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裴 之和任子瑜两人都有伤在身, 此次回程马车寻得缓慢,直至第四日上午才到长安。
三皇子得知任子瑜在泽州寻到了药,又听说他受了伤, 便立即派人来接他。因此, 任子瑜还没来得及与沈虞道别,就已经匆匆被人抬走了。
沈虞此去泽州, 最为牵挂的要数徐嬷嬷,她听说沈虞在泽州出了事, 担忧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如今见她终于回来了, 围着她转了两圈仔细查看, 见她完好, 这才放下心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甜羹,加了许多蜜糖呢。”她笑盈盈的一边说一边领着人走了。
裴 之见沈虞看也没看他, 毫无留恋离去,幽幽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两人已经感情回暖,却没想, 一回到长安,她立马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模样, 对他冷若冰霜。
“公子, 陈公子来了, 眼下在书房等着你呢。”裴胜说道。
裴 之皱眉, 他去泽州之前, 曾让陈焕鸣去刺探三皇子书房, 也不知这会儿都得了些什么消息。
他立马匆匆赶往书房, 一进门便闻见一股难闻的药味。
“这是怎么了?”
陈焕鸣此时病恹恹的躺在他平日歇息的床榻上,见他来了,扯出个笑, “你终于回来了。”
“你受伤了?”裴 之问。
“放心,现在死不了,不过你要是再晚来两天,估计也差不多了。。”
裴 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三皇子书房不简单,机关重重,外头还有无数侍卫把守,我进去的时候差点要了半条命。”陈焕鸣咳了咳,又笑道:“好在我命大,安全逃脱了。”
“一无所获?”
陈焕鸣摇头,“没查到三皇子私下铸造兵器的证据,但是却查到了一样。”
“是什么?”
“三皇子竟然也在查当初顺县沈家船运兵器的事,而且,我在抽屉里找到了这个。”他从怀中递了张薄薄的纸过来。
是船运契书。
“如此看来,张承运那边应该开始被人怀疑了。”裴 之沉吟道。
“我担心,三皇子查到张承运,会暴露你。当初是张承运派人与沈家做的交易,下头的人难免疏漏。要不要先让他回岭南躲一阵?”陈焕鸣问道。
“他此时正在泽州负责曹山铁矿,若是他回了岭南,倒是棘手。”
“那你想如何办?”
裴 之想了想,说道:“先将我们之前掌握的消息各自透露给三皇子和大皇子,让他们互抓把柄,狗咬狗自顾不暇,届时恐怕他也没那个闲心再查船运之事。”
“好。”陈焕鸣点头,随后又苦笑道:“眼下,我还有一事比较紧急。”
裴 之看着他。
“我已经打草惊蛇,三皇子派人大肆搜捕,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对你不利,有何法子能先送我出长安?”
“容我想想。”
长安大街上,一辆马车内,五公主正百无聊赖托腮想心思。
“刁云,早上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她懒懒的问。
“公主,奴婢已经带来了。”她从暗格中取出一册话本递过去。
这话本与别的话本不一样,这是五公主私下找人写的话本,里头人物是以她和裴 之为原型,说的是新科状元郎爱慕公主,却因家中已娶妻而克己守礼,两个苦命鸳鸯爱而不得的故事。
她只是简单的那么一说,没想到那书生却是文采斐然,洋洋洒洒的写了许多,故事跌宕起伏、缠绵悱恻。连五公主自己看了都觉得裴大人爱她爱得太苦。
五公主翻了两页,又兀自合上陷入回忆中。
那日在街上的情形历历在目,他公然站在她这一边,就足以说明了他是在意她的,至于那个沈虞,或许只是暂时放在府中罢。也是,他初入官场没多久,若是贸然休妻另娶,想必会惹人非议,落下个背信弃义的骂名。
既如此,她愿意再等他一年。
之前在写给他的信中也委婉的暗示过此事,想必,他也是知道她心意的。
“这话本印了多少?”她问。
“公主,按您吩咐,印了整整一百册呢,可要拿去书肆?”
