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回到家,便见哥哥坐在院子里劈柴,她惊喜问道:“哥哥,你何时回来的?”
“回来不久,你去哪里了?”
他其实已经回来许久了,他来时家里没人,又听闻罗予彤上山去采药了,以为她哪儿受了伤,一边担忧一边焦急的等待。当隔壁的门发出陈旧的响声,便知晓她已回来,于是翻墙过去见她。
他平日里皆是住宿在书院,每月只有三日旬休,回来便想见见她。当见到时,拉着她到处查看是否受伤,见人没事,高悬的心才落下来。
可两人才叙没多久,便听见妹妹敲门,才又赶紧翻墙回来。此刻听得妹妹询问,他有些讪讪然。
阮卿不疑有他,见到哥哥只顾高兴,“我今儿领了银钱,哥哥等着,我去陈二娘子家买只鸡回来,今儿晚上咱们吃顿好的。”说完,便快速的跑出门了。
见妹妹又风风火火的跑了,阮景无奈。他看向矮墙,想着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于是走过去张望,他个子蹿得快,矮墙如今只到他肩膀高,稍微抬头便可看见隔壁院子里的情况。
此时,院中无人,他轻唤了一声:“彤儿?”
不一会儿,罗予彤听见声音便跑出来,她低声道:“景哥哥怎的还在,阿阮呢?”
“她去陈二娘子家买鸡去了,一时半儿回不来,我想再瞧瞧你。”
少年站在墙的另一边,露出半个头,气息干净,眉眼含笑。
罗予彤有些脸红,“不是才瞧过么?”
“瞧不够…”
这人,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私下里就这么的油嘴滑舌。
她走近矮墙,睫毛扑闪扑闪,“我总觉得,咱们瞒着阿阮。若是她以后知晓了会不会生气?”
阮景笑着安慰她,“不会多久,等今年秋试后,我便告诉她们咱两的事。”
罗予彤轻轻点头,内心甜蜜,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傻傻的隔墙站着。
阮景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碎花罗裙,乌黑浓密的头发盘在脑后,只留下侧边一缕发丝编了个小辫子,俏皮可爱。
他越看越喜欢……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还记得小时候她和妹妹一样,总喜欢跟在他身后,整日里景哥哥的叫他。每逢下学回家有空就去帮她劈柴挑水,这么帮着帮着,过了好些年。突然有一日,发现她长大了,有了女儿家的娇俏妩媚,那日夜里,他便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从那之后再也不敢看她了。可从那之后,却更加偷偷的关注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让他心痒痒。
有一次,她被她父亲打了,她哭着跑出门,那日下着绵绵细雨,他到处找她。终于在一处破庙里见着她蹲在墙角哭泣,被打得旖青的手臂,紧紧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子哭得浑身颤抖。他心疼极了,走过去抱住她。
那时起,他们便有了秘密。
也许,也是从那时起,她也开始对他有了特别的情愫,两人之间变得暧昧起来。
今年,她已经及笄,而他也会努力考举人,之后便向她提亲,他不想再看她孤单一人,想好好照顾这个小姑娘。
想到此,他内心火热,眼中的情意抑制不住。
“彤儿?”
“嗯…”
“这些日子,你爹还打你么?”
罗予彤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严重,景哥哥别担心。”
阮景眼中怜惜之意浓烈,他此刻就想翻过去抱抱她。
“彤儿再等等,今年秋过后,我娶你回家。”
眼前的小人儿将头低低埋着,羞涩不已。他一颗心蠢蠢欲动,想亲亲她了,“彤儿过来,踮起脚尖。”
罗予彤乖乖听话凑过去。然而,她个子不高,他只能亲到她额头。当还想再亲一次时,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阮卿要回来了,他速速退开回到原先劈柴的位置。
而墙这边的罗予彤,则靠墙捂着脸,兀自甜蜜着。
……
每月阮景的旬休日皆是阮家团圆的日子,阮氏夫妇也早早回到家中歇息。
今晚阮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家围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阮爹三杯酒下肚之后,提起花糕摊子之事,“今儿想与大伙商量个事,咱们旁边酒铺的胡大爷家娶了孙媳妇,他准备回乡养老了,他那铺子要转租。我问了赁钱,每月五两,我想着把它接下来。你们娘年纪大了,常年摆摊收摊辛苦,再加上日头渐渐热起来,风吹日晒的实在熬人。租个铺子虽多花些银钱,但银子这事急不得,咱们慢慢挣回来便是,你们觉着如何?”
