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书阁)

京都龙台。夜。

萧瑟深秋,冷气如芒如刀,寒彻风骨。

越是寒冷的天气,人们就会睡得越早,衾被的温软便是遮风挡雨最好的港湾。

偌大的龙台城,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声音,连原本角落的流浪野狗野猫,如今也不知藏匿到何处去了。

只余漫天的枯枝败叶,在冷风的卷动下,漫天飘荡。

一座深宅大府。

朱漆大门,铜兽锁头,威风无比。

红灯笼高挂在府门两侧的立柱之上,被风吹得左右摆动,微光摇曳。

虽然如此,却丝毫掩饰不了这大府的尊崇之气。

楠木大匾,在红灯笼的照射下,映出两个苍遒大字:孔府。

原来这一处,乃是大晋当朝大鸿胪——孔鹤臣的府邸。

孔府占地并不算很大。

但在黑夜下,仍可依稀看出精致奢华。

阁楼亭廊,错落有致,应有尽有。

只是没有一丝光芒,似乎和这京都所有百姓一般,这孔府也陷入了沉沉的熟睡之中。

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一道院中的一间房屋中,仍有灯光摇曳,隐隐传出说话声。

“父亲,那萧元彻欺人太甚。”

屋中,早生了炭火,大鸿胪的家中自不比寻常百姓家,早早的便用上了这取暖之物。

只是由于天还远远不到冰冻三尺的时候,这炭火只是驱走一些冷意罢了,倒也并不十分旺盛。

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一身褐色衣衫,带着与他清秀面容完全不同的一丝狠戾,气愤的说道。

他便是大鸿胪孔鹤臣的长子——孔溪俨。

今天一早,还贵为鸿胪寺少卿。只是如今已然是一个普通百姓,一介布衣了。

他的正前面,孔鹤臣端坐在那里,似乎对自己儿子的冲冲大怒,不为所动,脸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甚至双目微闭,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孔溪俨见自己的父亲似乎不为所动,更是气满胸膛道:“父亲就这般看着,那贼子在朝堂之上,肆意放肆不成?”

这话音中,更是带了些许质问的意味。

孔鹤臣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长子,一字一顿道:“你给我记住了,那是当朝司空,天子最为依仗的权臣!可不是你口口声声的说的贼子!”

孔溪俨似乎颇不服气道:“当朝司空?不过是欺侮天子,祸国佞臣而已!就因为他的家事,便要罢黜这许多能吏......”

孔鹤臣闻言,再也压不住火,厉声喝道:“够了!住口!”

“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旁边桌几之上,单手点指孔溪俨道:“能吏?你也配提着两个字?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么?你可是鸿胪寺少卿,我更有意提拔于你,妄想着你能替为父独当一面,怎知却如此不肖!两仙教能有今日之害,你身为鸿胪寺少卿,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

孔溪俨一怔,只得低低道:“多少知道一些......我原以为可以借助他们......多少掣肘一下萧元彻......”

孔鹤臣冷声道:“掣肘?结果呢?两仙坞还在,你这少卿的官帽却丢了!你可曾想过是你利用了人家,还是反被人家利用了?”

孔溪俨闻听,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只是,我听闻父亲还在朝堂上顺着萧元彻的话说,怎么不就据理力争?死谏圣上!”

“混账东西!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怎么没有尽力一争?死谏?今天朝堂不过是圣上和萧元彻咽了出戏,所有的关节都是他们已经拟定好的?我死谏又如何?当真要让我撞在御阶之前,血流五步不成?说话的时候动动你那脑子!”

孔鹤臣直气的须眉皆炸。看着自己的长子,有些痛心疾首。

孔溪俨只得将头低下,眼中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神色。

孔鹤臣半晌方道:“当今大晋,早不是昔年那个大一统的王朝,乱世之中,谁掌握了刀兵,谁方有话语权,再有九尺之躯,硬碰刀光剑影,结果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太尉如何?大司农如何?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他们加上你父亲我,又能如何?”

三个如何连番问出,孔溪俨这才将头一低,寂寂无语。

“我孔家,只有你一个还算争气,可是比起萧家最不肖的,你还什么都不是!不要多说了,只要圣上心中明白,你早晚必复起!”

