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时见还是睁着眼睛仰着脑袋看着朱曼。
“时间不早了, 回去吧。”朱曼开口打破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
刘时见没有回应，只是乖巧的站起身，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朱曼身上。
朱曼垂眸不敢直视他, 问了一句：“需要、需要扶你吗？”
刘时见顿了两秒，说：“我没有醉。”
“哦。”朱曼轻轻回应一声, 就转身向外走去，刘时见跟在她身后。
“可以坐公交回去吗？”两人站在门口，朱曼刚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 就听到站在一旁的刘时见轻轻说道。
又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朱曼。
朱曼：“……”
这让她还真的没法拒绝，甚至有种想上去捏捏他的脸。
但是不能就这么快妥协, 而且人家喝醉了，那我成什么了，占人家便宜的混球？
“但是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回去的话会不会有门禁？”
刘时见：“他们学校门禁是十一点，就算现在打车回去也应该赶不上。”
意思是我就是要坐公交。
朱曼一时语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刘时见：“而且这大晚上的打车也不一定安全, 我还醉了, 更不安全。”
朱曼：“……”
他一定没醉，一定！
“那走吧。”朱曼说着就前后望望哪里有公交站台, 还好不远，往前面走两步路就到了。
正好有一辆公交车驶过来, 朱曼顺口问了一句：“回去坐几号车？”
“二零七。”
朱曼愣神一看，驶进来的那辆车不就是吗？
车子已经开到他们前面，朱曼往前跑，有回头看着刘时见还是不急不慢往前走。
“快点, 车子马上就开走了。”
但刘时见还是无动于衷, 她只好一个人跑到前面去, 一直跟着公交车招手，边喊：“这还有人没上去。”
司机或许是善心大发，在无人的公交站台停了下来，打开车门，朱曼直接打开手机扫了两次码，又站在门口往外看，刘时见还是双手插在袋里往这边走来。
朱曼：“……”
我辛辛苦苦追公交，就是为了让你这么悠闲的。
有那么一秒钟，朱曼很想让司机师傅直接开车，把刘时见就留在这，让他睡大街算了。
等刘时见上车，朱曼侧着身体让他先上，朱曼注意到司机异样的眼光，立刻不好意思的朝司机笑笑，说：“不好意思。”
司机没说什么，只是关上车门启动车子。
朱曼往后走去，这才发现这辆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车子慢慢驶离出站，朱曼见刘时见还在摇摇晃晃的往后面一节车厢走去。
明明前面都是空的位置，他就非要往后坐？
朱曼就站在靠前的位置，看着他走到最后一排的位置靠窗坐下。
怎么这个人喝醉了怪毛病就这么多。
刘时见看到朱曼还站在那，就向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
朱曼叹了口气，摇摇晃晃朝他那边走去，在他旁边坐下。
刚坐下，刘时见就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朱曼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下意识的打了个颤。
刘时见软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能靠一下吗？”
朱曼：“……你不是已经靠上了吗？”
刘时见：“谢谢。”
朱曼：“……”
我同意了？
“朱曼。”刘时见又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嗯？”朱曼应了一声。
刘时见像是漫不经心的说：“我们上次去春游是不是也坐在这个位置？”
“春、春游？上次？”朱曼有点意外，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春游那次你在路上你睡着了，但是你靠在小胖那边，所以我就把你喊醒了。”刘时见不急不慢的说了出来。
朱曼：“……”
他的记忆力原来这么好？
“所以你当时还拍我丑照？”
刘时见：“谁让你靠着人家小胖，明明我才是你同桌。”
“我……”朱曼一时语噎，无言以对。
“大家都是小孩，哪会想那么多，再说了，小胖是别人吗？”
刘时见听到这句，立刻从朱曼肩头上抬起头，看着她说：“小胖怎么不是别人了？那你上次还在童良年面前说你喜欢小胖。”
“我……”朱曼叹了口气，说：“我懒得理你。”
刘时见：“为什么上次他在操场门口找你的时候，你就不能那我当挡箭牌呢？”
朱曼：“……”
真的很无语，他是醉了吧，怎么什么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你问我了吗？你甚至问都没问一句，你就让我说，我跟你说什么呢？说他跟我告白，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答应？”
刘时见听到，愣了两秒，转过头，垂眸盯着前方。
朱曼看着他这个样子，不忍心继续责怪他，就说：“别想着些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比赛。”
“你真的喜欢我吗？”刘时见像是在喃喃自语。
朱曼听到心里一紧，但没有回答。
“其实那天我去图书馆找你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听到你跟你妈打电话。”
刘时见声音很低沉，似乎还很忐忑不安。
“打电话？”朱曼努力回想，那天确实是打了电话，是老妈叮嘱她不要外出。
想起来好像老妈还叮嘱自己不要谈恋爱，自己也一口答应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朱曼问他。
刘时见没有回答，而是靠着椅背，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里寂静无声，只有车子行驶发出来的声音。
“我害怕，我害怕你会拒绝，你明明说你不会谈恋爱，但是你却一直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我也想试着忘掉你，可是那两个月对我来说太难熬了，我还是会止不住的想要见你，想给你发信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只是玩玩我。”
朱曼被他这一大串话说愣了，明明一直害怕被拒绝的是自己。
“难道不是因为你发现我喜欢你，所以才对我这么冷漠的吗？”朱曼反问他。
刘时见回过头看着她，朱曼发现他眼里都有泪光，一时间有点无措。
心里一股苦涩涌上心头，他哭了？是因为我吗？
“所以回南淮那天我想好了。”刘时见声音有点哽咽，但还是平时的语气。
朱曼有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他突然靠近朱曼，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就算是被你玩玩，我也认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耳朵的位置却异常敏感，还是这么近的距离，说话的那一刻的气息钻进朱曼耳朵，她能感觉到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一时间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刘时见突然伸手轻轻捧着她另一侧脸庞。
