丫头也会,等会我回去就叫她去考,凭啥人家丑丫头能吃公家饭,我家就不能?”
“你真让丫头子去啊?”
“那可不?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可得不让她去试试吗?要是考上了,可比单纯卖布挣得多多了,官府还管一顿饭呢!我听外甥媳妇她娘说官府的饭可好吃了,还有肉食呢!”
“哎呀,可惜我家没有闺女……”
“你家不是好几个小子吗?送去当兵啊,既省了一份口粮,还能多分几亩地,每个月发五百文呢,从来不拖欠粮饷!我表弟就在鹿家军,刚打赢了一场大仗,又多发了三份响银做奖赏呢!”
“当兵就算了吧……刀剑无眼,折了一个孩儿我和他娘可怎么活?”
“说的也是……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去当兵呢!”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昨天我饿急眼了跑去征兵的地方,结果体检的时候人家军爷嫌我矮,跑得还慢,第一轮就刷下来了……想当兵都没当上,丢人了。”
“鹿家军这么严格的?”
“鹿家军一直很严格啊!那天我挑碳进城来卖,路上遇到军爷招手,我心想完了,我这两筐碳不知道还能不能剩下筐……结果你猜怎么着?”
四周的人忙问道:“怎么着?”
“结果军爷让我称了称重,一分钱没少给,一百零八文,连零头都没抹,数得清清楚楚,全都给我了。我说零头就不要了,军爷说不行的,鹿家军不能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要是被督查发现了,他要被记大过的……”
“哇!”
众人一片哗然:“管这么严,不会有逃兵吗?我怎么听说以前这些大头兵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而且从来不给钱呢。”
“别说给钱了,给你欠条就不错了!”
“也有受不了的,我媳妇她娘家亲戚,就好赌钱,以前也就算了,大家都这样,也没人管,结果这小鹿将军一上任,那查得叫一个严,他说他就喝了点酒点名的时候迟到了,晚上悄悄溜出去赌了一把,就被全军通报批评,直接开除滚蛋了!好家伙,这么严格,那不得开除一大堆啊!”
“听说鹿家军总共就五千来人,楚江边上打那个叛军,还死了几百个,哎呀,这么好的儿郎,想想还怪可惜的。”
“报纸上说会在麒麟山给战死的人建一座烈士陵园,碑上有所有烈士的名字,过几天就做好了,大家可以去上柱香,拜一拜。”
“这么快就建好了?”
“城外那么多难民呢,官府让他们干的,有活干就有饭吃,大家伙都抢着干,当然就干的快些。”
“不止呢,我大伯娘在那边帮忙做饭,那个烈士陵园本来是皇家园林,文昌公主拜佛的地方,现在就是修一修,放点碑文牌位,所以才这么快的。不然哪能几天就平地起高楼?”
“哦……”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讨论了一下哪里有慈善的粥棚。
“崔家有的,城里两处,城外一处,虽然粥比较稀,但也比没有强,至少饿不死。”
“崔家也是好人啊……”
“是呀,比这些杀千刀的粮商要好多了……”
“呸!一帮土匪!就知道抢钱!”
“别说了,再说他不卖给你了,喝西北风去吧。”
“唉……”
大家唉声叹气的,脚下不得不诚实地等着,一个接一个,期盼粮价别再涨了,肚子咕咕乱叫,忍饥挨饿受冻,舔着嘴唇继续拥挤,数着可怜的钱,买点可怜的粮。
粮商赚得盆满钵满,一日之内,跟商量好了似的,价格飞升,不到中午就涨到了一百五十文。
百姓们怨声载道,骂骂咧咧。
库存的粮食卖得飞快,眼看就要不够了,粮商们心花怒放,连忙催促商队快点调运粮食过来。
其中以富商钱万思最为得意。他家在城西有坚固堡垒,庄子内外部曲三千,存粮十万斤有余,一年比一年囤得多,五谷杂粮应有尽有,不知养肥了多少老鼠。
他家有良田千顷,收的租子最多,夏秋两季低价收粮,冬春高价卖粮,他卖得价格最高,粮价涨得最快,赚得则最多,风头一时无两。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鹿鸣本打算等粮价飙升,粮商们纷纷被钱烧红了眼,彼此抢着从外地调运粮食过来,再开仓放粮,平抑物价的。
到时候那些粮商看着自家卖不出去的粮食,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跟着调低价格。
这是很温和的策略,没有什么风险。
但是遇刺的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引蛇出洞的话,还是得闹得大一点,才能吸引刺客。
于是她派粮长去和这几家粮商商量,请他们不要再抬高粮价,自然不欢而散。
然后她又派衙役和文书,隔三差五地去查粮店,查税收,查店面,查安全,查所有能查的东西。
只要官府想查,哪家店查不出点问题来,谁家是百分百合乎规定,完美无缺的?
