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八天也是第一天,第一个来找你的一定是院长爷爷。不要害怕,余今。这是你自己写的便签。】
余今从床头上将剪成鱼形的蓝色便签纸扯下来,大拇指碾过句尾画着的卡通小金鱼,昨晚写便签的记忆他是有的。
他叫余今。
这里是医院,也是他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院长爷爷……
余今记不起那张本该存在他记忆里的脸。
他揉了揉自己额角,没有强求自己回忆。
主要是他强求也没用啊。
这么多年了,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与其强求让自己头疼欲裂,还不如顺其自然。
余今每天都很佛。
等他洗漱后,单人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余今?你醒来了吗?”
隔了一张门响起的声音稍显老态,却也中气十足,还带着点小心。
余今觉得熟悉,但记忆却像是被糊了水泥一样:“我醒了。”
门被人打开,个头不算高的老人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保温盒,脸上的老年斑已经很明显,头发也花白,佝偻的脊背在告诉余今他的年岁已高。
余今试着问了句:“院长爷爷?”
院长早就习惯了每到第八天也是第一天时的问话,他不厌其烦地笑笑:“是我,和以前一样,喊爷爷就行了。”
余今喊了声爷爷。
他相信的很快,无论是便签,还是院长。
因为他也只能相信。
他还记得自己有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这是一种心理障碍,他对人的记忆只有七天,每到第八天,他就只记得事情,记不得人也记不得脸,唯一能被他记住的人名,就是自己的名字。
医生说,这是他的大脑受到刺激后给自己下的暗示。
人的大脑很复杂,为什么会这么暗示,又究竟为什么会造成心理障碍,也是医生们很感兴趣的研究课题。
院长:“今天食堂早餐是你爱吃鲜虾粥,我还给你打了葱油饼,快趁热吃。”
余今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盒,说了声谢。
余今揭开盖子,煮的刚好的鲜虾粥飘出白雾,带着令余今垂涎的香气。
余今迫不及待地勺起一只虾,一边吹,一边看着院长把他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便签折起收到口袋里。
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自然,所以余今也没说什么。
他记忆里每次第一天的时候,都会有人这么做。
看来就像是便签说的那样,第一天永远都是爷爷给他送早饭。
院长:“你吃过饭后还要去心理疏导室,还记得吗?”
“记得。”余今咬着虾,声音含混:“我只是不记得人,不是失忆。”
院长哈哈大笑:“那就好。我就怕你哪天睁开眼问我‘我是谁你是谁我在哪’,那我可要自闭了。”
余今咽下那口滚烫的虾,也跟着扬了扬唇。
虽然他不记得院长,也无法将记忆里的事件和“院长”对上,但是他能够感觉到。
院长对他的熟稔很自然。
院长:“行了,我就跟你来打个招呼,其他人我怕你应激。你吃完饭就去心理疏导室吧,今天有大老板来,我得去招呼一下。”
余今说好。
却没有好奇,也没有多问。
院长关门时,又看了余今一眼。
满了十八岁的余今,也步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他长得漂亮,但却不阴柔,反而像是世间罕见的宝石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来的光。
一头细软的短发贴在他的脑袋上,白瓷的肤色和那双丹凤眼极其相配,狭长的眼尾像是要飞入发鬓一般勾人。
他这张脸,最适合唱青衣。
长衫水袖,一舞动心。
但偏偏余今看着没有半点女气。
他身形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挂的。
虽然现在是十月的天,但医院开了中央空调,余今又不怕冷,只穿了件短袖。
他小臂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不会虬结夸张,看着却也有力。
十八岁了。
院长关上门想,大老板准备要带人走了。
……他还有点舍不得啊。
因为粥太烫,余今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记得自己总是和一个人聊天的。
是他的……
余今垂眼,看到了消息框置成“重置”,就好像是什么游戏一样。
总让余今觉得这场游戏通关后,他就不会再被重置了。
所以他也很喜欢这个说法:“嗯。”
余今弯眼:“重置了。”
知道他重置了,他们也没有要七嘴八舌上来介绍自己的意思。
因为没意义。
余今还会继续重置。
电梯抵达8层,余今借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走了。”
有人对他说:“工作加油啊。”
余今回了个笑容:“你也是。”
心理疏导室和精神科在一层,余今要去追里间的心理疏导室,就要经过精神科室的门。
而他在路上,就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余医生!”
余今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背带鱼尾裙的姑娘朝他挥手。
余今停住脚步,姑娘踩着高跟,速度却不慢,唰唰两下就稳稳到了他跟前:“你还记得我吗?”
余今歉然道:“不好意思,你是……?”
