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彻、郭白衣、黄奎甲待他们走后,也出了不好堂。萧元彻让黄奎甲驾车,郭白衣同他共乘。
车内,萧元彻似有所指的看着郭白衣,忽的出言道:“如何?”
郭白衣想了想,这才缓缓道:“他能够对主公对此事和盘托出,还有他对天子的态度来看,苏凌仍是心无杂念,至纯之人啊,主公,此人还应该重用的!”
萧元彻低头沉思了一阵,抬头风轻云淡的问道:“那便告诉伯宁,撤了暗卫的人?”
郭白衣先是一怔,又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上次主公同他说撤暗卫,我原以为已然撤了,原来只是安慰他。”
萧元彻似乎听出了郭白衣话里有话,这才哈哈一笑,拍了拍郭白衣的肩膀道:“白衣不必想那么多,苏凌这小子,我们毕竟知之甚少,你我之间相处,自然是不需要这些的。”
郭白衣这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萧元彻这才道:“那回去你去跟伯宁说,撤了吧。”
郭白衣刚想点头。
萧元彻忽的又沉声道:“不要撤完,留下两个。保护他也是好的。”
郭白衣心中一叹,轻轻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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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跟着这小黄门一路前行,走了好久才看到皇宫的高墙,苏凌有些无聊,便跟这小黄门攀谈起来,一呲牙,摆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道:“公公贵姓啊。”
那小黄门怎能不知道这主背后的大树,忙一大躬道:“咱家.....咱家姓何。”
苏凌忙满脸堆笑,点头道:“哦原是小何公公,这京都龙台大内禁宫好气派啊,宫墙都看不到顶......”
心中却暗笑,老子,翻过几回......
何公公知道苏凌是萧元彻的身边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又是一大躬道:“原先不是这样的,我听齐总管说,原先咱们的皇宫更是富丽堂皇,比现在更是大上不知道多少,但王熙作乱,烧了龙台城,司空大人请回了皇上来了龙台,是司空大人一片忠心,为了让皇上住的舒服,修建了无数宫殿,如今这内城便成了大内。司空又把京都的百姓集中起来,登记造册,鼓励他们在内城外屯田,修建民房,渐渐的外城也有了规模,经过这些年,龙台才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苏凌点点头,暗想,这便是萧元彻跟王熙的本质区别吧,王熙心里没有百姓,萧元彻却是真的做了不少好事情。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那小何公公跟苏凌熟稔起来,方才没了拘束,端得是机灵世故,苏凌哈哈笑道:“小何公公,你很不错啊,想必日后那齐凤彰退了下来,他的位置当是你的!”小何公公连忙摆手道:“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的,自然不能有这种非分之想,只是希望苏曹掾他日高声,心中能记得昔日有个姓何的小黄门也曾和您谈过心便好!”
苏凌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正说间,两人便来到了大内城门口,这里早有人等着。
苏凌认识,是老熟人——齐世斋。
齐世斋瞪了一眼方才与苏凌聊得火热的小黄门。
那姓何的小黄门这才身子一颤,低头退到了一边。
苏凌做出一副自来熟样子,上去就朝齐世斋勾肩搭背,哈哈大笑道:“齐凤彰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这皇宫我人生地不熟的,见到你便觉着有了主心骨,哈哈,齐凤彰,天子在哪儿啊?”
齐世斋对苏凌这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颇为不习惯,好不尴尬。
但他也知道这个主背后的势力不好惹,更何况这要是见到了天子,说几句让天子高兴的话,走出大内,摇身一变,再升个官,他更是得罪不起了。
齐世斋只得任他搭着肩膀,满脸假笑道:“苏供奉倒是个念旧的人,跟咱家就是投缘,投缘......”
他又附在苏凌耳边似神秘道:“天子在宫里等着呢,体念您头一回进宫,特让老奴前来迎接,要是旁人,怕是最多一个小黄门等着罢了呢.....”
苏凌一拍齐世斋的肩头,嘿嘿一笑道:“那还不是齐凤彰提携小子的功劳么?”
他这一通溜须,齐世斋心里倒也美滋滋的。
齐世斋满脸是笑的摆摆手,然后转身那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沉声对姓何的小黄门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跟你同去那个呢?”
这小黄门身子一颤,张了张嘴,怔了一会儿方低声回道:“杨公公踏实忠厚,司空大人说他很喜欢,就留在司空府了,让小的回禀一声。”
齐世斋先是一愣,心中多少知道了些什么,但他心中也是无奈,只得暗叹一声,随后点点头道:“那你去吧,我陪着苏曹掾面见天子就是。”
苏凌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劳齐凤彰啦,咱们走着,我这还是头回白天进宫,早就迫不及待领略皇宫风采了!”
“走着,走着!”
