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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下,人流如织,喧嚣嘈杂。
公孙妙善骑着毛驴缓缓踏入城中,腰间的酒壶随步伐轻轻晃荡。
“听说了吗?那大周的镇南将军徐平这些天就在奉天,不日便要奉召入宫!”街边卖菜食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引得周围菜农纷纷侧目。
“什么镇南将军,我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位老者恰巧路过,脸上满是怒容。“这个狗贼在岳州屠了好几座城,血流成河呐,那场面,想想都叫人胆寒!”
听闻此言,公孙妙善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黛眉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在她看来,徐平的行事颇为随性,但本性算不上大恶。至于纵兵屠城,大抵也是出于无奈。战乱之下,城破人亡,非但需要借机劫掠,麾下部卒也需要释放。
“孟然,你带他们先去驿馆。”心中一阵烦闷,公孙妙善当即吩咐随行的学宫众人先去寻个落脚之处。
听闻此言,孟然赶忙作揖施礼。“学生这就前去!”
待他们远去,公孙妙善走进茶馆。她刚一坐下,邻桌几个年轻人的争论之声便传了过来。
“你懂个屁?李大人推行新政,那可是造福了不少岳州百姓。他不但鼓励农桑、还兴修水利,家叔就在岳山,来信说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了。”一少年郎满脸通红,抬着茶杯大声反驳。
“好个鬼!余家老三,你不会是拿了周狗的好处吧?”其人话刚说完,身旁另一个男子立刻站起身来。“我表叔就在雍城!一家老小,眨眼间就没了,这叫造福?你他妈还是不是梁人?”
公孙妙善静静倾听,面纱内的表情愈发复杂。她抬手一招,当即唤来了小二。“给我来一壶清菜,在佐些果子。”
“好嘞!客官!您稍待!”
“客官,您的茶!一个盏还是……”片刻之后,小二端着茶壶快步走来。
“一个!”公孙妙善微微抬手。“向你打听个事儿。”说着,她从袖口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了对方。“大周那将军下榻何处?”
接过铜钱,小二取下抹布,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道:“这事儿您可就问对人了!
咱们奉天城内的官驿有十几处,恰巧小的家兄就在那将军下榻之处其中跑堂。”言罢,他抬手朝着门外指去。“您顺着这条道往南走二十里,其人就在城南的驿馆。”
闻言,公孙妙善稍稍点头。“他屠戮了那么多的岳州百姓,你对他恨之入骨吧?”
“恨之入骨?”小二脑袋一歪,仔细想了好半天。“多少有些吧!毕竟是周人。要说恨之入骨,好像也谈不上。他杀的又不是小的家中之人。
何况姜安民不是叛臣吗?真真假假,传得也是有板有眼,到底咋回事,咱平头老百姓,谁知道呢?
再说了,岳州的新政的确不错,听说赋税都免了两年,还不征调劳役,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啊……”待到擦完桌子,小二微微躬身。“客官!您慢用!”
自打启程前往奉天,公孙妙善顺路也去了一趟岳山。李正我的治政与自己的想法颇有些不同,这些个点子想来应当是出自徐平之手。
浅饮几口,她收起果子,在桌上放下了几枚铜币,转身便离开茶馆。
走在热闹的集市,公孙妙善并未朝着城南的驿馆而去。
她漫无目的的闲逛,偶然穿过巷子,一说书人正口若悬河的讲述着徐平的“英雄事迹”。
“嘿嘿!话说这徐平将军年少英勇,在战场上那是威风凛凛啊!
大破南安贼寇,又剿灭了岳州叛军,为我大梁立下赫赫战功……”
“然后呢?”
“打什么勾八哑谜?说啊?”
“什么年少英勇?我听说这周将都两鬓斑白了吧?”
“接着说,赏你的!”公孙妙善随手丢去几个铜板,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这徐将军倒也是多情之人!他对我那家中小妹是颇为钟情!那日夜里……”
“你家小妹隔壁李老三都看不上,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
“哈哈哈!你家小妹比我那院里的母猪还壮实,周人都好这口?”
“收声!收声!你们还想不想听了?”说书人用镇尺拍了拍桌案,随即一把张开折扇。“就说这徐平二战三江口!那也是因为苏北石觊觎他心爱之人,这才让徐将军率军亲讨!
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一战打得可是天崩地裂,杀得是血流成河……”
“心爱之人?谁是他心爱之人?”公孙妙善掏出果子一咬,颇有兴趣的吃起瓜来。
“这位听客今日第一次来吧?那自然是上回说到的天下学宫夫子啊?”一旁的几位听客面面相觑,当即大笑着回道。
此话一出,公孙妙善一口果肉差点没给自己噎死。“咳!咳咳!!!你……你们如此编排天下学宫,就不怕受罚吗?”
“嗨!你懂什么?那天下学宫的夫子乃是胭脂榜榜首,胭脂榜听说过吗?
他们这些大人物岂会找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麻烦?书都不让人说?看看那些个史官的嘴,有几个靠谱的?”
见台下一片喧哗,说书人再次拍了拍镇尺。“都给我安静些!吵吵闹闹的,别影响了诸位听书!”言罢,他挽起袖子一步踩上桌案。“今日便说说这第九回!
诸位且听:
三江口,徐平抬花轿!入洞房,妙善做新娘!”
“噗!!!”公孙妙善嗓子收紧,口中果肉差点就给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