朱曼心尖一颤，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不敢呼吸。
他的手微微用力，撇过朱曼的脸，让朱曼直视他。
朱曼就一直呆呆地盯着他，甚至都没有眨眼。
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菱角分明，眉间距很宽，眼尾微微上扬，一时间朱曼觉得他的眼神充满魅惑。
直到他靠近自己，贴上自己的唇，朱曼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像是马上就要进入濒临死亡的绝境。
他的唇很凉很软，让朱曼有一丝丝真实感。
很快就分开，刘时见扬了扬嘴角，说：“你玩我，那我亲你一下总可以吧？”
那一刻，朱曼所有的话都抵在喉咙，那一瞬间她都忘了该怎么发声。
车子靠站停下，又往前开走，只能听到车厢内的语音播报。
“那你肩膀能再借我靠靠吗？”刘时见说着，双手抱在胸前，靠上朱曼的肩膀。
朱曼没说什么，只是挺直身体，让他找个比较舒服的位置。
一路上，两人也都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朱曼整颗心却还是一直砰砰乱跳个不停，她深呼吸想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她甚至还是无法理解刚刚刘时见说的那一大串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才打算放弃他的，他就来这出？
朱曼就一直傻愣愣的发着呆，一直到车子播报到站信息，也都是刘时见先听到的。
“我们快到了，你怎么还不喊醒我？”刘时见闭着眼睛，语气惺忪。
“你、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朱曼还是有点讪讪。
刘时见坐直身体，说：“那下车吧？”
朱曼立刻下意识从座位上弹起来，往下面走去，按响门铃。
-
两人走在宽阔的学校街道上，四周都格外安静，影子跟随脚步慢慢向前移动。
“刘时见。”
朱曼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朱曼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觉得如果不把那件事情讲清楚，她会憋死的。
“怎么？”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刘时见侧过头看向她。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我妈并不愿意让我去越宁，甚至都帮我找好了复读班，是我自己铁了心的要去，那是我第一次跟我妈妈反抗，因为在我知道你要去越宁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一丝兴奋，因为那个学校我也能去，我在想我我居然真的能跟你继续在一个学校，就跟做梦一样。”
朱曼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一瞬间心里有了一种轻松感。
她有些哽咽，但还是继续说：“我妈不想让我在学校谈恋爱，让我专心学习，是因为她觉得那里的人都离南淮很远，到头来还是会分手，她不希望我到时候很难抽离，所以我答应她，让她放心。”
朱曼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很纠结，不知道这样他能不能懂。
两人站在道路的一旁，不远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
校园周围很安静，只有灌木丛里还能依稀听见野猫的声响。
朱曼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身上的酒气也消失大半，但他还是没说什么。
朱曼以为他没有理解，继续说：“就跟你答应老师不会抄作业一样，就……”
朱曼一时间没想好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但我不会抄作业，就算不写也只想空白放在那。”刘时见不急不慢的开口说道，声音里慢慢的温柔感。
朱曼叹了口气，“我其实……”
“朱曼。”没等朱曼说完，他又喊了一边她的名字。
朱曼这次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看向他。
“我跟我妈，”刘时见说到老妈这个词，他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个词对我来说好陌生，她也许是爱我的吧，毕竟生下了我，可是我感受不到她的爱，小时候我甚至只是把她当成是来我家做客的客人一样对待，我害怕她，现在……”
“现在啊。”刘时见抬头看了眼高高挂在半空中的圆月，明明是月末，但今晚的月亮却格外的亮。
“所以我不太懂你跟你妈之间的相处，甚至我对妈妈这个词都觉得陌生，在听到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真的觉得、真的觉得……”
朱曼看着他哽咽的样子，心脏就像被人拿着一把小刀一片一片的割下来的疼，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
“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丢下了。”
刘时见强压着那股情绪，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
朱曼早已泪流满面，甚至她都没发现自己在哭，等他说完，就一把抱住他，抵在他胸口的位置，就真的很想抱抱他。
朱曼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自己的不幸，虽然自己也会听外婆家的人说起那些事情，但他们也只是当成一个话题而已，大家都只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边听听，最多惋惜两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有这些都都由刘时见一个人来承受。
“以后能让我一直喜欢你吗？”朱曼在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哭了，说的时候也全然是哭腔，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清楚。
“好。”
直到刘时见很轻很柔的声音响起，朱曼才知道他听清楚了。
挂在半空中的月亮依旧很亮，月光洒在已经沉睡的大地上，也落在他们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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