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义眼眸眯起，露出精芒，道：“漠北只是其一，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本帅想要让苗疆出手。”
“让苗疆出手？”
张子凡和李茂贞神色一愣，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李星云。
“不可！我欠苗疆太多了……”
李星云低垂着脑袋，双手紧攥着衣服，咬牙切齿。
“李兄……”
“李星云……”
张子凡和李茂贞轻声叫了句，但是却发现李星云始终都没有抬头，他们也知道，李星云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蚩梦没死。”
许怀义四个字，犹如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李星云身体里面。
他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许怀义，颤抖的说道：“你说什么？你说谁没死！”
“蚩梦没死。”
许怀义再次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她……她真的没死？”
李星云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抓着许怀义的手臂摇晃着。
“蚩梦是没死，她如今已经贵为苗疆圣女了。”
许怀义看着激动的李星云，心中颇为感慨，旋即淡淡说道：“你觉得她不想报仇吗？”
听见许怀义这么说，李星云脸色变幻了几番，随后长叹口气，道：“我欠她太多了。”
“既然欠下了，自然是要偿还的。”
许怀义看着李星云，笑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本帅的意思吧！”
李星云苦涩的笑了笑，道：“可是我们心中这道坎过不去。”
“你欠的账，你觉得这辈子能够还清？你应该利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偿还才对。”
“而且……”
许怀义顿了顿，接着道：“你真觉得李嗣源成功了，会放过苗疆这块风水宝地？”
“不良帅说的不无道理，如果加上苗疆的力量，确实有机会颠覆李嗣源的政权。”
旁边李茂贞突然开口，劝解道：“更何况，加上漠北的势力，也足够我们对抗李嗣源了。”
“可是……”
李星云依然很难决定。
这个时候，张子凡拍了拍李星云肩膀，道：“李兄，人活着就总归是要做点事的，你不能因为害怕，不能因为愧疚，就选择逃避。”
听见张子凡这话，李星云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深吸口气，缓缓闭上双眸。
许怀义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嘴角微扬，事情正在按照他预料中发展。
“你们三个人叙旧吧，本帅要去苗疆一趟了。”
许怀义淡淡说道：“本帅不在洛阳，就由你们二人负责，万事小心。”
“明白！”
李茂贞和张子凡恭敬应了声。
等到许怀义走后，御花园内便只剩下李茂贞、张子凡和李星云三人。
他们一边推杯换盏，一边继续聊着今日之事。
张子凡又是细品了一杯，旋即将目光看向李星云，认真说道：“李兄，我知道你有时候很难相信不良帅的判断，但是或许，我们真的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天下腐朽，百官不思进取，官绅勾结，贪污受贿，民众苦不堪言，而朝廷，又是一盘散沙。”
李茂贞神色沉着冷静的说道：“你应该清楚，李嗣源虽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他一个人总归为了一个好名声，压的天下诸王不敢造次，否则这个天下只会更乱，如今我们既然想要改天换地，那就必须要下猛药。”
“按你所说，李嗣源还真是造福了天下百姓？”
李星云冷笑，道：“就算他真的造福了天下百姓，但是这个天下怎么来的？杀了这么多，陷害忠良，欺骗百姓，这些难道不是他的罪孽？”
“你错了！”
张子凡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李兄，你仔细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种规则从古至今一直被保持着。”
“站在李嗣源的角度，他没有错，但是站在我们的角落，李嗣源就是乱臣贼子，是千夫所指的对象。”
张子凡语气骤然间凌厉起来，整个人气质瞬间大变。
李茂贞闻言，点点头，赞同的说道：“张子凡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但是李嗣源重权在握，却心怀不轨，滥杀忠良，这样的他，配称为英主吗？”
张子凡冷哼一声，说道：“李兄，你心中执念太深，你若是真的想要帮助百姓脱离苦海，那就拿出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不然，你的心魔永远都别想消除，未来也会困扰于你。”
听着张子凡和李茂贞的劝告，李星云沉吟片刻，最终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了，谢谢两位。”
张子凡和李茂贞相视一望，脸上露出笑容。
当天晚上，三人喝酒到深夜。
李星云醉醺醺的回了房间，躺床上沉沉睡去。
另外一边，张子凡回了家里，将自己锁在屋内，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有李茂贞满脸忧愁的站在院内，眼神迷茫的看着夜色，呢喃道：“张子凡，李星云……你们真的能扛得起来吗？”
