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十月初六,这日是阮卿入女德学院的日子。由于学院离家甚远,阮卿每日上下学不方便,于是决定住学院斋舍,只每月旬休日再回家。
吴氏早在几日前便已经将女儿的行礼收拾好,装了满满两大箱,穿的用的齐全,连花糕也给她装了三盒。考虑到女德学院的学子皆是统一穿学院发放的衣裳,便也没给她再添置,只多备了些银钱与她,让她日常花销之用。
这日一早,阮卿便由哥哥送她去女德学院,一路上阮卿兴奋得如一只飞出牢笼的鸟儿,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阮景见妹妹难得露出这副小儿女雀跃的模样,取笑她道:“阿阮日后也是要做学问的女学生了。”
卿卿暗暗吐舌,“哪是做学问?不是做女红吗?”
“听闻女德学院,还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兼报其他科,你努力些,或许还可以报个礼科。”
阮卿之前没想那么长远,不过哥哥这样一提,倒是让她认真考虑起来,礼科也确实是实用的一门学业,或许日后可以一试。
兄妹两热热闹闹聊着,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地方,与考试那日情景一样,学院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不过这次唯一不同的是,众人皆提着大包小包往里走。
阮卿登记了名字之后,便领着哥哥进去寻自己的斋舍。
女德学院工科斋舍分东苑、南苑、西苑三处,东苑环境最好,资费也甚高,皆是贵族女子们住的地方,南苑次之,西苑则排最后,环境最差,只一个光秃秃的小院,里头三两棵石榴树,墙角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稀稀疏疏。
西苑有三排屋舍,每一排有六间屋子,阮卿分到的是最北边靠墙角的,只两面有窗,窗角下一棵石榴树凋零不堪,瘦弱得摇摇欲坠。屋子里有四张床,里面已经有两人,一个年轻小姑娘,还有一个年长的妇人,是一对母女。她进门后,那对母女向她看来,颔首微笑算打过招呼。
阮卿选了个靠窗的床榻,将箱子放在一旁,出门对阮景道:“哥哥你先回吧,行李我自己整理。”
毕竟是女子学院,阮景也不好久留。于是摸摸她的头,嘱咐道:“照顾好自己,旬休日回家,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嗯?”
阮卿乖乖巧巧的应声,看着阮景背影走远,才转身回屋内。
她行礼简单,无甚需要整理的,只将床榻收拾一番,铺上新被褥便算完成了。
这时,又有两人进来,也是一对母女,她们来得晚,只能选中间的床榻。这对母女长得壮实,做事也颇为爽利,那母亲只略微交代了她女儿,便又风风火火走了,只留下她女儿独自一人收拾起来。
阮卿坐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们收拾衣物,自己则在想接下来该如何与她们自我介绍。毕竟以后大家住在一个屋子,算是舍友,且这样的群居生活让阮卿很新奇期待,颇想与她们处好关系。
最初那对母女也收拾好了,那妇人便和蔼的对着屋里的三个小姑娘笑道:“我们家香怜比较胆小怕生,日后还需你们互相扶持,多多照应,来,这是我自个儿做的甜饼子,你们都尝尝看。”
她拿出一个食盒,里头装着几块甜饼,阮卿和另一个姑娘不好意思拒绝,各自称谢后拿了一块。
至此,几人便开始了互动。各自介绍一番之后,阮卿得知,那个叫香怜的姓刘,家中是开早点铺子的;后面进来的这位姓庄,单名一个晴,家中以卖鱼为生。当然还有一位,不过这会儿人还没到,也不知姓谁名谁。
三个小姑娘聊了一会儿,阮卿听见外面有人喊她,出去一看,是杨映蓉。
“阿阮,你收拾好了没?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吧?”
阮卿见到她很高兴,“你怎的也住斋舍了?”
杨映蓉家住在东市,离学院并不远,许多贵女皆不愿住斋舍。毕竟比起自家来,还是家中更方便些。
“我才不想整日在家被阿娘唠叨呢,住斋舍多自由啊。”
杨映蓉是杨太尉最小的女儿,颇为得宠,但不骄纵,只平日里活泼跳脱了些,杨夫人担心她整日没个正形,日后不好说亲,便总是将她看得紧紧的。
这会儿已是快晚饭的时辰,杨映蓉过来挽住阮卿的手臂,“走,我们去瞧瞧看,今晚吃些什么。”
阮卿觉得好笑,这位贵女金枝玉叶,什么没吃过?倒是对学院的大锅饭好奇起来。
西苑在学院的最西边,离食堂较远,一路过去得穿过一个小花园,再转几个回廊才能到。
这时,饭堂里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她们选了个人少的,一边等待一边闲聊着。
“上次游湖之后我便想再去找你玩的。可是,一来不知你家住何处。二来,我也被母亲禁了好几日。现在好了,我们同在一个学院,日后可以天天见面了。”
杨映蓉性子活泼,总有说不完的话,阮卿笑着默默听,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
“我回家也不得闲,得忙着做女红呢。”
“哎呀,你母亲在家也逼着你做这些么?”