那么发生点争执和口角摩擦,是在所难免的了。
再一一彻查店员的身份履历,抓到两个履历作假有案犯背景却隐藏的,逮起来,罚款,查封店面。
钱家十分窝火,但没有发作。谁知没过两天,官府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钱家,查隐田和漏税,重新丈量他家土地,清点所有佃农奴仆。
这怎么经得起查?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隐没田地,少交赋税,瞒报人口,都是习以为常的操作。
向来都是如此的,官府年年收一大笔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怎么偏偏这新上任的知州,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闹得鱼死网破呢?
钱万思气得胃疼,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说他家那个纨绔跋扈的儿子带着部曲冲撞官员,把知州也给误伤了。
家财万贯的老钱差点没气晕过去。
“什么?天杀的!那个该死的混账要钱不要命了,他误伤谁不好,怎么偏偏把知州给误伤了?鹿家军岂是什么好惹的吗?”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钱家不过是个引子。
【今天去找茬是吧?】
【对呀。】
【那你收拾得像要上战场干什么?】刘彻无语,【把刺客吓着了不来偷袭了怎么办?】
【对哦。】
鹿鸣最近习惯带武器了,一时拆掉所有装备,还有点缺少安全感。
【你这个年纪,不该打扮得花枝招展,漂漂亮亮的吗?你比你家兰殊都素。】刘彻努嘴,【不用光顾及我们,你想怎么打扮就这么打扮。】
【你们会不会觉得碍事?】
【有一点,但还好。】李世民道,【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喜欢桃红柳绿,花花朵朵是很正常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不必问我,与我无关。】嬴政淡声。
他确实很少出去,不像另外两位好动。
【那我,就穿粉色的裙子喽?】鹿鸣试探性地问。
她重新换了身衣裳,打开空间。
【穿呗,挺好看的。你长得标致,穿什么都好看。】这个喜欢欣赏美人并不介意女装的是刘彻。
【唔……配饰不要太繁复就行。】这个有点勉强但还能努力克服的是李世民。
【这个飞燕步摇很好看啊,耳坠原来有这么多样式吗?玉镯子显得肤色很白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大概就是这样吧……你不抹点胭脂吗?】刘彻好奇地看着铜镜里的鹿鸣,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话。
【镯子就别戴了吧?不是不好看,我怕等会动起手来不小心磕碎了……】李世民想象了一下,【袖子里能藏个匕首吗?】
【我们是要去受伤的,不是去割人头的。】刘彻提醒他,【把刺客都杀光了没用啊,幕后主使还在呢。】
【那行吧。】李世民妥协,【就当去踏青了,人别死就成。】
【死不了,不是有始皇的卡牌吗?百分百躲避所有刺杀呢。想受伤都得费点劲。】
【那咋办?中毒?落水?坠马?】李世民联想到了一连串的意外。
【随机应变吧。如果这次科举圆满成功,鹿鸣就是所有举子的座师,名声显赫,在文坛也是响当当的了。马上科举复试了,肯定有人比我们急。】刘彻悠哉道。
怀有一种古怪的紧张和刺激感,鹿鸣装扮得像明媚艳丽的桃花树,迎着温暖的春风,与兰殊一起去巡查清田的工作。
输掉比赛的公孙景卷铺盖走人了,他的工作,鹿鸣顺手就交给了兰殊。
兰殊大概能适应一切文职工作,并做得细致妥帖。哪怕是与公孙景交好,想给这个毛头小子一点颜色看看的同僚,也拿他没办法。
他压根不会犯任何微小的错误,且对一切陷阱和麻烦安之若素,举重若轻。
想要坑他的人,最后往往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吃了个哑巴亏还无处发泄。
“听说钱家不太配合?”鹿鸣问。
“他家被封了两家粮店,劳师动众运来的粮食现在卖不出去,官府还天天上门查人口量田地,要求补交所有赋税,当然心有怨怼。”兰殊道。
鹿鸣今日特地坐了马车,把车窗的帘子一勾,趴在窗口,毫无贵女的矜持端庄,随意地招呼兰殊过来聊天。
“怨怼到什么程度了?动手了吗?”
“前日清田的吏员被钱家放出来的几只恶犬给咬了大腿,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哼。”鹿鸣不悦,“狗呢?”
“钱家大少爷钱宝玉想赔钱了事,敷衍塞责,不肯交出狗,也不肯道歉。”
“态度很嚣张嘛。跟官府都这么嚣张,我不相信他平常没有犯过法。”
兰殊慢慢骑着马,走在鹿鸣旁边,颔首低眉:“我查过了,钱宝玉喜欢去勾栏瓦舍,尤其爱夜上画舫游船,鞭打妓女,这几年里手上至少有三五条人命,但因为妓子地位卑贱,死便死了,给钱了事,从来无人报官。”
“好一个禽兽。”鹿鸣厌恶道,“除了青楼女子呢?”
“也强纳过两个小妾,但因为钱给得多,小妾的父母喜笑颜开,更无人报官。”
“……”鹿鸣深呼吸,攥了攥手,“后来那两个小妾呢?”
