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走廊过于安静, 使得廖繁的心跳声变得很清晰。

不知怎么的,许亦微居然紧张起来,她听见廖繁追问:“嗯?”

“什么?”

“这几年为什么没找男朋友?”

他语气带着隐忍, 隐忍中却透着点好整以暇的愉悦,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 许亦微并不想让他愉悦。

她说:“也试着找过,但发现并不合适。”

空气安静。

大概安静了几秒,她听见廖繁“哦”了声。

很快电梯门打开, 有人从电梯里出来,走廊的灯又亮起。

所幸许亦微和廖繁在拐角的地方, 那人没发现,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许亦微别过脸,逃脱他的视线, 说:“走吧,送你回酒店。”

“嗯。”

.

翌日是周一,许亦微惯常起了个大早, 跟部门领导们开完例会后已经是十点。

小晴过来说:“微姐, 法务部打电话来说,王律那边今天来不了, 您看要不要跟盛亿传媒另约时间签合同?”

“为什么来不了?”

“路上出了点车祸。”

许亦微停下来。

“哦人没什么事,就车损坏严重, 王律去医院检查有轻微脑震荡。”

“微姐,”小晴问:“您看要另外约时间吗?”

公司这三年业绩不错,但许亦微觉得嘉开的市场空间还很大,她准备明年投放一些广告, 加大力度宣传公司业务。

今天跟盛亿传媒约定上午签合同, 眼看就要出门, 却发生了这事。

许亦微看了看手表,说:“你打电话问法务部看能不能临时找一个法律顾问过来,盛亿传媒也是我们的客户,这事对方敲了很久,临时爽约不太合适。”

“行。”小晴去了。

许亦微回到办公室喝了杯咖啡,然后查阅总部发过来的邮件。过了会,小晴过来说,法律顾问找到了,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许亦微拿包包起身:“你带好资料,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

在电梯里,正好遇到法务部的同事,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廖繁。

他今天依旧西装革履,精致帅气,两人见面点头打了个招呼。

“微姐,本来还打算去找你的,”法务部的同事说:“在这遇到那正好。”

“什么事?”

许亦微还以为是官司有了新进展。

“微姐不是要找法律顾问吗,之前那个王律师来不了,正好廖律师在,就拜托他代劳一趟。”

许亦微诧异,看向廖繁:“宣发类的合同你也懂?”

廖繁目光淡淡地瞥她,似乎对于她质疑他的能力不太满意。

许亦微:“......”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经过昨天,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许亦微说不上来,就觉得无形中,两人变熟稔了,熟稔中又夹杂一丝亲昵。

比如现在,电梯里站着五六个人,廖繁居然能淡定自若地瞥她,以表达不满。

她想起昨晚送他回酒店时的情形。

下车时,她不小心踉跄了下,手臂被他扶着。

他扶了很久,握得很紧,目光也盯着她,问得很直白:“为什么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你说试着找过男朋友,为什么不合适?”

她回答不上来,所谓“试着找过”也纯粹是饭桌上朋友介绍,然后加了个微信,没聊两天就莫名其妙躺列了。

但廖繁却没松手,还在等她的答案。

她只好随便扯了个理由:“不够帅。”

结果廖繁听了笑出声来。

也就是从那阵笑声中,她发现,廖繁回了趟老家就变得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电梯里这么多人,许亦微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幸大家都在想工作上的事,也没人察觉这微妙的气氛。

许亦微说:“好,那一会廖律师坐我的车过去吧。”

廖繁点头。

.

一路上,小晴坐在后座尽量把自己当空气,许亦微和廖繁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车里那股无形的暧昧的气息到处流窜。

小晴都后悔死了。

于是,等合同签完,小晴赶紧找了个理由自己打车跑回公司。

许亦微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默了默,她问廖繁:“你是回酒店还是去哪?”

廖繁视线慢慢悠悠地落在她的鞋跟上。

许亦微爱穿细跟的鞋,而且跟还挺高,这会儿站在铺满雪的台阶上,廖繁真怕她不小心摔倒。

“你呢?”廖繁掀眼,反问她。

“我回公司。”

“中午了,不吃饭吗?”

“回公司吃。”

许亦微平时只要没应酬,大多时候都是在公司饭堂吃,一来节省时间,二来也当做亲近员工的机会。

今天她也是这么想的,但话才说完,就见廖繁眸子幽幽地看她。

他问:“那我呢?”

“什么?”

“帮你们公司跑腿,难道许总不打算管饭吗?”

许亦微愣了下,问:“法务部怎么跟你说的?没谈报酬吗?”

“谈了,但我没要。”

“为什么?”

“因为....”他缓缓开口:“我觉得凭我们的关系,偶尔帮一帮是应该的。”

“......”

