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来一下。◎

闻聪已经出差四五天了,此时正跟着贾部长一行人在机场候机，因为成都那边天气缘故，航班有些晚点,大家围坐在一起闲聊。

贾部长正谈起上一次去川西的经历，闻聪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名字,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然而只隔了不到两分钟，电话再度响起。

他蹙眉，再度挂断。

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贾部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工作上的事？”贾文远笑呵呵地问。

闻聪坦白：“不是。”

“怎么不接啊？”

闻聪笑：“也没什么要紧事。”

这一行人中,除了领导的秘书,也只有闻聪最年轻、职级最低,但贾部长这人很没什么架子,是以本来还有点架子的集团领导在他面前也都不敢端着，这样一路走来，大家都没什么拘束,像刚才这种情况,他完全可以走远点去接电话，但他不想纵容赵颖――这已经不知道是这趟行程中的第几次了,他的电话总是不适时宜的响起,频繁又执着。

他最初还会接，现在要不是担心耽误正事，他真想直接关机。

贾部长听他这么说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你这就是恃宠而骄了，我一直强调啊,家事跟工作上的事一样重要。何况你出来这么久，媳妇担心你也正常,你不接电话可不应该啊。”

有人大胆打趣贾部长：“也没见您给家里报备啊。”

贾部长不以为然：“我们老夫老妻了,能跟闻主任他们小年轻比吗？”

对闻聪情况稍微了解点的问他：“对了,闻主任这位还不是老婆吧？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闻聪垂眼浅笑：“刚谈没多久。”

贾部长笑：“原来是热恋期啊？那更不能怠慢了。年轻人不能一味的忙工作，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抓紧啊，你这么挂人电话，不怕你回去人家跟你闹分手？赶紧去回个电话，听我这老头讲故事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在场其他人也都附和着领导打趣他。

闻聪听了那些话，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抱歉地说了句“失陪”，然后走出人群。

而转身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

走到角落，他考虑着是做做样子就返回去，还是真的给赵颖回个电话。

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几乎是在一刹那，他的火气再度被点燃，她还有完没完了？

但他这个人即便很生气也不会歇斯底里的爆发，他只是阴沉着脸接通电话。

听筒里立刻传来赵颖不满地抱怨声：“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有什么事吗？”

赵颖正要回答却又被他打断：“是家里着火了还是你病了？着火打119，急救打120，我现在跟你相距几千公里，你有什么急事也不该找我。”

电话那一端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是赵颖陡然拔高的声音：“你吃错药了？我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如果是以往，闻聪多数时候会哄她两句，最不济也是沉默。但是今天，他也在气头上，所以说出的话依旧很冷。

闻聪：“就凭你一天几十个查岗电话已经严重影响我的工作了。”

赵颖显然被激怒了，说起话来也开始口无遮拦：“打几个电话就能影响你工作啊？我就不信他们其他人都不接电话！再说你那工作怎么样还不是得看我……”

赵颖话说一半立刻意识到不妥住了嘴。

“看你什么？”

闻聪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他的心底甚至生出一种表象被撕裂的快感。

不管两人面上怎么说，但彼此心底都明白，他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再装下去了。

她用利益捆绑他，却担心他没有交付真心。而他呢，在闭着眼迈出这一步后的每一刻每一秒几乎都在后悔，尤其是当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始终无法放下陈熙的时候。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一时生气说错了话。我算什么呀，哪有左右你前途的本事？”

闻聪沉默着不说话。

赵颖有点着急：“你别生气行不行？”

“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现在冷静下来，觉得你刚才说的也对，在领导面前总接电话是显得不够尊重，但你可以好好跟我说呀，我又不懂那些。”

赵颖放软了声音继续道：“再说我总打给你还不是因为我焦虑吗？谁知道接待你们的人里有没有漂亮小姑娘，而且咱俩从在一起到现在，你是第一次出差这么久，我也想你啊……”

闻聪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似乎是久久没等到他的回应，赵颖的声音显得有点慌张：“闻聪，你在听吗？”

闻聪叹了口气：“小颖，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放心我吗？”

赵颖顿了顿：“因为我太爱你了呀！”

闻聪不为所动，放缓了语速说：“因为你知道，咱俩这关系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赵颖急忙辩驳：“怎么会呢？我了解你的苦衷，可能是我太年轻……”

闻聪打断她：“虽然你从来没说过，但是因为我背叛了陈熙，你心里早已认定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是的闻聪！”

闻聪已经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这段时间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赵颖立刻说：“好的好的，那发微信可以吗？你有空了回一下就行。”

