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男拿着短刀朝蔺晖走过去,蔺晖吓得跪下慌张大喊:“秦哥秦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我女儿有钱!她真的有钱!”
蔺佳亦看着明晃晃的刀刃,莫名地,心里生出点快意。她紧紧盯着沙发男,既希望他一刀了解了那个恶魔,又希望他只是虚张声势。
听着蔺晖的话,她笑得颤抖,厌恶道:“你还是去死比较好!”
沙发男到这会儿也算看明白了,这父女两根本就没啥感情。这女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邪门得很,居然还希望他杀人。
今天他们费这么大力气去掳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恶气。他蹲下身去,扯着蔺晖的手不管不顾地扬刀子。
蔺佳亦下意识的别过脸,紧闭眼睛,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震天。
她的脑子空了那么十几秒,嗡嗡地,连心脏也仿佛停止跳动。
就这么不知多了多久,低低的呜咽声渐渐响起。她赶紧转身看去,才发现蔺晖没死,他面前流了一大滩血,有几根断了的手指掉在上面。
这画面看得令她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
沙发男以为她被吓到了,很满意她的反应。缓缓走到她身边,“老子刚才说过了,父债子偿。”
“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你现在赶紧打电话借钱,今天我就要拿到十万块。”
“要是没有,”他扬了扬手上的刀,威胁道:“老子把你的手也给剁了。”
蔺佳亦的头又昏又疼,这会儿难受得胃里翻涌。顾不得其他,她赶紧蹲下去,手撑着冰冷的地面狂吐。
但她今天没吃早餐,一直干呕了许久,刚才冷静的气势不复存在,整个人虚弱地跪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起来!”沙发男踢了下她的小腿:“别耍花样!”
就在这时,铁门“哐当”地又打开了,一名男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秦哥不好了,有好多警车朝这边开过来了。”
闻言,沙发男大惊,焦急地转了一圈,随后一脚踢向地上半死不活的蔺晖,骂道:“去你妈的!今天算你走运!”
他丢下短刀,招呼其他两人飞快跑了。
*
当宴淮冲进破旧的工厂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蔺佳亦捂着肚子,躬身虚弱地缩在铁皮房子角落,身边不远处,留着一大滩未干的血迹。
那一刻,他的心脏猛地一阵窒息,赶紧跑过去将人打横抱起。
“佳亦?”他脸色发白,颤声问她:“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蔺佳亦闻到熟悉的雪松香,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在这一刻,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安全和温暖的,莫过于这个带着雪松香气的怀抱了。她急切地,带着贪婪和渴望,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好半晌,才艰难地说道:“没事,我没受伤,就是胃疼。”
现场,警察还在四处搜寻,声音嘈杂慌乱。蔺佳亦抬眼看了下四周,没发现蔺晖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的。
小刘递过宴淮的外套搭在蔺佳亦身上,宴淮抱着人出了工厂。
一路上,蔺佳亦都紧紧抓着宴淮的衣服,窝在他怀中没说一句话。
宴淮担心了一整天,这会儿抱着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也只是沉默地看着怀里的人,手指摩挲她单薄的肩骨,无声安慰。
小刘坐在副驾驶,偷偷从后视镜瞥了眼。
蔺佳亦的就那么被宴淮抱坐在腿上,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鸟。而宴淮则是将脸贴在她的额头,神态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小刘觉得奇怪,这两人好像相爱了很久,又走散了很久,如今终于失而复得似的。这画面莫名让他挺感动的。
也许是宴淮的怀抱太温暖,也许是他身上的雪松香太令人安心,昏昏沉沉地,蔺佳亦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春光明媚的午后,父母开车带着她去郊外农场摘草莓。
她挎着篮子欢快地在田地里奔跑,左看看又看看,觉得这个草莓很大,那个草莓也很甜,她贪心地摘了很多。
回家的路上,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听着父母的交谈声甜蜜地睡着了。
可是很快,她又听见他们争吵起来。
“蔺晖,你放开我,这日子我没法过下去了!”
“你这个臭三八,离婚你想都别想!”
接着又是一阵乱哄哄地打闹,电器摔碎的声音,女人惊恐尖叫的声音,交杂于耳。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自己正躺在逼仄黑暗的小房间,透过半开的门,看见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地上到处都是散乱的酒瓶。
他抬眼恨恨地看她:“睡醒了?你妈走了!不要我们了!”
她呆呆地,不明白之前还好好摘草莓的呢,怎么就突然说妈妈走了。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眼皮沉重,一阵白光划过,瞬间又换了个场景。父亲一身酒气地攥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出家门口,“你滚吧!你跟你妈一样没良心的东西!滚滚滚!”
大冬天的,她身上衣裳单薄,在门口冻得嘴唇发紫,后来舅舅赶过来接走了她。她看见舅妈那双细长的眼睛总是轻蔑和嫌恶,嘴里骂骂咧咧:“讨债鬼!赔钱货!拖油瓶!白眼狼!”