吴氏听他说完,眉头皱出三条线,“好是好,可今年景儿要秋试,各处需要花钱,还有阮儿….”她没说明,还有阮卿今年很有可能会与王家的儿子王顾知定亲,届时也是要花销的,这么算下来,银钱就紧张了。
阮爹又喝了杯酒,道:“这事我考虑过,我下个月开始工钱会涨些,铺子咱们先租下来,届时景儿需要花钱,咱们不够的可以先向邻居借些,日后慢慢还便是,只这铺子不等人,离咱们摊子也近,地段算不错。”
阮景接话道:“阿爹说得极是,钱不够,以后咱们慢慢挣,倒是租个铺子会方便许多,阿娘您身子不好,一到冬日就犯咳。阿妹也是,我看往年冬日,寒风吹得阿妹的脸都干裂了,有个铺子也能轻省些。”
提到阮卿,吴氏就心软了,自己的女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常年熬着夏寒酷暑的,她于心不忍,便点头答应,“那行,这事就孩子他爹做主罢。”
商量完铺子之事,阮爹又问起阮景在学院之事,前年阮景已经是秀才之名,今年秋便要考举人,全家人皆以他学业为重。阮爹从小虽没读过书,但心里对读书人甚是敬仰,从小便咬牙培养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也幸好他这个儿子争气,一路考到秀才,如今才十七岁,便要考举人,他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阮景简单诉说了自己在学院的事,表示无需他们担忧。至于秋试的把握,他不太敢打包票,只如实道:“陈夫子倒是觉得我今年大可一试,咱们书院今年有资格参与秋试的拢共也二十三人,我自己琢磨也估计七成把握罢。”
七层,算可以了,阮爹点点头,“你尽力便可,也无需过多担忧,你年纪轻轻,时日还长。”
吴氏也很欣慰,笑道:“若真能一举得中,那真是祖上积德啊,届时也算咱们桥塘街里最年轻的举人老爷,我走出去也有面子。”
阮景笑笑,“即如此,那儿子更要努力了,让您做个最年轻的举人娘。”
此话一出,一家人笑闹起来。
吴氏自豪,“那是,届时,想来咱们家说亲的估计也要排长队咯。”
提起亲事,阮景郑重起来,“娘,关于亲事,我有自己的想法,还请爹娘让儿子自己做主,如何?”
阮氏夫妇点头答应,他们是个开明的,向来尊重儿女的意见,且这些年来,阮景做事一向稳重,从不需要他们操心。对于他的终身大事,也放心让他自己做主。
说完阮景的事,吴氏又慈爱的看向阮卿,女儿乖巧的坐在饭桌前听他们说话,她问道:“阮儿过完今年也十四了,自己有何想法吗?”
她问的是亲事,阮卿脸皮薄,虽然是一家人。可如此公然提起,她还是有些害羞,“自是由阿爹阿娘做主的。”
她知晓爹娘属意顾知哥哥,自己也很满意,此事由她们做主便好。
见女儿模样娇羞,吴氏乐了,“唉,说起来,王家的儿子这两日也快回来了,多年未见,届时咱们还得过去走动走动。”
她话意明显,走动走动便是要相看的意思。
阮卿轻轻「嗯」了一声,放下碗筷道:“娘,我吃好了,先回屋去。”
阮景见她逃得比兔子还快,好笑的摇摇头。
他这个妹妹,平日里像个小大人似的,就是脸皮太薄。
阮卿回到房中,兀自脸红了一会儿,想到顾知哥哥很快就回来,心中一片火热。她捡起针线篓里正在绣的荷包,这个荷包已经差不多绣好了,只需收线即可,届时将它送给顾知哥哥,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那年他走时,她还记得他的模样,翩翩少年郎,干净的气息,一身浅灰色长袍,身材高大,他笔直的站在她面前,笑意温柔的看着她。当时,她只到他的胸口处。如今自己已经长高了,不知,现在能不能平他肩膀。
又或许,四年军营生涯,他长得更高了,也更结实了。
他每次温柔的叫她「阮妹妹」,那时她并不知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含着的绵绵情意代表什么。如今想起,便让她心跳加快。
届时,见到他,她该如何开口呢?送荷包要说些什么?他又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阮卿心中充满无限甜蜜的猜测。
她将荷包紧紧贴在心口处,真好,自己以后要嫁给她的顾知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