许亦微很想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就听廖繁又说:“我也以为凭我们的关系,许总应该管一顿饭,但没想到......”

他神情平静,平静地啧了声,莫名地就让许亦微感到内疚。

“......”

“行吧。”缄默片刻,许亦微问:“你想吃什么?”

.

两人选择在附近吃,但这边许亦微不太熟悉,开车找了很久才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停车也不太方便,许亦微把车停在一家银行停车坪,打算跟廖繁走过去。

餐厅在对面,需要穿过一条马路。

天气有点冷,今天还起了风,两人等在斑马线旁。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许亦微回忆起两人以前在商宁的时候。

有一天,廖繁在公司等她下班,他们一起过马路去对面的商圈吃火锅。那时候也是冬天,风很大,她穿着廖繁的大衣,被他牵着走在人群中。

那是她第一次触碰他的手,她还清楚记得那种悸动的感觉。

你看,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曾经做过的事,多年后你会在某个城市,某种机缘巧合下又重复一遍。

想着想着,许亦微笑了下。

绿灯亮起,两人抬脚过马路。人比较多,许亦微走得有点慢,也许是对回忆过于入神,她被人撞了下。

撞她的是一个推着婴儿车的老人,那老人发现了,赶紧跟她道歉。

许亦微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打算继续走。但下一刻,廖繁来到她身边,挡住了人多的一侧。

他们是并排着的,许亦微的手垂落在一旁。

偶尔,会碰到廖繁的手臂。

她忽然心跳加快起来,总以为下一秒廖繁想牵她。

但直到走完了斑马线,他也没任何动作。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那么点淡淡的、淡淡的失落。

可她不知道,走完斑马线后,廖繁遗憾地掰了掰手指骨节。

.

下午两点,许亦微把廖繁送回酒店,两人站在门口又聊了会。

这回是聊工作的事,后天廖繁会跟尤铭浩一起去国外出差,廖繁将作为许亦微的委托律师出庭。

这场官司对于许亦微来说很重要,打好了,未来三年皆顺利,打不好,那她过去三年等于白干。

针对这次出庭,两人交换了下意见,等结束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许亦微抬手看了下时间,说:“那我走了。”

廖繁点头:“好。”

许亦微转身,又听见廖繁说:“等一下。”

“怎么了?”

廖繁走过来,抬手,在她脑袋左侧轻拍了拍。

“好了,刚才有东西。”他说。

许亦微恍了下神,笑道:“谢谢。”

她转身,上了车。

廖繁目送她驱车离开,大衣口袋里,手指轻柔地摩挲了会。

.

然而当廖繁进了酒店后,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车缓缓关上车窗。

“你现在看到了,也该死心了。”驾驶座上,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说道。

林娅静坐在副驾驶座,目光愣愣地望着前方,眼眶泛红,像是才哭过。

“唉!你这是何必!”驾驶座上的人正是林娅静的小舅,他说:“为了他你放弃出国,但他心里根本就没你,大老远跑来嘉开就是为了看他们旧情复合?”

“你等了他三年,是该结束了。”他劝道。

林娅静咬着唇,忍住的眼泪又流出来,她痛哭。

“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除了没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让她很难过之外,还有一件令她恐慌的事——她姑父姑母很有可能要抛弃她了。

廖烨霖跟她姑父说了三年前做的事,很明确地表示不适合联姻,她姑父姑母对她很失望。

当初她被他姑父姑母接过去本来就是用来联姻的,这个定位她一直都清楚。姑父不能生育,他们俩无儿无女,而林娅静自己家里三个姐妹,所以她从小就被他们挑中。

可是现在......她即将什么都没有了。

小舅沉默了会,安慰道:“好歹是你姑母,回头你求一求她,别的不说,在国外给你找个好学校不难。”

他叹气:“走吧,出国是你最后的机会,别连这个机会都丢了。”

林娅静边哭边点头。

.

周三这天,许亦微特地撂下事情跑来机场,亲自送尤铭浩和廖繁。

尤铭浩手上提着早餐袋,见到许亦微来了很自然地递过去:“微姐来这么早,肯定又没吃早餐吧?这个你带回公司。 ”

许亦微忙起来顾不上吃早餐这事身边的人都知道,有时候大家会自发地帮她带早餐,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谢了啊。”许亦微笑了笑,正要伸手接过来,就发现廖繁的视线犀利地锁在她这只手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手一抖。

廖繁刚才在接电话,这会结束,他摁灭屏幕走过来,很自然而然地拿起尤铭浩的早餐袋子,拨开看了眼,笑道:“还挺丰盛。”

他问许亦微:“许总喜欢吃虾麦蒸饺吗?”

“?”

“跟你换。”他说,然后从自己的行李上拿了个袋子过来,说:“早上同事给我买的,还没吃。”

“.......”

作者有话说:

男人莫名其妙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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