“当然。”五公主笑了,她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她与裴 之互相爱慕,届时,他休弃那个女人也好顺理成章。
如此这般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发生何事了?”那婢女探头问道。
“公主,裴大人来了。”
五公主没想到,将将想着人呢,这会儿就突然出现了。她立即打开车门看出去。
只见裴 之骑着马拦在她前头。
裴 之今日一身宝蓝锦袍,这样亮丽的颜色倒是鲜少见他穿,衬得他更加朗如明月,仿佛不涉尘世的清贵公子一般。
他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缓缓下马行了一礼。“公主安好!”
“你怎么来了?”五公主惊喜道。
“下官听说五公主出城去寺庙上香,特地过来护送公主一程。”
他如此贴心令五公主意外又欢喜,适才是猜想此时更是得到了证实。为此,她心中顿生一股甜蜜。微微翘着红唇问道:“裴大人今日不忙?”
少女的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脸上娇羞不已。
裴 之没回答,只淡淡一笑,翻身上马,“五公主,启程吧。”
“好。”五公主依依不舍的关上车门,怀抱着话本脸颊通红。
她悄悄掀帘子往外瞧,见裴 之骑在马上目不斜视,专注认真守护的模样,更让她心热。经过一处糕饼铺子时,她突然喊停下马车。
“怎么了?”裴 之问道。
“我想吃那个?”她指着那间糕饼铺子,带着撒娇的意味说道:“他家门口这么多人排队,想必糕饼是很好吃的,裴大人去买给我可好?”
裴 之看过去,小小的一间糕饼铺子,门口排了长龙。
他微微皱眉,片刻才说了声“好。”随后下马走过去,排在人群最后头。
众人见一辆华丽马车停在一旁,女子娇俏的侧脸隐在车里头看,而人群后头又站着这么位俊朗模样的男子,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一人个妇人羡慕道:“瞧瞧,这些年轻夫妻,真是恩爱得很,丈夫还特地来排队给妻子买糕饼呢。”
裴 之听见这话无动于衷,倒是五公主听后甜蜜又羞臊。
过了一会儿,裴 之将热乎的糕饼递给五公主,还嘱咐了句“小心烫。”转身正准备上马时,看见从对面茶楼出来的沈虞,微微一愣。
沈虞此刻正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两人对视片刻,裴 之若无其事的朝她走过去,难得的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大街上私会,那还能是哪样?裴 之,你若是想尚公主,可否先与我和离了?”
“阿虞,别闹,我回去再与你说。”
沈虞只觉得这个男人无耻至极,她冷笑道:“裴 之,你是否觉得我是傻子好糊弄?难不成你告诉我今日你们在一起,只是护送她而已?”
“确实如此!”
沈虞都要被他的不要脸气笑了,连理由都懒得编,还捡现成的,那刚才买糕饼又如何解释?
不过她不想问,若是问了,岂不是让自己难堪?他裴 之算什么?不值得她在大街上丢脸。
她不想再看这对狗男女,接过佩秋手里的马鞭径直略过他下了台阶。
五公主也瞧见了,她下了马车走过来,脸上挂着得意又幸福的笑容,“裴大人,我们走吧。”
经过刚才买糕饼的事,五公主觉得自己与裴 之心意相通,就差一纸婚书两人便可连理恩爱。她走近裴 之,与他并肩而立,仿佛她们才是一对似的。
这声娇娇柔柔的‘裴大人’却让沈虞脚步顿住,她怒火中烧。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裴 之就是这条狗!
她转身冷冷的看着他,眼含嘲弄,此时倒是想看看他适才说的“只是护送”到底是个什么护送法。
裴 之无视她的冷眼,也没有理会公主,只淡淡说道:“回去再说。”
五公主却不想就此错过羞辱沈虞的好机会,她将手中的糕饼扬了扬,笑得娇媚可人,“多谢裴大人买糕饼给我,确实味道极好。”
裴 之淡淡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目光盯着沈虞的身影,突然烦躁起来,“公主,走吧。”
他翻身上马,继续跟在马车旁边。
一行人从沈虞身边擦肩而过,马车上,五公主得意的眼神如锋利的刀子戳得她体无完肤。
等她们走远后,佩秋问:“小姐,咱们回去吗?”
沈虞定定的在大街上站了半晌,忽然说道:“佩秋,我觉得自己好像连一年也等不了了。”
“小姐说什么?”佩秋不明白她是何意。
“没什么,”沈虞心底发冷,“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