阮卿摇头,“不是母亲逼的,是我自己要做,我与翠轩阁的掌柜谈好的,每月交一定数量绣品给她。”
杨映蓉睁大眼睛,“啊阮,你真厉害,这般年纪就自己挣钱了,那你岂不是存了许多?”
她这副表情像是许久没见过银钱似的,一副财迷的模样,令阮卿好笑,“我哪能自己存呢,得补贴家用啊。”
她这么一说,杨映蓉觉得她更厉害了,佩服不已。
不一会儿,便轮到她们取饭,女德学院统一饭食,皆是二荤一素一汤。两人端着自己的饭食选了个角落坐下,继续闲聊。
杨映蓉道:“真好,我就觉得一边吃一边说话,饭菜更香。可在家里却不允许,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都闷死个人了。”
“那是怕你一边说一边吃容易噎着。”
“我都这样大的人了,还能噎……”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饭粒给呛着,咳嗽不已,阮卿赶紧拍拍她的背,“快喝些汤。”
杨映蓉只觉得自己倒霉,说噎着就噎着了,呛得脸红脖子粗。
……
两人吃完晚饭,天已擦黑,各自告辞回了斋舍。阮卿进屋时,里头又多了一个人。至此,最后一名舍友也到齐了。
不过这个姑娘看上去不太好相处,她穿着富贵,下巴尖尖,看人时喜欢斜着眼睛,说话尖声尖气。兀自坐在她的床榻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晃着腿。见阮卿进来,只睨了一眼便又收回去。
阮卿也没同她说话,自顾走到桌边,准备拿盆出去打水洗漱。
这时,有一位青衣娘子走进来,问道:“你们谁是阮卿?”
「我是」。
“有人在学院门口找你,让你速速去一趟。”
这个时候了怎的还有人找她?莫不是自己落下东西在家了,哥哥给她又送了过来?
想必是这样。
于是,她放下盆,急步朝学院大门走去。
……
黄昏暮色下,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锦袍少年长身玉立,见阮卿出来,唇角立马勾起笑意。
“卿卿...”
“世子怎的来了?”
“我来看看你,今儿入学,还习惯么?”
阮卿点点头,“挺好的,我有三个舍友,而且还见到杨映蓉了。”
李湛看着她,眸色温柔,“用的都备齐了吗?还有何需要备的,你告知我,我家离这里很近,随时可去取。”
“已经备好了,都不缺呢。”
他总是对她这么好,让她很不好意思,而且每次都不知该怎样拒绝他的好意。
“但我还是有些东西要送给你,你等着。”
他转身将马车上的一个匣子抱下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
李湛打开匣子,“是一些笔墨,还有香。”
“你送香给我做甚?”
“秋日里多蚊虫,尤其是学院的蚊虫更勇猛,你晚上点一支香,可防被叮咬。”
原是如此,他还真是细心。
阮卿很少被一个男子这样关心,就连她哥哥都是粗心大意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何滋味,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
“香我收下,但笔墨真不用了,我自己有呢。”
那些笔还有砚台,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一个平民女子在学院用这些,显得太招摇。再说了,她也不能平白无故收他这样个贵重的礼物啊。
李湛执意要送,却见她再三推却,便只好遗憾的收回,这些笔墨还是他特地为她选的呢。
他见天已经黑下来,却又不想这么快就走,磨磨蹭蹭许久,问了些学院饭食可还吃得习惯?舍友是否好相处?明日见夫子会否紧张?等等,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
最后还是阮卿不得不打断他,“天黑了,世子快些回吧,我也要回去洗漱了。”
李湛恋恋不舍,“好吧,那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阮卿点头,福身行礼后,转身进了学院大门,只李湛还眼巴巴的站着目送她。
等那小人儿的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转身上马车。
……
阮卿抱着匣子回到宿舍,洗漱后,在床角点了一支香。今日是新奇又兴奋的一日,她终于入学了。今后,便是女德学院的学生。
她躺在床上畅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甜甜的睡去,一夜安然。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我媳妇儿入学啦,好开森。
看到大家那么积极的给我评论,我码字码得很起劲呀。还有一章正在码字中,今晚九点发出来。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