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地恢复了平静,流动的人又堵得水泄不通,桥边一位白衣少年,扶着桥柱直喘大气。

吕长歌敏锐地从喧哗声中感受到这股异样,站在桥顶居高临下,一眼望到剑心,走下桥大声责骂:“又把剑给扔了?”

剑心道:“少管我的闲事。”

“巧了,天下闲事没有我不敢管。”

“你也用剑,那你告诉我,你愿不愿在剑柄上绑一株剑穗?”

“老子这是重剑,绑个剑穗像什么话,不是更难看更别扭,跟刽子手的刀一样!”

“分明就是嫌碍手。”

“这倒真不曾,我的剑已经很多年没出过鞘,一向都是以气御敌,何来碍手一说?”

剑心瞧着这柄朴实到有些破旧的承天古剑,露出轻蔑的神色,当然他和云遥等人一样,亦不知此剑真名。他曾听闻自己俗名中的‘承’字由来,却更万万不会想到正是眼前这一柄。

“出鞘?一堆铁链裹着也称为剑鞘?算了,我与你话不投机,真正的剑客眼里、心里只有剑,绝不会绑上一株剑穗。”

“真正的剑客?”吕长歌仰天大笑几声,“敢不敢与我比划一番?只过剑招,不动道法,你赢了,我替你摆平此事,你输了,去把小离找回来,她送何信物都给我老老实实收下。”

“听说你受了伤,可别怪我欺负老人。这样好了,你就用手里的破剑,我去折一根树枝来对付你。”

“可别说我欺负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也不用此剑。”

剑心道:“有骨气,别忘了答应过的事,你用何兵刃?”

“我对草木向来有情,不忍动手,你去替我也折一根。”

“你这算哪门子有情!我动的手你就安心了?”

“逗你玩儿的,去找这些百姓,讨两支吊灯笼用的竹签来。”

两人各执一根竹签,移步至僻静的山崖上,如鸳也静静跟着,本以为有好戏看,却不想只用了三五下,剑心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自己的竹签被折断,对手的搭在脖上,忍不住惊呼:“怎么可能?”

吕长歌淡然道:“你输了,遵守承诺。”

“不对,一定是我还不习惯,你以前一定编过竹条,你耍赖!”

吕长歌抓起剑心的衣领使劲一提:“臭小子!是你手握得太紧,你的剑也不过三尺凡铁,与其它兵刃无多少差别,我说的并不全对,可你一定执念太深。所谓的剑客之道,当拿得起也放得下,整天挂在嘴边,未必是件好事。”

“我……”

“别心急,我曾对另一人说过此话,后来他成为了天下第一剑客,虽然因为一些缘故我们渐渐疏远,但我想这番话语他还记着。”

剑心拍了拍尘土站起身,紧咬牙关:“我去找她,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随后便转身离去,如鸳靠近此地询问:“那小子是谁?”

“玄真和凝心的儿子。”

“怪不得生得如此俊朗,你所说的天下第一剑客想必是他爹了,可这些道理为何他爹不曾告诉过他?”

“或许爱子心切罢了,有些人总是很怪异,对自己百般苛责,千般磨砺,而对一心想守护的人,只要他们平安活着便好。”

“你竟还能悉心教他,当真是胸怀广阔。难道不曾对他的父母心怀痛恨、埋怨?一个背后耍小伎俩,一个逞一时之气另嫁他人。”

“你也在鲛珠里看到过,玄真曾来楼兰找我,是我自己一去三年未归。至于她……我为苍生抛弃了她,何来怨恨……”

如鸳问道:“那你认为我怎样?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始终如一,我们狐族向来如此,青丘一脉更是多情。”

“他俩是我同门,可你我过去是仇人,而今是路人,我怎样看你又如何?就像你不问我,我也从不会告诉你,我是否真的是个老流氓。”

“我……”如鸳失落地埋下头去,低声自语,“算了,是我多想,你永远只属于天下。”

云遥和雨蝶并肩而行,漫步在五里长街,古城里烟火一簇簇,华灯一盏盏,虽然街市中人山人海,可这一夜的月光分外温柔。

“这座城池已传承上千年,先秦时便是吴越重地……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云遥支吾道,“我就是觉得你变了不少,变得更开朗、大气,甚至能与我们说起玩笑来。记得当初头一回离开故乡去另一个城镇,街上的人都盯着你时,你还会躲在我身后。”

“人与人一起,总会耳濡目染,习惯、改变……又或许,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过去不曾遇见你们。”

“这样挺好的。”

正说着,一群几岁大的孩童在街上嬉戏追赶,每人手里用竹竿吊着一盏小灯笼。跑在最前方的小男孩儿一面回头挑衅,一面直冲向前,于大街拐角处正撞在云遥身上,短暂的踉跄后一屁股坐地,手一撒,灯笼一阵滚落,燃了起来。

雨蝶广袖一挥,随即扑灭了火焰,可灯笼已坏,小男孩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也不知是因摔了灯笼还是方才那一下疼得要命。

这一撞云遥自然无事,只是一时间手足无措,雨蝶上前扶起男孩儿,从腰包里取出一块银两,递给他轻声说着:“别哭了好不好,男子汉要坚强,灯摔坏了,再去买一盏便是。”

小男孩儿掌心接过银子,顿时破涕为笑,站起身一抹眼泪,对着二人鞠躬作揖:“谢谢哥哥姐姐!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人这么好,我祝你们鸾凤和鸣,举案齐眉,琴瑟同谱,凤凰于飞!”

说罢,欢笑着朝远处赶来的小伙伴们跑去,云遥嘀咕道:“这小鬼,张口就是四个字,什么意思?”

雨蝶微红着脸先行一步:“你平日别只顾着练剑,多翻一些书册就明白了。”

“她是嫌我书读得少?脸都气红了,何至于此?还是被灯火给照的?”云遥短短思虑着,可眨眼间,前方的人已行了很远,驻足在溪水边眺望着绵延不绝的灯流。

云遥正打算迈步追上去,此时街边的一位货郎抬手喊道:“小哥请留步!”

“你在叫我?”

“正是,正是。”

云遥上下打量了一番:“瞧你的模样就不像正经人,可别想骗我,我见过的骗子比你厉害多了。”

“咱是正经买卖人,怎会是骗子!小哥,一猜你便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才惹得佳人芳心不悦。”

“呃,也许吧。”

“这不买两件信物送去,博红颜一笑?”

“我就料到这一句,”云遥走到近处,俯身挑选着,“你这摊上可有好货?”

“瞧,咱这里好货不少,最珍贵的就要数这一对金麒麟了。”

货郎打开一只檀木箱,只见箱里一对金光闪闪的麒麟,各自脚下踩着一颗浑圆的白玉宝珠,迎着街头巷里的火光,看得云遥也艳羡不已。

“纯金的?会不会贵了些?”

“方才路过那位可是小哥的眷侣?这打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更何况容貌倾城,普通的物件她怎能瞧得上眼。小哥,我这对金麒麟可是稀世珍品,传说有情人各执一件,可保长相厮守,矢志不渝。”

“哼,说得和真的一样。”

“咱买卖人当然得说好话,再者有些东西,你只要肯信,那便有,就是这么邪乎!”

云遥到底并非老江湖,被几句话说进心坎里,暗念道三百斤的大金锤子不敢想,这小小一对饰物还是能问问价钱。

“这对金麒麟如何卖?”

“白银三千两。”

“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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