“听说小产死了一个,另一个送人了,目前不在绀州。”
“……”
鹿鸣一时沉默。这个时代总是这样,在她刚觉得稍有起色的时候,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残酷地揭露着那些无人在意的生命如杂草般被践踏,凌虐,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角落。
而草菅人命的钱宝玉,他甚至不会得到任何处罚。
妓女的命不是命,她们的卖身契在青楼东家手里,不过是卖弄姿色的工具而已,一夜接十几个客人染上花柳病被丢下河都是常有的事。
什么风花雪月,勾栏听曲,那是恩客的风月,落在妓女身上,唯有冰冷的雪。
妾通买卖,也是私有物品一般,死了也无人问津。
“等我忙过这阵子,就开始修订律法,取缔这些做皮肉生意的。”鹿鸣自言自语。
“好。到时候我帮你修改。”兰殊不假思索道。
“那个钱宝玉,喜欢什么类型的美人?”鹿鸣突发奇想。
“你想做什么?”兰殊马上意识到她要发疯。
“好歹我也算个美人呢。”她冷笑了一下,“他强抢民女,民女的父母不敢得罪他,只能选择卖女儿。——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
“这……”兰殊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声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有没有可能,我才是那个危墙?”鹿鸣跃跃欲试。
兰殊欲言又止。
【你们觉得呢?】
空间里静默了一下,刘彻率先打破沉默:【有点奇怪,但似乎可行。】
李世民犹豫道:【我打仗的时候倒是用过类似的法子,孤身犯险,诱敌深入……但是美人计,还真没用过……】
【……】嬴政不发表意见。
【不行吗?】鹿鸣追问。
【也……不能说不行……】刘彻的下限比较低,接受得比较快,【但你看起来出身太好了,姓钱的应该没那么蠢去调戏世家女子吧?他又不是想找死。】
【懂了,我看起来不够好欺负。】自鹿鸣遇上这几位,不是在练习弓马骑射,就是在练兵备战,生死无常的战场趟过一回,整个人都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寒光四射。
岂止是不好欺负,简直像随时能打爆敌人狗头,并把对方的脑袋挂在城墙上风干。
【那我收敛一下。】
她放下帘子,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了个楚楚可怜的妆容,在钱家附近的一座寺庙边上,下了马车。
“钱宝玉在这里?”
“在的。我们刚得到的线报。”
“你们退远一点,我和琥珀去上香。”
“那我带人去看看钱家清田的进展。就在附近,你有事直接找我们。”
兰殊劝不动她,也就作罢,配合她钓鱼执法。
“嗯嗯,你去吧。”
鹿鸣难得戴上帷帽,兰花指捻,娇娇柔柔地提起一点裙摆,和侍女拾级而上,姿态优雅而曼妙,说话也是小声小气的,笑不露齿,行不漏足,步摇只轻轻摇动,姣好的容颜在白纱下若隐若现,好一番淑女风范。
铁石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不明所以道:“不知道为啥,将军今天其实非常好看,但俺就觉得怪怪的。”
“美则美矣,不是她自己。”兰殊叹了口气,“算了,随她去吧,别真出事就好。”
“俺们都不在,要是遇到刺客可咋办呢?”铁石不放心,“将军都没有带弓箭和刀呢。”
“她有分寸。”兰殊没有揭露鹿鸣在钓鱼,安慰了铁石一句,“我们走吧。”
铁石一步三回头,和亲卫们一起随兰殊去了。
却说鹿鸣那边,是特意选了这座偏僻的月老庙,不是为求姻缘,而是为了凑巧遇上来上香的钱家母子。
“听说这庙很灵的,怎么不能进么?”鹿鸣放柔声音,细声细气道。
“今日有贵客上香,观主正在陪同,女善信还请少待片刻,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庙里的道童还挺有礼貌,虽然把鹿鸣拒之门外,但也说明了缘由。
“可我走了很久,都走累了……”鹿鸣轻轻掀开一点纱帘,温温柔柔地相问,“可否去院子里坐一会儿,我不会打扰贵客的。”
“这……”道童左右为难。
“姑娘也是来求姻缘吗?”正在这时,钱家大少爷前呼后拥地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月老庙前的鹿鸣。
【低头,别看他。】刘彻兴致勃勃道,【你越是不看他,他越想看你。】
【啧,你很懂嘛,彘儿。】李世民揶揄。
【谁还没见过美人的几个套路了?我就乐意吃欲迎还拒这一套。】刘彻大方承认。
美人仿佛被陌生人群惊着了,马上放下帷帽的纱帘,莲步轻移,退后了几步。
可她生得实在太美,便是这云遮雾罩的惊鸿一瞥,也如在巫山之上偶遇神女,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钱宝玉顿时骨头一酥,呆立当场,满脑子都是:真美啊,世间竟有如此美人,可怜我从前见的都是些庸脂俗粉……
他勇敢地莽了上去,鬼迷心窍一般,盯着美人不放。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可有婚约?小可钱宝玉,颇有家资,愿以十里红妆,万贯家财,聘姑娘过门,从此一心一意只对姑娘好,恩恩爱爱,白首不离……”
【我可以打他吗?】李世民忍不住问,【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