说着两个人勾肩搭背的朝皇宫里走去。
说是九千九百殿,九千九百廊,虽有些夸张,但想来也是相差无几了。
刘端乃大晋一国天子,虽然实际上是个傀儡,但是这天子威严,表面上的富丽堂皇,弘大奢华,还是一点都不马虎的。
苏凌被齐世斋带着,左拐右拐的,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宫殿院落,只是觉得有走不完的长廊和台阶,累的苏凌呼呼只喘,齐世斋哈哈一笑道:“苏公子头回来,其实这里也离天子驾前不远了,是不是累着了。”
苏凌摆摆手道:“累倒是小意思,就是这台阶多的让人无语,怎么宫里这么多台阶,直接修成平路,岂不更好走路。”
齐世斋哈哈一笑,似乎套近乎的道:“这可是密辛,一般人定是不能讲的,但苏公子是自家人,自家人自然可以说的......实不相瞒,宫中路少台阶多,这是为了防止宫变,另外圣上他老人家住着也能安心不是?”
苏凌有些疑惑道:“宫变?修台阶就可以防止宫变?”
齐世斋点点头道:“正是啊,如果有大队人马攻过来,首先这遍地台阶的,骑兵不就废了,当年咱们大晋可没少遭沙凉那伙骑马的祸害啊!”
苏凌心中暗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齐世斋又道:“还有若是步行,平路岂不是一马平川,这台阶越高越多,步兵就走的越慢,宫里的羽林卫也能据高而守不是。”
苏凌哈哈大笑道:“设计这个的真就是个人才,这果然甚妙甚妙啊。只是这台阶实在是太多了......真有事,人家累,咱们也累......”
齐世斋觉得他大惊小怪,也是存心显摆,淡淡一笑道:“这便算多的?咱们天子早朝的龙煌宫殿外的台阶是整个大内最多的地方......”
随后他故作神秘的道:“苏曹掾。不妨猜猜那里有多少台阶?”
苏凌耸耸肩膀道:“这上哪里猜去。”
齐世斋似乎是在炫耀,声音稍大了点道:“统共九百五十个台阶。”
苏凌闻听,确实有些吃惊,只觉得修这么多台阶实在是有些脑壳有包,但嘴里也不敢说。
天子搞不定司空,多修些台阶,刷刷存在感,倒也无可厚非......他故作惊讶,又有些揶揄道:“多少?九百五。。。。。。怎么不是二百五?”
齐世斋自是听不懂的,以为他被这皇宫气势镇住了,如此便更好收服于他。
他遂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九百五,象征天子九五至尊啊,只是不知二百五作何解啊”。
苏凌自是不能把真话说出来,额。。。。。二百五,就是天下的百姓都是圣上子民嘛,子通儿子,吾当然指圣上自己....儿....吾的嘛.......”
苏凌有些佩服自己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齐世斋却是不清楚,不过对他这番话却是十分满意,心中暗忖,这苏凌虽然表面是萧元彻的人,但萧元彻那群人,对待宫里的人简直不放在眼里。
独这苏凌见了我如此亲近,还说天下子民都是圣上的,看来真的有机会争取一下,不禁心中更有拉拢之意。
想到此处,便更要卖好与他,齐世斋压低了声音道:“苏公子,你这是头回见陛下,陛下那里的规矩你可知道?”
苏凌心中暗道,老狐狸,还怕你不说呢。
于是装作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道:“还望齐凤彰不吝赐教。”
齐世斋一摆手,忙说赐教不敢,只是为苏凌着想,略微交代几句。
他遂正色道:“咱们这位天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虽然年轻,但是却是德行端正,对待向苏公子这样的有才之人更是礼遇有加,咱们天子喜欢别人掏心窝子的跟他说话,若如此,他自然更会高看一步,苏公子知道了这一点更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苏凌暗骂,老阴人,老子真信了你这鬼话,你们就能轻松套老子的话了不是?
真当老子是个菜鸡?
他装作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使劲点点头。
齐世斋又道:“但天子自小就是贵胄,因此极不喜没有礼数的人,见了天子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三跪九叩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说罢,似有所指的看看苏凌。
苏凌打了个哈哈,权当应下。
齐世斋这才笑眯眯的又道:“还有就是天子没让你说话时莫要说话,这点想必苏公子是知道的。”
苏凌忙点点头,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齐世斋这才一拉苏凌,靠的更近了些。
苏凌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逢场作戏,怕是一脚将这老太监踹在一旁了。
齐世斋这才故作神秘郑重道:“然而天子面前还有两个大忌。咱俩投缘,老奴不妨先告诉曹掾。”
苏凌闻言,忙一副虚心求教的神色道:“大忌?什么大忌?多谢齐凤彰相告!”
齐世斋压低声音道:“第一不可提及王熙之事,第二嘛,不可提及当年弘邑王之事。”
苏凌暗想,这倒也是,毕竟是个皇帝,尊严还是得有的。
当年被王熙当做提线木偶的日子实在是不堪回首,有辱皇家颜面。
再一个这刘端的帝位说到底有些言不正名不顺,是王熙废了晋少帝为弘农王,他才当了皇帝,如今王熙成了国贼,这国贼立的皇帝,也就......
