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陆安终于从繁忙的门诊脱开身。
匆匆在食堂解决了午餐，他就回到科室看望了谭老。
谭老住在单饶VIp病房，他已经抽了血，主要是检查IgG4，化验结果要等下午才出来。
陆安和组里的医生一起，再次给谭老查了房。
“陆安，我怎么还是觉得像是胰腺癌。”方任勇看完了谭老的病历资料，“主要是这肿瘤的形态，太像是恶性聊。”
一旁的邹睿和曹野也点点头。
专科医生的思维，就容易局限在自己的这个领域。
就像是一个胸痛的病人，心内科医生看到之后就可能联想到是心梗，消化内科医生看到之后觉得是胃食管反流，肿瘤科看到觉得可能是白血病，胸外科看到觉得是胸骨骨折。
而方任勇、邹睿以及曹野，他们都是普外科医生，思维容易局限在普外科这个领域。
但是陆安则不同，在当一个普外科医生之前，他还是一个急诊科医生，他每面临的疾病，可不仅限于一个系统。
如果思维固定化、局限化，是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急诊科医生。
所以相较于科室的其他人来，陆安能够穿透疾病的表面，而直达本质！
“真相需要证据，而且往往就掩埋在不经意的角落。”陆安淡淡道，“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等IgG4的结果出来。”
……
正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陆安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面前摊开的《自身免疫性胰腺炎诊疗指南》被他用红笔划满波浪线。
这种罕见病与胰腺癌的ct影像相似度高达90%，但前者需要激素治疗而非手术——若按癌症方案开刀，病人可能死在过度治疗上。
“你又在为疑难杂症修仙？”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颜悦来到了普外科。
她端着一杯咖啡倚在办公室门边，白大褂口袋露出补光灯的USb线。
这是陆安成为带组医生之后，韩岩特意为他在普外科一病区找了一间独立办公室，面积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见陆安一时间没有回答，颜悦凑近看他圈出的关键词：“IgG4相关疾病？你们普外科还会有这种疾病？”
“可是有一个患者的皮下出血符合血管炎特征，IgG4升高会印证我的猜测。”
陆安揉了揉太阳穴。
颜悦见状，放下咖啡杯，缓缓走到陆安身后，伸手帮他轻轻揉捏着肩膀。
就在这时候，一旁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检验结果框。
陆安凝视看去，瞳孔微微一缩——IgG4值高达3260mg\/L，是正常值的二十倍！
“IgG4高了！”
陆安正准备打起办公室的座机给韩岩打电话，但是突然又顿住了：因为这种病需要病理活检确诊，但谭老的凝血功能异常，穿刺极有可能导致大出血。
“怎么了？”颜悦看到陆安停顿住了，连忙问道。
“IgG4值升高，只能是高度怀疑自身免疫性胰腺炎，但是这个病需要穿刺才能诊断，但是患者的凝血功能很差，所以……”
“患者的身份很特殊吧？”颜悦又道。
陆安一愣，疑惑地看向颜悦：“你怎么知道？”
颜悦笑了笑，“这要是放在以前，你可不会这么犹豫不决和优柔寡断，只要是对患者有利的操作的治疗，你都会勇敢去做。”
听到颜悦，陆安怔了怔，随即笑着摇摇头：“唉，是我想多了，还没你看得通透。就把谭老看成是一个普通病人吧，明多学科会诊，我拿出自己的意见就好了。”
“嗯，这就对了。”颜悦笑了笑，继续给陆安揉捏着肩膀。
……
次日，普外科一病区组织全院多学科会诊。
韩岩亲自到场主持，其他来的人有消化科林兵主任、肿瘤消化方向的刘子峰主任、影像科主任吴伯勋、血液科主任徐仲煌。
其中消化内科林兵、影像科吴伯勋是老熟人，陆安之前见过很多次。
会议室的白炽灯在长桌上投下冷冽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咖啡的焦苦和碘伏的刺鼻味。
陆安坐在圆桌末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谭老背部紫癜的照片——那些妖异的葡萄状出血点在牛皮纸袋上若隐若现。
“先介绍病情吧。”等众冉齐之后，韩岩率先开口。
方任勇作为管床医生，开始和众人交代患者这些年的病情。
邹睿则是给每个在场的会诊专家都发了一份病历资料，让众人更直观了解患者病情。
等到方任勇介绍完病情，韩岩便继续主持会议，“患者身份大家都知道，但是也不要有什么顾虑，都畅所欲言吧。”韩岩话音刚落，肿瘤科刘主任的保温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枸杞随着震荡的茶水上下翻涌。
“这简直是胡闹！”他抖着手中ct片，金属观片灯被撞得摇晃，“胰头占位伴胆管扩张，cA199超标三倍，不是癌难道是巧克力囊肿？”
“宁可错切不可放过！胰头癌生存期就剩三个月！”
方任勇沉默，韩岩也没有话。
肿瘤科刘主任的性格向来如此，是个直肠子，不会弯弯绕绕，虽然临床经验丰富，但是也得罪了不少人。
一旁血液科的徐仲煌主任立刻把凝血报告推过去，A4纸边缘在桌面刮出尖啸：“血板2万8，d-二聚体比妊娠期还高，这种凝血功能上手术台？”
方任勇心翼翼地回道：“风险极高。”
影像科吴伯勋主任默默调暗灯光，投影幕布亮起谭老最新的pEt-ct影像。
荧光绿的癌变信号在胰腺头部灼灼发亮，他却突然放大肝门部血管：“注意这个旋涡状血流，像不像二十年前那例肝动脉假性动脉瘤？”
“陈芝麻烂谷子的病例也拿来当证据？”刘主任的冷笑卡在喉咙里——消化内科的林兵突然起身，他面前的文件，“陆，你坚持查IgG4的依据是什么？”
林兵对陆安的印象还不错，是除了韩岩，在场对他了解最深的一个主任。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大佬的目光骤然聚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