画面一转,她被人堵在校园外的小巷子里要钱,有个少年将她拦在身后。她努力睁眼想要看清他的模样,但他全身发着光芒,那光芒遮住了他的脸。
少年赶走了那个人,少年对她说:“别怕,以后我帮你。”
少年还说:“蔺佳亦,你躲什么躲?我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她茫然:“什么信?”
突然,天又黑了下来,雨下得很大。那少年站在雨中很生气,问她:“为什么跟我分手?”
“蔺佳亦,你到底有没有心?”
“蔺佳亦,你走吧,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她始终看不清少年的脸,却因为这句话突然心慌无措,她伸手想要去拉住他,喊道:“别走!别走!”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佳亦?佳亦?”
蔺佳亦头疼得快炸裂,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雨中渐渐离去的少年的背影,她呜呜地痛哭出声。
“佳亦?你醒醒。”有人将她抱起来,摇晃她肩膀。
蔺佳亦迷迷糊糊睁眼,头脑昏昏沉沉地,好半晌,视线才聚焦变得清晰。
宴淮熟悉的脸就在她眼前。
“佳亦,你做噩梦了?”不等她回答,又温柔地哄道:“别怕,我在这里,我们已经回酒店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房间没开灯,光线昏暗,眼前的这张脸分明就是梦里的少年。她眼眶红红地,还带着刚刚留下的泪痕,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猛地冲进他怀中,无声地哭起来。
宴淮双手环过她肩膀,紧紧搂着:“别怕,只是梦而已。”
蔺佳亦边哭边摇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什么不是故意的?”
蔺佳亦抬起头,长长的睫毛湿润:“我不是故意跟你分手,那天看你站在雨中我也很难受,我哭了很久。”
宴淮顿了下,曾经刻意隐藏在心底不敢面对的那些事,又一幕幕地浮现。他动了动喉结,轻声道:“没关系,我早就原谅你了。”
在他飞来分部寻找她的这几个小时里,在他得知了蔺佳亦的家庭状况后,他就已经原谅她了。
人事部直接找到了蔺佳亦的母亲徐淑琴,所有事都是从她口中得知的。听到她从小遭遇的事,他心疼得无以复加。过去那些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早就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释怀。
还有什么比将她活生生地抱在怀中更重要的呢?
他不想,也更不忍让她将过去那些痛苦和难堪再诉说于人前,更何况,从薛舒琴的那些话中,他也已经猜到了当时蔺佳亦决心分手的原因。
现在回想起来,只后悔那时候自己不够坚定,让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东西。
想到此,他又将人抱紧了些:“佳亦,以后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让我陪着你,护着你。”他珍爱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往后余生,我来爱你。”
闻言,蔺佳亦沉默了许久,她闷闷地问:“你不是要跟别人订婚了吗?”
宴淮退开少许,疑惑地看着她:“谁跟谁订婚?”
“就是你那个未来的未婚妻,徐玟。”蔺佳亦说道:“寿宴那天,她自己也这么说的。”
宴淮皱眉:“徐玟这么跟你说的?”
“不止徐玟,大家都这么说。”
“所以......”宴淮恍然明白了什么,又气又无奈地问:“你这段时间突然不理我,就是因为徐玟这些话?”
蔺佳亦有点心虚地垂下眼,底气不足地说道:“我又不想当第三者,所以......”
忽地,宴淮重重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咬牙切齿地:“谁说你是第三者,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蔺佳亦被他这举动弄得惊了下,脸又红又烫,尴尬又气恼。故意说道:“你表现什么了?我还真不知道。”
宴淮睨着她羞红的脸,之前沉重的心情也突然扫了大半,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蔺佳亦,你这么笨,那我说给你听好了。”
“说、说什么?”蔺佳亦不自在地偏过头:“我也不是那么想听。”
“但我偏要说,”宴淮薄唇追逐她的耳畔,低低地开口:“蔺佳亦,我喜欢你,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这些年一直都没变。”
“我不会跟别人订婚,”他继续说道:“除了你,这辈子不会有其他人。”
他突然这么深情款款,蔺佳亦有点招架不住。想要逃离,可人却被他捉在怀中动弹不得,索性只能装死。
宴淮解释:“以前长辈们是有联姻的意思,但我一直没同意,我爸妈后来也没再提这事。但徐家这些年生意渐渐败落,徐家长辈想通过联姻来重振旗鼓,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地对外散播联姻的消息。这事我也清楚,只不过因为宴家跟徐家是世交,我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你放心。”宴淮笑着咬了下她红得滴血的耳珠:“我喜欢你,除了你,我是不会跟别人订婚的。”
“佳亦,”他将装死的人拖出来,捧着她的脸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话题突变,蔺佳亦懵了下:“太、太快了吧?”
宴淮眷念地抚摸她的眉眼,语气有点委屈:“可我等这天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