孔鹤臣有些无奈的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我如今只是暂时......他日还能?......”

孔溪俨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孔鹤臣有些心寒的摇摇头道:“我以为,你是不忿为父在朝堂受那萧元彻刁难,原来是怕你官途就此终结啊......”

孔溪俨的心思被戳破,不由的脸上一红,刚想说话,孔鹤臣摆摆手道:“你去罢......为父想要好好静一静!”

孔溪俨嘎吧了下嘴唇,这才施了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身后孔鹤臣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道:“权力之争,自古便是血雨腥风,你罢了官也好,以你的心智,卷入这等斗争,怕是早晚没了性命!如今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孔鹤臣的声音忽的高了许多道:“你给我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你孔溪俨混丢了脑袋事小,切勿连累了孔氏一门!”

孔溪俨身躯一顿,背对着父亲的脸上早已如冰如霜,冷冷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说罢,大步的走了出去。

待孔溪俨走了好久,孔鹤臣方才对着阴影出淡淡道:“你出来罢!”

暗影之中,站定一人,一身黑衣,似乎与这暗影融为一体,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面容。

“鬼面人......”

“不是咱们的人......自许韶后......属下再无行动......”暗影中的人低声道。

孔鹤臣点了点头方道:“约束好咱们的人,我料最近龙台有大事发生,传我严令,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许参与!违令者,格杀!”

那黑影似乎冲孔鹤臣抱了抱拳。

孔鹤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低声道:“给我看着点溪俨,他若有所动作,速报我知!”

言罢,挥了挥手,那阴影处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屋中油灯仍亮着,孔鹤臣已然挑了数次灯芯,可没有半点回榻房休息的意思。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的门前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主人......车骑将军求见。”

孔鹤臣瞳光微缩,暗道,该来的人,终究是来了。淡淡道:“请他进来。”

不一时,门前响起脚步声。

一人由远及近,在黑暗中缓缓走来。

到了房前,油灯之下,看清来人身材相貌。

身高七尺有余,孔武有力,颀长的脖颈,却生的个小脑袋,就那样按在脖项上,仿佛风一吹便能将他的脑袋吹落下来一般。

豹眼方面,阔口咧腮。颌下钢髯,黑白相间。

见了孔鹤臣,方一拱手道:“董祀夤夜到访,打搅孔大人休息了。”

原来此人便是大晋朝车骑将军,皇后董氏的父亲——国丈董祀。

孔鹤臣忙站起来回礼,淡淡笑道:“董将军哪里话,快请坐,请坐!”

董祀坐了,孔鹤臣替他斟了一卮茶,方出言道:“董将军来访,有何见教啊!”

董祀抿了口茶道:“不为旁的,只为今日朝堂之上,那萧元彻如此气焰嚣张的分你鸿胪寺职权,董某心中十分气愤啊!”

孔鹤臣面色如常,淡淡道:“哦?董将军既有此一说,为何不见朝堂之上仗义执言,你可是车骑将军,在军中可是有着不同他人的分量啊!”

董祀原想着以此事,表明他与孔鹤臣等人是一路人,未曾想孔鹤臣似乎并不领情。

这才神情一顿,方道:“孔大人啊,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啊!我何尝不想替您和满朝清流说话,只是,我毕竟身份特殊,故而只能默默替孔大人鸣不平啊。”

孔鹤臣哈哈一笑道:“如此,孔某还要谢谢董将军了!”

董祀只得摆摆手。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两人喝了一会儿闷茶,孔鹤臣方道:“时辰也不早了,董将军不如开门见山,谈完了,我也还可以小睡一会儿......”言罢,伸了伸懒腰,似乎真的是睡意袭来。

董祀见孔鹤臣把话挑明了,也淡淡一笑道:“今日来见孔大人,是有一件大富贵告知孔大人。”

孔鹤臣眼眉一挑道:“哦?大富贵?贩卖私盐?还是私铸钱币?......孔某可一点也不感兴趣。”

董祀脸上有些尴尬,只得摆摆手道:“孔大人清流高雅,这些污浊的事情,怎么能让孔大人参与,我这里可是有一件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若事成,莫说大富贵,封王拜相亦不是不能啊!”