想罢苏凌点点头道:“多谢齐公公提醒,苏凌记下这份情谊了。”
齐世斋觉得苏凌颇为识趣,这才一摆手道:“苏曹掾前途无量,待发达之时,莫要忘了老奴当年的肺腑之言便好!”
苏凌满口应承。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眼前是一座不是很大的宫殿。齐世斋方停下脚步道:“苏曹掾,眼前就到了,请留步,待老奴前去禀报,您再进殿面圣。”
苏凌笑眯眯的做了个请字。
齐世斋走进殿里,不一会儿,从殿中传出齐世斋苍老的公鸭嗓子道:“宣,司空府西曹掾苏凌进殿......”
苏凌闻听,昂首挺胸,阔步走进了宫殿之内。
宫殿不算很大,采光不是很好,但殿内蜡烛、宫灯照的十分明亮。
苏凌走进殿中,便看到了龙书案后端坐着一个年青人,长得倒很清秀,穿着便服,像一个书生一般,但眼神却有着与其年纪极不相称的深邃,脸上看不出悲喜。心想那夜没有细看,这人到是颇有些帝王长相。
想到这里,苏凌一拱手,朗声道:“微臣司空府西曹掾苏凌见过圣上。”
齐世斋闻言就是一愣,方才交待的三跪九叩,他答应的不是挺溜挺干脆的,怎么进来就是这样一番做派,不由得出口斥道:“大胆苏凌,见了天子,为何不跪。”
却见苏凌只是嬉皮笑脸的看着齐世斋,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神情。
苏凌还没搭话,那晋帝刘端却摆了摆手,淡淡道:“苏卿家走累了,头一回进宫,朕穿着便服,又不是大朝,这礼数也就免了吧。”
苏凌正好顺坡下驴,朝齐世斋扬了扬眉毛。这才忙拱手道:“谢陛下隆恩啊!”
齐世斋一脸猪肝色,却也不好发作。
刘端点点头,竟从书案后走了过来,走到苏凌近前,上下打量起来。
齐世斋也是愣了,他从未见过他这位天子对谁如此,便是之前刘玄汉也是规规矩矩。
苏凌被他看的有些汗毛发竖,暗想别这刘端有什么龙阳之好吧,好像历史里的皇帝,这种玩意不止一个啊......
刘端打量了苏凌好久,脸上这才慢慢浮现出笑容。看得苏凌心中毛毛的。
真就是个背背山?
刘端又看了他好久,淡淡笑着这才说话道:“也只有这样的俊才才能写出那样的诗文来,今日一见,苏卿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他这才转身道:“来啊,赐座。”
苏凌见小太监搬来座椅,忙把手抽回来,坐在椅子上。
刘端命人把自己龙椅搬过来,跟苏凌对面近坐。
苏凌还在想词,怎么开口跟皇帝聊天,这个技能点他来这个时代之前,也忘了点啊?
不过转念一想,什么玩意儿的皇帝......封建帝制在咱们新时代好青年眼里,早就是被历史抛弃的落后社会形式了,便是有,为了迎合发展,也不得不委曲求全,搞个君主立宪啥的,好比那鹰鸡粒和那霓虹国。
不就是个机关领导,还是没啥实权的玩意,自己时代官场阿谀奉承那一套,可是五千年传下来的精华,咱能不会?几句话就能糊弄的他一愣一愣的。
随机应变吧。
苏凌正想着如何应对这所谓的一国之君。
那刘端却淡淡一笑,看神情颇为平易近人道:“不知苏卿家是如何作成这春江花月夜的。”
“我抄......”
苏凌一窒,赶紧改口道:“我抄起笔来,乱写了一通.......就写出来了”
我滴个神啊,差点说秃噜嘴了......幸亏没说自己剽的。
那刘端听了,万一以为不是这个剽,那自己可就英名扫地了......
苏凌只得悻悻一笑,又道:“那是微臣玩笑之作,当不起圣上如此夸赞的。”
刘端却认为他是自谦,心中更是觉得苏凌不简单。遂带着些许夸赞之意道:“”玩笑之作,便已如此才气逼人,若是用心去写,怕是惊为天人了吧。”
苏凌刚想说话,却见刘端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苏公子有些诗文上的事要探讨探讨,你们在这里,朕不能专心研学。”
殿里的小太监和宫女都应声退下,只留了齐世斋站在刘端身后。
苏凌暗忖,看来这个齐世斋果然是刘端的心腹,独独留他,便不简单了。
苏凌心中犹如明镜,怕是接下来便是上大菜的时候了。
只是这大菜好不好吃,能不能吃,自己想不想吃却还在另说。
管他呢,反正来都来了,也不能脚底抹油溜之乎了,总是小心应对便是。
苏凌心中暗暗的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