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禀报苏锦烟求见。
“谁?”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京城里头可没有姓苏的勋贵。
戴嬷嬷此前去苏家府替皇后传过话,对苏锦烟印象很深,便在耳边提醒道:“就是尉迟世子的未婚妻。”
“她来捣什么乱?”皇后蹙眉:“不见。”
“是。”宫人下去了。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传闻皇后娘娘并不喜欢苏家之女,没想到是真的, 如此厌恶竟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二。
过了会儿,宫人又来禀报:“皇后娘娘, 苏姑娘说她有法子可解燃眉之急。”
“?”
众人安静了那么一瞬, 互相从对方眼中打量“我是不是听错了”的情况,而后窃窃私语起来。
“她能有何法子?一个商户女子罢了。”
“想必是担心尉迟世子安危太过, 得了癔症。”
“那也不该到宫里来搅乱, 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法子,她一个商户女还能本事通天不成?”
“就是, 我看她就是不自量力。”
这些话虽说得小声, 但皇后屏气凝神的听, 面上是压制不住的怒气。她就说商户女子上不得台面, 如今得了赐婚都还不安分,诚心想来给她丢脸。
皇后怒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过了片刻吩咐道:“让她回去, 都八个月身孕了还不在府中安生养胎,到处乱串什么!”
这话说得极重,换做任何一个世家贵女, 恐怕当场就要哭了。苏锦烟站在殿外, 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平静地继续对宫人道:“劳烦您再通报一声,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马虎。”
那宫人被她镇定之色怔了怔, 下意识地转身要进内殿。
此时,有几个官夫人出声了:“皇后娘娘,臣妇倒是觉得不防见见苏姑娘,看她有何法子。”
“正是如此,毕竟三个臭皮匠 国公府对皇后有意见,就是天下人都会说皇后不仁不善,连自己娘家的侄媳也苛待。
“赐坐。”很快,宫人就搬来了个凳子。
“你说你有法子,”皇后淡漠问道:“到底是何法子?若是不当用的,劝你还是别说了,免得......”
免得闹笑话,丢了尉迟家的脸。
“皇后娘娘,”苏锦烟微微福身,说道:“民女在顺州时曾应对过这样的事,有些经验,便想勉励一试。”
“苏姑娘,”这时,安阳侯府的妇人说道:“你说的有些经验,是多少经验?顺州流民跟平乱大军可不一样,苏姑娘得想仔细了。”
这话言下之意便是在嘲弄,拿流民的事跟平乱大军比,简直是笑话。
果然,众人面色各异,看好戏有之,嘲弄有之,真正想听主意的人也有之。
苏锦烟不想搭理这些人,并未回侯夫人的话,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直接对皇后娘娘说了自己的想法。
“......”被忽视了个干净的侯夫人面色尴尬,进退不得。
“皇后娘娘,”苏锦烟道:“此次平乱大军五万人停滞在淅河,民女曾向钦天监打听,再过二十日淅河便要降暴雪,届时......”
她话一出,官夫人们就不淡定了,又开始担忧起来,凤鸾殿中有些吵。
“安静。”皇后娘娘不悦道:“听她继续说。”
“民女有法子可在十五日内将五万人的衣物做出来。”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忍不住笑了,毫不留情的嘲笑。
皇后脸色也难看得不行,她此时后悔让苏锦烟进殿了,竟说了这般狂妄之语,简直丢人丢到了皇宫。
五万件衣裳十五日做出来?即便是手脚最麻利的绣娘做一件衣裳都需要十五日。
苏锦烟是疯了不成,竟说出这般话!
安阳侯夫人也趁机奚落:“苏姑娘,你可是得癔症了?你可知你刚才在说什么?”
“还是说,”侯夫人轻蔑道:“你这是在拿我们众人开涮说笑呢。”
对于这些声音,苏锦烟当耳旁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殿中央,面上无波无澜。
这些官夫人们嘲笑了会儿,见她如此镇定又有些狐疑起来。
有位夫人问道:“苏姑娘且说说看,你如何在十五日内做出五万件衣裳。”
“我有我的法子,在此不便与众位细说,要做这五万件衣裳,我只有一个条件。”苏锦烟道。
“是何条件?”皇后问。
“我需要一千六百七十名绣娘,而且......”苏锦烟补充道:“这些人在这十五天必须只听我一人调遣。”
一千六百七十名绣娘倒是不难,仅宫里的织造局就有四百多人,再从京城里头寻民间的绣娘就足够了。
只不过,皇后眯眼打量苏锦烟,心里盘算着此事要不要应下。
若是应下苏锦烟却做不到,届时整个尉迟家恐怕都要沦为上京的笑柄。若是不应,这笑柄也只能在这殿内发生,还来得及捂住。
她心里飞速地考虑,这时,殿外传来威严地一声:“应她便是。”
明黄的袍子跨进殿内,众人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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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由皇上亲自应了苏锦烟的条件,不止如此,还给整个户部的人都通了气,但凡苏锦烟需要什么,都必须努力协助她。
与此同时,皇宫织造局的众人都由苏锦烟调遣,还当即派人到皇宫外张贴皇榜,重金招绣娘。
这事从凤鸾殿下达圣旨不足半日,整个上京城都知晓了。
比起苏锦烟此前被赐婚的逸闻轶事,这一次她要在十五天之内做出五万件衣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之间,苏锦烟这个名字仿佛听起来都不大真切,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直到最后还传出了苏锦烟是神女下凡来相助平乱大军的。
这是天佑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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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苏锦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赶紧抬手打住霜凌:“别说了,这传言也太玄乎。”
婉仪公主坐在她对面,笑得肩膀颤个不停:“你才来京城半个月不到,就搅得整个上京轰动不已。”
“锦烟,”婉仪公主问:“你说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我也学学。”
苏锦烟含笑睨她一眼,不理会她这打趣之语,问道:“你何时回京的?”