孔鹤臣不动声色道:“哦?竟还有这等大富贵的事情?董将军不如详细与孔某说一说!”

董祀一咬牙,似豁出去了道:“今上遭萧氏欺辱已久,早有诛杀萧贼之心,只是苦于萧氏淫威,无计可施尔!”

孔鹤臣听他这般说,眼中露出精芒,话音却是不疾不徐道:“董将军请继续说......”

董祀见孔鹤臣似乎有所心动,于是趁热打铁道:“昨日大朝之前,皇后曾传信于我,言语中更是说了萧元彻嚣张跋扈,全然不把圣上放在眼中,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天下苦萧久矣!”

孔鹤臣眼中愤愤之色渐浓,也痛心疾首道:“萧元彻所为,的确非臣子所为!可恨,可恨!”

董祀心中一喜,见孔鹤臣确是真情流露,便又道:“实不相瞒,董某虽不才,但已然手中握有天子赐予的杀贼利剑,更是联络了朝中心向大晋的良知文武,如今只差振臂一呼了!”

孔鹤臣眉眼之中利芒更重,忽觉的血脉喷张,刚想出言,忽的暗道,且慢......孔鹤臣啊,孔鹤臣,你岂是年轻时那般血气方刚不成?那萧元彻的势力,无论朝中军中,皆盘根错节,当年多少一时豪杰均身死神灭,你与他们相较如何?

更何况,这个董祀真就一心为了圣上,为了大晋?

若说私欲?他与萧元彻何异?

想到这里,孔鹤臣极力的克制住自己道:“心向大晋之士?不知董将军所说的到底是哪些人啊?”

董祀一怔,似乎颇有些为难。

眼神灼灼的看着孔鹤臣,皮笑肉不笑。

孔鹤臣与他对视一番,方才淡淡道:“既然董将军不信我,便请回吧......”

董祀忙一摆手道:“孔大人错意了!毕竟事关重大......”

他想了一想,心一横,决然道:“成大事者,何拘小节!罢!罢!罢!让孔大人看一看又有何妨?大不了明日头悬菜市口便是!”

他这句话倒是说的大义凛然。

说罢,他轻轻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绢,在孔鹤臣的桌案上,徐徐展开。

孔鹤臣先是淡淡看了几眼,竟瞬间被上面的所列的人名吸引,拿起来,借着油灯,细细的又看了数遍。

这才将白绢交还给董祀道:“竟然有他!”

董祀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圣上可是与他面授机宜啊!”

孔鹤臣忽的淡淡道:“这方白绢上的名单,怕是董将军誊写的吧......”

董祀也不否认道:“的确,这些人的手写盟单皆在圣上赐我的利剑之中......毕竟那乃圣上亲赐,不可轻动。”

孔鹤臣点了点头,忽的朝董祀一拱手道:“只是,孔某敢问董将军一句,凭着他们这些人,你就当真以为可令萧元彻授首?”

董祀似乎胸有成竹道:“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重臣?无论朝中还是地方,皆是如此!如今只要孔大人再加入,带领清流振臂一呼,何愁大事不成?”

孔鹤臣暗暗一叹,董祀啊,董祀!若在三五年前,你拿出这样一个名单,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试上一试,只是今非昔比,萧元彻早已不是当年的萧元彻,大晋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大晋啊!

晚了!晚矣!

孔鹤臣见董祀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道,自己就是真的把心中所想说了,他也会不以为然,只得淡淡道:“只是,除了一个萧元彻又如何?君莫不是忘了当年的王熙么?他身死之后,他的爪牙如何?劫掠京都,万民涂炭,天子威严扫地!他们不过王熙之万一而已!他们没了,如今萧元彻,又比王熙如何?”

不等董祀说话,孔鹤臣又道:“不说萧元彻,北面的那个比之萧元彻如何?还有沙凉那个,亦如何?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孔鹤臣心中暗道,还应该算上你这个当朝国丈,车骑将军董祀,你又何尝不是狼子野心?