闻聪艰涩地说：“我是说，咱俩的事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电话那边只沉默了一瞬，然后那个前一秒还柔柔弱弱的声音忽然就尖利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闻聪？！你……”

闻聪没有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很知道自己这话意味着什么，原本对有些事他还有点游移不定的，但就在刚才挂电话的那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就像卸下了千斤巨石般的轻松――这是许久没有过的感受――那一刻过后他就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

不过想到陈熙，他神色又黯淡了几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

……

陈熙几乎可以确定，梁劭在故意疏远她，一切好像就是从他们在镇上吃饭那晚开始改变的，可是那天似乎也没发生什么事，不就是他要请客她没让吗？

难不成就因为这个？

陈熙也憋着一口气，所以这两天两人都很沉默寡言，直到贾部长一行人来到了九龙。

考虑到不耽误大家的工作进度，贾部长一行人白天去见了当地的相关领导，晚上才赶到万年村慰问大家，顺便再和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

这天，陈熙他们刚返回万年村不久，贾部长一行人也已经快到村口了。

大家出门相迎，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辆大巴车遥遥驶来，停在了院子不远处的空地上。紧接着上面下来几个人，其中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头发斑白面目慈和，正是陈熙在某次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贾部长。

当地的领导早已迎了上去，陈熙他们低调地跟在后面。

身处众多人之中，她应该不算太起眼，但却总感觉有道视线从刚才起就黏在了她的身上。

她循着那感觉看过去，看到来人队伍末尾的一个颀长身影，那是多日未见的闻聪。

他穿着最简单的衬衫西裤，在一群中年人中显得尤为挺拔，只不过似乎比她记忆中的样子瘦了也黑了，看来新的恋情并没能让闻主任容光焕发。

目光相接，他朝她露出笑容，一如曾经在她宿舍楼下、在图书馆、在食堂，在他家……他等到她时的那种神情，就像过去这几个月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可以这样，但是她不行，她不会强迫自己做任何违心的事，哪怕一个敷衍的假笑。

不过她发现，时至今日，再想起和闻聪的那些过去，她竟然可以如此平静。

过往三个月没有走出的阴霾，却在短短一个月内被九龙的雨洗刷的干干净净。

意识到这一点，她第一次那么感激闻聪和赵颖把她打发来了这里。

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却又冷不防撞上另一个人的――梁劭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陈熙有点意外，此时当地的领导都围在贾部长身边，梁劭却像个局外人一样跟他们设计院的人站在一起。

她虽然不喜欢随波逐流，但是有些道理她还是懂的――像今天这种能和领导多接触一下的机会对于他们这些基层干部来说非常难得，但凡有点上进心的都不会像他这样躲这么远。

她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但如果他就是想低调，很显然他是无法如愿以偿了――因为贾部长偏偏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他，并且朝他走了过去。

梁劭也感觉到了大家的注视，不慌不忙地从陈熙身上收回视线。

此时贾部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他。

旁边刘局连忙笑着介绍：“这是我们汤古镇副镇长梁劭，也是我们这个项目的现场负责人。”

贾部长没接刘局的话，嗤笑一声对梁劭说：“你小子，躲这么远干什么？我会吃人吗？”

这么熟稔的态度，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可梁劭只是笑了笑说：“您路上辛苦了，快进去吧。”

说着他很自然地引导着领导一行人往院子里走。

陈熙跟在后面，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贾部长：“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梁劭：“穷乡僻壤的，您将就一下，有什么吃什么吧。”

周遭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得捏把汗，贾部长却无所谓地哈哈大笑起来。

院子里早已支起了两个圆桌，此时太阳刚刚落山，院中央那盏照明灯将昏黄的光线投射在桌面上，显出点温馨的味道。

经过一番简单的介绍，大家各自落座，设计院的人坐一桌，两边的领导坐另一桌。

贾部长和陈熙印象中的一样，是个很和气的人，今天又是在这种氛围里，大家都没什么拘束。

众人的说笑声伴随着阵阵的蝉鸣能从村头传到村尾，这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偏僻小村庄大概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大家边吃边聊，聊完项目上的事情，贾部长的“老毛病”犯了，又开始讲故事，还是他上一次来九龙的经历。

这些事在场众人中有第一次听的，也有第二次听的，还有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次的，梁劭就是最后这一类。

讲到一半，贾部长忽然说：“这才几年，你们这小镇发展得不错啊。”

众人顺着贾部长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说话的对象还是梁劭。

梁劭点点头：“多亏了上级领导的支持和帮助，不过跟首都肯定没得比。”