今日居酒，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欢快。
但是曲终人散，酒过三巡之后，张子凡和李茂贞、李星云三个人却是各自惆怅。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阻止自己的哥哥，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又或者，当初李星云没有杀掉袁天罡，会不会就会出现转机？
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正如不良帅所说，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去拼命。
突然，李茂贞眉头一皱，对着身后空气怒斥道：“谁？滚出来！”
“岐王殿下，这是大帅留给你的东西！”
这个时候，不良人天勇星突然出现在李茂贞面前，恭敬的递上一封密信。
看着眼前的密信，李茂贞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打开，仔细阅读一番，眉头渐渐舒展开，不过最后眉头又皱了起来，道：“此举有违朝纲，你们不良帅胆子不小啊！”
“大帅说了，只要能够天下太平，这个江山姓李，还是姓什么都不重要，他不在乎。”
天勇星淡淡说道：“他意在天下，至于是哪家天下，对于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李茂贞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天勇星等待了片刻，见李茂贞还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大帅让属下带话给岐王，说您若是答应了，苗疆的事情办完，他会亲自来找您谈谈。”
“你可以下去了。”
李茂贞摆了摆手，示意天勇星退下。
待到天勇星走后，李茂贞坐在桌旁，眉头越发的凝重。
片刻后，她自语道：“只要能够天下太平，这个江山姓李，还是姓什么都不重要，都不在乎吗？”
“不良帅，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茂贞抬头望月，端起桌案上的美酒，仰头灌入口中。
……
……
三日后。
苗疆。
许怀义双手背负，目光平静的看着躺在竹椅上休息的老头儿，声音嘶哑的说道：“如今天下大乱，阁下身为李唐皇室血脉，却在这里悠哉乐哉的睡觉？”
“呵呵，天下大乱，关我屁事。”
老头儿睁开惺忪睡眼，瞥了一眼许怀义，懒洋洋的说道：“我只管待在苗疆，其余的，与我何干。”
“阁下就不怕李嗣源再攻打苗疆？”
许怀义淡淡道：“还是说，阁下准备袖手旁观？”
老头儿哈欠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我才不会管呢，李嗣源爱咋咋地，反正我也活不了多少时日。”
“至于你，老夫似乎没有见过你？”
老头儿斜着眼，瞥了一下许怀义。
许怀义毫不客气道：“你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
“嘿嘿，你这脾气倒是挺像我。”
老头儿嘿嘿怪笑两声，突然问道：“说吧，这次你们不良人来找我做什么？”
许怀义声音嘶哑，缓缓说道：“袁天罡死了。”
听见这个消息，老头儿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愕之色，旋即又释然了，他本来就知道袁天罡已经身死，只是没想到袁天罡身死以后，还会有人来十二峒。
“我们李家欠袁天罡太多，老夫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让李星云那个臭小子看清这个天下。”
老头儿感慨一句，随即看向许怀义，说道：“说吧，你们不良人来十二峒做什么？”
许怀义双手抱拳，恭敬说道：“本帅天立星，特来十二峒借兵！”
老头儿闻言，眯着眼睛看着许怀义，淡淡说道：“借兵？苗疆可没有兵。”
许怀义淡淡说道：“无妨，十二峒峒主即可！”
听见许怀义这么说，老头儿第一次睁开眼，诧异的看着许怀义，好半晌才道：“你倒是敢开口……”
“借兵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准备迎你回朝。”
许怀义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是本帅会打的你同意。”
这句话落下，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隐隐间有种火药味弥漫开。
许久，老头儿突然笑了，笑的肆意，放肆。
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
下一秒，他一个瞬身已经出现在了许怀义背后，一拳狠狠砸向许怀义后背。
许怀义没有转身，单手抓住老头儿拳头。
然后，用力一甩，直接把他扔飞出去数米，在天空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稳稳落地。
老头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撇嘴说道：“本来以为整个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比袁天罡还狂妄的人，现在看来，每一个不良帅，都是狂妄自大，无法无天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