只是,他无意惹恼董祀,话里也就留了情面。

“这......”董祀一时无语,忽的一摆手道:“孔大人过虑了吧!此次不同以往,我已经说了,我手中有天子所赐的利剑......我可是奉天子令......”

孔鹤臣瞥了他一眼,反问道:“敢问一声,天子利剑何指?又在何处?”

董祀神情巨变,只得支支吾吾道:“事关重大,只有孔大人答应与我们一同举事,我才可以将实情相告!”

孔鹤臣闻言,也不恼怒,顾左而言他道:“董将军,长夜漫漫,这茶可是好茶......多饮一些,提提神总是好的!”

说罢,便不再多言,默默的喝起茶来。

董祀没有办法,只得也喝了一会儿茶,见孔鹤臣依旧没有表示,只得站起身一拱手道:“孔大人既然有所决定,董某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董某素知孔大人乃是大晋忠臣,心向圣上,天日昭昭!必然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旁人的,您说是吧!”

说罢,似乎提醒什么道:“孔大人爱子溪俨果真年轻俊才,我家犬子与他多有走动,我更是时常告诉犬子,要多多向溪俨请教!”

说着似有深意的看着孔鹤臣。

孔鹤臣瞳孔一缩,忽的起身喝道:“董祀!你我各行其是,我不助你,亦不会害你,因何出如此下作之言!”

董祀闻言,这才淡淡笑道:“孔大人啊,休发雷霆之怒!事关重大,我也是有备无患......有方才孔大人的话,相信溪俨和我家犬子的友谊会更加牢固的!”

说罢,一拱手又道:“如此,董某便不打搅孔大人歇息了!董某告退!”

言讫,转身便走。

方走到门前,孔鹤臣的声音平淡之中带着些许郑重道:“董将军,你若成事,孔某必为董将军口舌,清流一派也会为董将军一系,鼓瑟吹笙!”

董祀这才转身,神情中多了些激动,朝着孔鹤臣一揖道:“如此,董祀便先谢过孔大人了!”

董祀走后。

孔鹤臣怔怔的站在房门之前。

秋风冽冽,枯叶漫天。

冷风如刀,刮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孔鹤臣看着满目的萧索,忽的喃喃自语道:“乱起来吧!乱起来吧!......真真是越乱越好!他们越乱,我所谋划的事情,方可一击致命!”

眼前,杀机陡现,鹤唳风声。

忽的朝着院中喊道:“庵伯,备轿,承天观......”

............

时光匆匆,深秋的尾巴渐行渐远,转眼一月过去。

时已初冬。

龙台的天空,不知何时总也不见太阳,苍穹阴霾,冷风如刀。

还有着蒙蒙雾气,在半空中笼罩弥漫,总也不见褪去。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的早了些。

今日一早,不好堂的后院房门开了一个缝,杜恒硕大的身躯闪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大扫把。

走到门口街上,望着湿潮的青石街面,一片枯萎的枫叶也找不到。

他这才抬起头,朝着两侧的古老枫树皆望了一望。

光秃秃的树干枝丫,哪里还有半点树叶的影子。

冷风弥漫,顺着巷头灌进巷尾。

杜恒只得使劲拽了拽衣服的领子,咒骂一声道:“这阴冷阴冷的鬼天气......”

这才扛起大扫把,迅速闪进不好堂后院,将门栓插好。逃也似的扎进自己的房中,饶是如此仍旧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或许是天气寒冷的原因,不好堂开门之后好久,才有稀稀拉拉的人进来选购。

苏凌穿着厚厚的冬衣,脖项上围着一件貂裘毛领,看起来还算暖和。

这件貂裘毛领,是郭白衣给他用作抵药钱的。

离苏凌受伤已然过了好长时间,苏凌的身体也已然痊愈了。

除了左胸上那个创口已然醒目之外,再无其他挂碍。

这些时日,苏凌每日便是躺在床上,饭食有杜恒做好,王钧送到眼前。

有时萧璟舒会来,帮着煎药,看着苏凌服下。

苏凌自己也是郎中,喝了几日丁晏的药,自己又开了个方子,抓了药,自己的病,自己治。

只是那一刀,似乎伤了心肺,吸多了冷气,便会咳嗽几声。

这几日天更冷了,不好堂本就阴冷潮湿,冷气更甚,他咳的也频繁不少。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那个红码的浮沉子传染他了......

