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 之,你要与他决斗吗?”她问。
见他不说话,沈虞从刘世子的侍卫身上夺过一把剑,指向他,“裴 之,我问你,你要与他决斗吗?”
她一身素白衣裙,红着眼眶,高傲又倔强的看着他。
裴 之微微恍神,仿佛又看到了曾经在杭州时,他前去沈家提亲,沈父不同意,而她挡在他的面前,拿着剑说道:“女儿以性命相求,我此生就要嫁他。”
彼时,她也是这般高傲又倔强的模样。
他缓缓的笑了,将剑扔了回去,随后下马道:“我不会决斗,你放心了吗?”
沈虞定定的看着他,不屑的嘲弄,“若是我没来呢?你当如何?”
“不如何,我依旧不会决斗。”
沈虞的出现令五公主气得发抖。
“裴大人?”她也下了马车,“你放心,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会怪你。”她看了看沈虞,故作娇羞的道:“今日裴大人能百忙之中赶来相助,我已经不胜感激了。”
沈虞从她那张柔美做作的脸扫视到裴 之的脸上,心底止不住的冷笑。
裴 之知道她定然误会了,但此时不好解释,只轻轻从她手中抽出剑,“这个不适合你,扔了。”
五公主见沈虞一来,裴 之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令她气不过,想起之前在茶叶铺子被沈虞摆了一道,她心念一转,朝刘世子说道:“表哥,你以前不是说若是我被人欺负了,定然要给我出气吗?”
刘列因沈虞突然冲出来有些懵愣,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此时见公主对他和颜悦色,心下惊喜,闻言便应道:“那表妹说说看,是谁欺负了你。”
“若我说出来,裴大人也肯主持公道吗?”五公主又问裴 之。
因她站得比较近,裴 之退开一步,行了一礼道:“公主说笑了,如今又有谁人敢欺负到您头上呢。”
“可就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将本公主骗得团团转。裴大人,你说此人是不是该好好给本公主跪下磕头认错呢?”五公主径直盯着沈虞,今日势必要出这口恶气。
“莫不是她?她是谁?”刘列不认识沈虞,不知她是何身份。
此时裴 之回道:“世子,此乃内人沈氏。”
五公主见他似乎想维护沈虞的模样,心里更气了,说道:“表哥,可不正是她?前几日,将一罐劣质茶叶以天价卖给了我,如此奸商欺弄良善,实在可恶!”
沈虞笑了,这个公主真是有意思,买卖你请我愿,此时倒是说得她多正义似的。
“公主,彼时我已经提醒过,茶叶很贵,但您非得买,我能怎么办?”
“可你拿一罐残次品充好卖给本公主是何意?”
“怎么会是次品?彼时公主不是也说了茶叶极好吗?莫不是公主当时觉得好,后来买回去觉得贵了又来说茶叶不好了?无非就是点茶叶银钱罢了,公主若是要计较,我退给您便是!”
“沈虞!”裴 之在一旁严肃道:“不得无礼!”
沈虞今天可不憷这些人,一个个的,先是决斗又是当众眉来眼去的,她受够了。
“我怎么就是无礼了?难道公主就能仗着身份污蔑良民?茶叶是她觉得好的,买也是她自愿的,如何来欺骗之说?”
五公主发现沈虞这人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她平日里不善于斗嘴,此时竟是被她说的下不来台,众人都在看着呢,反倒是觉得她成了无礼取闹的人。她看向裴 之,今日如论如何,他裴 之都要在她与沈虞之间做出抉择,到底帮谁向谁,索性做个了断。
于是她问道:“裴大人,我是否受冤枉你心里清楚,此前我也曾将茶叶送你了,如今你倒是说一句话,我跟她,到底谁在说谎?”
瞬间,两个女人都朝他看去。
裴 之面色阴沉,半晌,才低低说道:“沈虞,给公主道歉。”
沈虞都要气笑了,这个孬种!她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人?
五公主也笑了,笑的得意,上前一步,趾高气昂的说道:“我就说裴大人最是公正的,并不会包庇内眷。沈虞,你想好要如何道歉了吗?”
这时,任子瑜从人群中出来,拦在沈虞面前,“五公主,此事恐怕有误会。”
“你又是谁?”一旁的刘列问道。
“我是任子瑜,她的师兄。”
任子瑜此人,刘列不认识,但五公主是知晓的,他是三皇子请来的贵客,怠慢不得。此时见他蓦然出现,也是讶异,没想到他与沈虞竟然还是师兄妹的关系。
五公主见裴 之此时脸色难看,心里骤然明白过来了,想必这个任子瑜与沈虞关系匪浅。
这就好办了。
她悠悠说道:“裴夫人果然好本事,竟惹得人人争着抢着替你出头。”
此话有煽风点火的成分,五公主看裴 之脸色又沉了几分,心情甚好。
“既然任公子出言维护,本公主也不是不讲理之人,看在任公子的面上,那就算了吧。”
沈虞则死死的盯着裴 之,仿佛才第一天认识他似的,半晌,忽然笑了,笑得胸口闷疼。
“我不需要向谁道歉,我没说谎,如果裴大人觉得我错了,那是他的事,公主就去找他要道歉吧。师兄,我们走!”
“沈虞”裴 之突然拉住她,“跟我回去。”
“你放手!”
她使劲甩却怎么也甩不开,怒吼道:“裴 之,你放手!”
任子瑜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裴兄,莫要如此。”
裴 之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任子瑜,我夫妻之事用得着你来管?”
尤其是任子瑜此时还握着沈虞的手腕,令他更是怒火中烧,怎么压都压不住,再次沉声道:“沈虞,跟我回去!”
“师兄,我们走吧。”沈虞懒得再看他,转身要走。
“好。”
任子瑜无视众人的怒气与诧异,牵着沈虞出了人群。
沈虞一路被任子瑜拉着穿过拥挤的人群,视线越来越模糊,走路差点踉跄跌倒。
任子瑜转头一看,只见她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满脸泪痕。他拉着她快走了几步,随后扯进一个无人的巷子。
“想哭就哭吧,哭出声,别忍着,嗯?”
沈虞低着头,瘦弱的肩膀颤抖着,似乎极力忍耐。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师兄面前如此狼狈。
见她哭得安安静静,泪水打湿面前的衣襟,任子瑜心如刀割般难受。
这是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尖的小姑娘,那个曾经笑容明媚,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而此刻,却是躲在墙角下默默哭泣。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的脸摁进怀中,“阿虞,师兄在,想哭就大声哭。”
直至此刻,沈虞才“哇”的一声,通哭起来。
她哭了许久许久,任子瑜的心便疼了许久许久。
“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阿虞一直都是最厉害的,以前是,现在也是。还记得十岁那年,咱们背着师傅偷偷下山玩吗?路上遇到两个小贼,你一人就将他们打趴下了。”
“还有在芜州城的时候,你骑着最快的马,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把牧民们丢失的羊找回来了。”
沈虞哽咽,“你骗我,现在连裴 之也欺负我,我真是没用极了,我连打他骂他都做不到。”
任子瑜没接话,只不停的抚摸她的头,让她平静下来。
良久,沈虞抬头道:“师兄,我想回杭州了。”
“好,那就回去,我陪你回去。”
“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好,那就不见他。”
“师兄,我饿了。”
“好,我带你去吃饭。”
“师兄”
不远处,裴 之骑在马上,眼睛猩红的看着巷子里拥在一处的两人,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露。
裴胜见他这模样,脊背发寒,大气不敢出,直到巷子角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人走了,可要继续跟过去?”
裴 之想起刚才她哭得伤心的模样,胸口沉闷。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一夹马腹,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