姑娘高兴道:“你不记得我可真是太好了!快走吧!是我预约的,十点!”
不明所以的路人:“……???”
余今和她进了诊室,关了门拉开窗帘,然后打开电脑:“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点也不在意余今的温吞,只笑眯眯地看他。
余今在这样的注视下,也不急不缓的先进入了医务系统,然后找了一下预约,看见了一个名字,正要按照惯例问一句:“你是……”
“哎呀,不用问了,问了下次也不记得。”姑娘摆摆手:“你快听我说,我真的要被气死了!”
余今的手松开了鼠标。
姑娘开始了自己的絮絮叨叨,从渣男到她过于强势的父母,还有跟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朋友,她全部都说了个遍。
因为有些事她说重了,于是余今的记忆慢慢归档,有点想起来了这位是谁。
他在自己的备忘录里写过,他给她的备注是“小米椒”。
因为她像小米椒一样可爱,也足够热烈勇敢。
只是可惜小米椒太小,无法反抗的事情太多。
余今耐心地听着,小米椒提到的所有人名,他都不知道也不记得,期间小米椒还停下来问了句“你还记得xxx吧,我上回跟你说过”。
然后在余今偏头无奈一笑时,小米椒又大气的挥挥手:“没事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余今给小米椒倒了三杯水,小米椒才在这三杯水里把所有的负.面发泄完了。
她趴在桌子上,望着余今那张没有死角的脸,呼出口长气:“我爽了。”
小米椒总是很热情:“余医生,你有没有什么烦恼啊,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说呀。”
余今给她倒第四杯温水:“我哪有烦恼。”
他笑笑:“我都不记得。”
小米椒长叹:“是啊,我有时候就很羡慕你啊。”
她喝完第四杯水,起身:“余医生,那我走啦。下次见啊。”
余今嗯了声,态度自然而又温和:“祝你没有下一次。”
小米椒一顿,扁了扁嘴,被余今这话弄得鼻酸眼红:“啊啊啊余医生你犯规了!你这样会让我想嫁给你的!!!”
余今愣了下:“……还是别了。”
他笑:“我不是良木。”
送走小米椒后,余今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给医生发消息:【今天的结束了。】
病患走了后,余今的孩子气就冒了出来,他转着身下的办公椅玩:【你今天有事吗?】
【医生:嗯。患者怎么样?】
【不知道叫什么好:人挺可爱。】
余今边打字边起身,想去走廊逛一逛。
因为这里是最里间,所以卫生是最后搞完的,空气中还残留一点84消毒液的味道,余今不是很喜欢。
但屋内开了空调,不好开窗。
余今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终于在长达两分钟的“正在输入中”的等待里,等到了医生的“小作文”:【你记得这位患者?】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记得。】
余今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输入了这么久只有这一句话,但他没问,而他职业操守也很好,连小米椒的性别都没有暴露:【对方跟我说了很久我才勉强对上号。】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
余今被医生发过来的小熊叹气逗笑了。
他微微仰头,因为医院内部结构是中空式的,所以他可以看见九层招待室的走廊。
而现在那里,就在他的对面,站了个人。
看背影,应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只手的手臂撑在栏杆上,随意垂下的手指间夹了支细烟。
余今的视力很好,他可以看见男人的中指指骨有一点痣,也可以看见男人的手修长漂亮,还是罕见的冷白皮。
偏偏还要被白灰色的烟雾笼上一层纱,更添几分颓然的优雅。
余今怔了一下。
他只不过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而眉头却不自觉地拧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大脑刚刚好像闪过了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余今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而余今也不知道,在他收回目光的下一秒,在九层的男人就似有所感一般朝他这儿看了过来。
男人抖烟的手指停顿了下,望着余今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截白皙的后颈,勾了勾唇。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从口袋里拿出了今天刚收到的东西。
那是一张被剪成鱼形的便签,上头清隽的行楷写的有些板正却也飘逸。
男人的大拇指压在那枚手画的金鱼上,原本有些冷郁的眉眼一点点飞扬起来。
今天提前见到了,等于今天比昨天多看了几分钟。
他的小金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恭喜自己开文!我带着小金鱼和他那不是人的荣先生来啦!
这边排下雷请务必一定要逐条阅读:
1、荣荀不做人且疯批反派还有变态因素,请务必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要求一个深井冰,不吃这口的千万不要再滑了(给您跪下了.jpg)
2、小金鱼是心理障碍+性格缺陷,会在文里说的
3、架空架空架空架空,法律条文和世界观都架空了所以别考据了和现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4、我自己的文笔是什么程度我自己心里有数,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写作习惯,所以不能接受就x掉就好啦,免费章这么多,没必要非得互相折磨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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