萧璟舒看着他吃完药,便跟他说会话,苏凌也是无聊,便跟她讲些新鲜故事,或者后世某个著名相声社的段子,逗得萧璟舒格格大笑。

更多时候,萧璟舒会到前面帮着杜恒和王钧他们抓些药,打包些冷香丸。

一来二去,动作倒是颇为熟练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最开始郭白衣和萧仓舒还时不时的来探望,甚至那个萧府的大管家萧留也来过两趟。

可是这许多日子,郭白衣和萧仓舒都不来了,萧留更不用说。

便是萧璟舒似乎也有些日子没来了。

苏凌心中疑惑,但想自己一介白衣,他们每日都来,却也有些不切实际。

今日,苏凌醒的早,在榻上咳了一会儿,这才下床来,走到前面内室,查点了下药材节余,烧了炭火炉,放在身边。

将冷香丸的原料配比好,又磨起药粉来。

一阵冷风吹过,从前厅敞开的大门里倒灌进来。

直入内室。

“咳咳咳......”苏凌再次咳了起来,饶是吸了冷风,肩膀都抖动起来。

苏凌站起身来,一边咳着,一边拿了些木炭,放在炭火炉里,又挑了几下。

他也觉得龙台的冬天比宛阳来的更早,也更冷些。

王钧走进内室,看到苏凌咳的肩膀抖动,还挑着炭火,忙走过来,接了过去道:“公子,堂里也不甚忙,您回去躺着便是......”

苏凌咳了几声,这才住了道:“哪能一直躺着......再不动动,人不就废了么?我刚才看了,冷香丸的存货不多了,我磨上一些,不耽误卖......”

生意没个准,说好也很突然,下午十分,不好堂的人便开始多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人头攒动,买冷香丸的有之,更多的是因为这鬼天气实在冷的早了些,多受了风寒,前来看病。

苏凌一个下午就没有离开前厅,一个接着一个的诊脉、开方。

一直到天色大暗,方才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苏凌倒也不很累,站起身来,紧了紧貂裘毛领,活动了下四肢。

杜恒早去灶房生火做饭去了。

只剩下王钧一人在不好堂收拾着。

苏凌见状,拿起扫把,扫起不好堂前厅的地来。

王钧忙道:“公子,这些事我来做便好。”

苏凌笑道:“哪有这么娇气......我今日这般问诊了一天,倒觉得比往日好上许多!”

两人正自说话,忽的半关的门前轻轻走进一人来。

那人高约八尺,只一个人站在那里,没有车马也没有侍从,身后巷子冷风呼啸。

这人扫视了不好堂一番,抬脚便要进来。

却被王钧一拦道:“这位客官,今日不好堂已然打烊了......劳驾明日再来。”

那人剑眉一挑,呵呵笑道:“我不要冷香丸,今日这般时辰来,只是想见见这里的主人......”

说罢伸出一根手指,一指苏凌道:“便是你了。”

苏凌注意到,他那手指的中间指肚上,满是老茧。

王钧一愣,似乎觉得这人十分面熟,又有些记不起来,刚想说话。

苏凌缓缓走到这人近前,朝他淡淡一笑,转头对王钧道:“王钧,你去灶房看看杜恒的晚饭做好没有,这里,有我!”

王钧朝苏凌看去,见苏凌不动声色的冲他点点头。

王钧这才戒备的看了来人一眼,转头去了。

苏凌朝着来人一笑道:“不好堂不是抓药便是看病的,很少有人只是来看看我,既然来了,就请坐吧!”

那人点点头,也不客气,径自走进来坐在椅子上。

苏凌沏了茶,放到他的面前道:“尝尝......好茶,你没喝过的!”

那人看了一眼那卮茶,也不喝,忽的缓缓起身。

一字一顿的朗声说道。

“苏凌......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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