听出他这话语里玩笑的意味，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贾部长也笑着说：“既然首都那么好，你怎么不愿意留下来？”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两人之间氛围熟稔得让在场所有人都好奇他们的关系。

贾文远说完这话发现没人接茬――对面那小子照例在装傻，其他人面面相觑，看那样子大概是不明情况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拍了拍脑袋解释说：“差点忘了介绍，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在清大教过十来年书，这小子曾经是我的学生。”

众人恍然，刘骏他们几个沉不住气的立刻就窃窃私语起来。

“梁哥好低调啊。”

“是啊，不过他为什么没留在北京？”

“当然因为这里是他家啊，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很难改变吧。”

“可是我觉得挺可惜的，如果老家是二三线城市，回家还挺好的，但这里就……”

名校研究生毕业，还有贾部长这样欣赏他的老师，留在北京而非这个穷乡僻壤的小乡镇似乎才是正常人会做出的选择，可梁劭偏偏回到了这里。

陈熙又想到在梅朵家的那天晚上，她问过他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里，他当时只是说他在这里长大。

那时候她只当他是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现在她隐约有种预感，那或许就是真正的答案。

但更多的人并不关心梁劭为什么会留在这里，从这一刻起，他是谁、他怎么想都无所谓了，他对他们而言就只是贾文远的学生。

陈熙看向梁劭，他就像给他们接风那晚一样，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浅淡的笑容，对周遭人或恭维或艳羡的话语都反应平平，但又说不上冷漠。

她能清晰感知到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他好像总能应付任何事情，而且还那么游刃有余。

大概是见到了昔日的得意门生，贾文远今天兴致很高，聊到九点多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小院里的气氛一直很热烈，之前互不认识的众人也在趁此机会结识彼此。

闻聪端着酒杯来到了梁劭的面前。

“梁镇长，我是华北设计院设计部的闻聪。”

梁劭起身，态度不卑不亢地和闻聪握手：“闻主任是吧？叫我梁劭就行。”

闻聪笑：“我的人在九龙这段时间肯定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很正常的一句客套话，但“我的人”这几个字在梁劭听来却不太顺耳。

“没有，工作进展的很顺利。”

闻聪看了眼陈熙的方向，又对梁劭说：“哦对了，忘了说陈熙是我师妹，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她的业务能力没的说，这个项目交给她你完全可以放心。”

梁劭笑了笑：“我本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就好。”闻聪继续道，“不过她毕竟是个女生，又年轻，这里环境艰苦，听她说平时多亏你照顾，我替她谢谢你。”

刚才替他们设计院的几个人谢他还可以理解，此刻他专门替陈熙谢她这用意就有点司马昭之心了。

看来他猜测的没错，温媛媛他们并不了解情况，陈熙那么一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去单方面地勾引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至少目前看，闻聪对陈熙是有感情的。

那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两情相悦吗？如果过去是，那现在还是吗？

梁劭敛起笑意：“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

说完他把杯中酒饮尽，然后说了声“失陪”离开了院子。

刘骏小声问温媛媛：“你发现了没？梁哥今天好像不太高兴。你说为什么？”

自从闻聪出现，温媛媛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他身上，他给梁劭敬酒，温媛媛自然也在暗中观察着，当然也感受到了两个男人之间有点剑拔弩张的氛围。

听刘骏这么问，她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坐在刘骏另一旁的陈熙――她正垂眼看着面前的酒杯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刘骏的话。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林越对温媛媛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闻聪的出现又提醒着她过去犯得错误。

她再看陈熙感觉就不一样了，她发现自己总能想起她的好，比如她工作时拼命三娘的做派，还有她看似冷漠不合群，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除了原则性问题，她几乎不表态，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她的沉默更像是迁就。

想到这些，温媛媛就不想再在背后议论任何跟陈熙有关的事，哪怕是没有恶意的，她也不想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所以温媛媛只是丢给刘骏一句：“吃你的饭吧！”

他们的说话声不大，但陈熙还是听到了。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明明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但她仿佛只能看到梁劭。

正如刘骏所说，此刻他的脸色的确算不上好，可是为什么呢？

心里隐约有了个答案，朦朦胧胧的，像是笼在一层轻纱下，但她并不愿去揭开那层纱，生怕结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就像高考查分数时那样，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余光中，身高腿长的男人走出了院子。

片刻后，她手机振动了两下。

梁劭：出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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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直球哈哈哈哈好耶】

【快表白，快表白】

【陈曦你和闻聪是怎么回事快快从实招来，我们梁大帅哥想知道，他不做第三者的】

【要表白了？期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