“也就昨日。”婉仪公主道:“但今早一起来,就听说你弄了这么大动静,我就坐不住了。”
婉仪好奇得要死,毕竟是五万件衣裳啊,这要怎么在十五天做完?
苏锦烟却是卖关子:“山人自有妙计,届时你就知道了。”
“对了,”苏锦烟问:“我们都大半年没见了,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好自然是好的,”婉仪端了杯茶,不经意往窗外瞥了眼,见外头街对面故意闲适散步的人,无奈叹了口气:“就是惹上了一桩桃花官司,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锦烟也顺着她的视线朝街对面看去,见一个年轻英俊的小郎君,唇红齿白的看着还挺昭然正气。他一身墨青金吾卫的官袍,腰跨一柄长刀,看似正在巡视什么,但眼睛时不时地往这里瞟。
苏锦烟嗅到了些八卦的气息,凑近几分问道:“那人就是你上次在信中说的金吾卫小郎君?”
“真是瞒不过你,”婉仪公主说道:“不过我现在跟他已经没什么了。”
“为何?”
“他觉得我骗了他,对他始乱终弃。”
“???”这是从何说起。
婉仪公主道:“我跟他相识之初,他并不知我身份,彼时我一时兴起就骗他说我只是个贵人家的小婢女,负责出门采买干活的。他相信了,偷偷跟我好了段时间。”
“后来他知道真相,许是又听说我养面首的名声,就......”婉仪公主面色可惜:“就这么着了。”
“怎么着了?”苏锦烟追问:“你们这看起来不像分了的模样啊,倒是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小儿女吵架闹别扭似的,你看你看,他又看过来了。”苏锦烟笑道:“他难道不是在看你吗?”
“正是如此,我才不知该如何是好啊?”婉仪叹气:“算了,这些破事我不想烦恼,说说你吧。”
“听说朝廷已经派人招绣娘了,估计明日就能凑够数。”婉仪道:“这事我能帮什么忙?反正我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只管吩咐就是。”
苏锦烟佯装唬了一跳:“我哪敢吩咐公主?不过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 ”
毕竟有个公主在,做事会更方便些。
闻言,婉仪给她翻了个不大文雅的白眼。
两人谈妥明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苏锦烟吃了满腹的糕点才出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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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场地和布匹、针线之内的事皆有户部一应准备,苏锦烟整个下午倒是闲了出来。
这一闲就有点受不住,尉迟瑾才离开几天,她就开始想他了。
兴许思念便是如此,当你想一个人时,越想就越发如潮水汹涌。
苏锦烟坐在书房,原本想看看账册,但仍是心不在焉,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索性便让霜凌给她系斗篷,沿着游廊赏雪景。
上京的雪下得断断续续,上午还晴着天,这会儿又开始下了起来。
“小姐,”霜凌提醒:“一会儿该回去喝安胎药了。”
苏锦烟倚着红木栏杆,懒散地看着月洞门头上伸进来的一支绿竹。竹叶翠绿鲜嫩,上头落了点雪,零星稀疏,青白相接将红墙青瓦半遮半掩,颇有意境。
好半晌,她才百无聊赖地点头:“走吧,这就回去。”
霜凌笑道:“小姐是在想世子爷?”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想他了?”苏锦烟被丫鬟戳破心思,莫名地有点羞臊。
“是是是,”霜凌故意顺着她:“小姐没有想,小姐只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罢了。”
苏锦烟侧头惊讶:“你这般文采不去考状元可惜了。”
有霜凌路上打趣,苏锦烟倒是心情开阔了许多,回到屋子里喝完安胎药后又睡了一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苏锦烟不解地问。
“哦,那应该是安胎药的缘故。”霜凌边摆饭边说道:“大夫说重新加了一味药,容易犯困呢。”
苏锦烟看着一桌子饭菜,有些没胃口:“我这会儿实在吃不下,要不先端回厨房去煨着。”
两个嬷嬷站在门边,赶紧劝道:“夫人可别这么说,孕妇吃饭都得按时吃才好,您这会儿不饿,说不准肚子里的孩子饿了呢。”
这两人是薛氏从国公府送来的,还跟以前一样喊她夫人。
苏锦烟想了想,便在桌边坐下来。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苏锦烟一手托腮,一手拿筷子戳热锅里的炖牛肉。
幽幽地又叹了口气。
这还没玩没了了?苏锦烟自己都觉得稀奇得很,怎的一想起人来就停不下来了呢。
想到害她这般相思的罪魁祸首,苏锦烟心里不岔得很。
筷子一下一下地戳,嘴里叨叨念念:“混蛋,就是个混蛋......”
“骂谁混蛋呢?”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诶?”
苏锦烟立即抬眼,看见来人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傻愣愣了许久,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尉迟瑾轻笑,捏了捏她的脸:“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你怎么回来了?”
苏锦烟又愣愣地问了遍,实在是觉得像做梦一样,以为自己想他半天想得脑子糊涂了。
尉迟瑾说:“我知道你很想很想我,所以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还有三章吧,就正文完结了,生包子会在番外,到时候是甜甜的养包子秀恩爱的日常。嗯,如果大家想看六叔和纪涵青的cp,我也考虑写一写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