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揽柏续费了一整年的消息,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砸得方慕久久回不过来神。
甚至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很多天,他都像是坠入了什么如梦似幻的幻境里。
这些来之不易的时光就像是被他偷来的那般,弥足珍贵,又让他不断的心生渴求,只期望待在藏揽柏身边的时间能够再长一些。
方慕心里一直默默计数的倒计时后面一下子多出来几十倍之多,这使他在藏揽柏构造的这个温馨小家里,逐渐放松了警惕,并且融入了这样的氛围。
藏揽柏甚至会在每天的下午抽出来时间教方慕弹一会儿琴。
藏揽柏在方慕清醒了些许的头脑里变得更加清晰,这位包养他的藏先生,实在是一位很懂享受生活的人,并且对自己的生活质量也很有自己的要求。
在两人逐渐的熟悉彼此,并且宣布了还要相伴近一年的时光的这个消息之后,藏揽柏开始不再满足于此。
他对方慕开始有了些诸多“得寸进尺”的期许。
在第二个月的月末,藏揽柏再一次提出来,要带方慕去看医生的事情。
当然,方慕又开始搬出来自己那一套“软性抵抗”的方法,结果没有想到屡试不爽的绝招,被藏揽柏用一句话破除了。
他和方慕说,他想让方慕陪他一起去看电影,听音乐会,看展览,去餐厅约会吃饭,就像普通情侣都会做的那样。
有时候惊喜过于巨大的时候再砸到身上,就会有些疼了。
方慕是这么认为的,就像他明明在心里提醒自己一百遍,藏先生这些引人遐想的话,可能都是浮于表面的假象,可能并不掺杂什么真心实意的部分,只是藏揽柏太享受这段关系了,那是他对方慕所展现出来的“礼貌”。
但是尽管如此,方慕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藏揽柏的花言巧语所蛊惑住。
他那样的说法,就好像是方慕是在为了陪伴藏揽柏做那些事而需要付出一些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方慕在终于松口答应下来的那一刻,又不忘记在心里自欺欺人的想,我这只是为了尽职罢了。
尽职的方慕在一个工作日被藏揽柏带去了一家心理咨询诊断中心。
方慕被藏揽柏牵着手,进到电梯里,电梯里不算拥挤,有那么两三个人。
但是因为处在这样的避无可避的密闭空间,方慕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藏揽柏发现他握着的手,手心开始出汗,于是把方慕拉到了自己身前。
方慕始终都不敢抬头,好在这一次比上次在超市好了一些,没有应激发作,想要呕吐或者眼前出现幻影。
方慕一直被藏揽柏牵着走,路都没看,不知道拐到了哪个楼层,人变得稀少,藏揽柏开始提醒他:“到了,抬头看看。”
方慕缓缓抬起来有些酸疼的脖子,看见这一楼层落地窗正对着几个沙发,沙发前还有一些零食小点心。
藏揽柏又和方慕指了一下过了前方走廊的第一间门,他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今天第一天来,你不用那么紧张,真的不舒服就出来,我们回家,问到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不回答也可以,不用担心什么,或者感到害怕,放松一点好吗?”
方慕看着藏揽柏望着自己温和的目光,像是鼓起来勇气那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藏揽柏一路跟着方慕走到咨询室门口,他推开门,方慕抬起来眼睛看见房间里的那张桌子后面坐着的是一位气质柔和的女士,这让方慕原本紧绷的身体,陡然间放松了不少。
藏揽柏猜测的不错,方慕果然对男性更有戒心一些。
房间里的心理医生起身和藏揽柏点头示意,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又邀请站在门口的方慕进来:“方先生是吧,进来坐吧。”
“是要果汁还是要温水?”那医生这么说着。
声音很温和,亲和感很强,好像很能抚慰人心的声音。
藏揽柏看到方慕走进去在桌前坐下了,才缓缓将门拉上。
他听到方慕回答:“白开水就行。”
方慕坐在宽敞的桌前,手中握着一杯温水,手在玻璃杯身上没有规律的,时不时动一下。
他垂下来眼睛,视线落在桌面上的一沓摞起来的名片上。
名片上显示的名字是“李恩诗”。
“方先生,不用紧张,放松一点。”李恩诗的声音传来,她开口讲道:“今天第一次来,我们慢慢来,不会聊你不想聊的话题。”
“就当作是朋友见面聊天好了,方先生。”李恩诗看着自己面前一直低垂着的眉眼抱着被温水不吭声的方慕,又自己找话题一样问道:“最近睡的好吗?”
停顿了半刻,方慕吐出来一个回答,他说:“还好。”
“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哦,会弹一点琴,那挺不错的。”
就这样的一问一答,看似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完成的问答中,方慕因着对方这副闲聊的态度,被引出来不少话。
因为方慕第一天来,藏揽柏和李恩诗打过招呼,这场对话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主要还是让方慕和李恩诗熟悉认识一下。
接下来,藏揽柏会每周送方慕过来一次。
这场咨询结束之后,方慕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藏揽柏就站在门口。
李恩诗在房间里朝藏揽柏招了一下手,藏揽柏安抚一样拍了拍方慕的肩膀,他说:“你去沙发上坐一会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方慕看着藏揽柏进去自己刚出来的房间,在门关上前,他听到了藏揽柏叫了一声:“师姐。”
这会儿方慕没听藏揽柏的去沙发上坐着等,显得有几分不听话地杵在门口。
但是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显然不一般,方慕再仔细也听不到别的什么了。
藏揽柏进门,就看到原本对着方慕表情柔和说话似乎都带着笑意的李恩诗表情突然变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走过去:“你也没必要这么区别对待吧,这么久没见,对着我就这么拉着脸?”
李恩诗站起来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没管藏揽柏,喝下去一口之后,也没跟藏揽柏废话。
直接开口说道:“你现在怎么连这样的人都招惹?”李恩诗语气里满满的不赞同。
“哦?怎么了?”藏揽柏语气淡淡的。
李恩诗听出来几分不以为意的意思,当即就有些起火,但是两人确实如藏揽柏所说的许久未见了,李恩诗强压下来,最后像是有些委婉地说道:“他看起来不太适合你,而且你不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我喜欢哪种类型的?”藏揽柏像是也确实被引起来了好奇,这样的话近期从他身边的人嘴里说出来了两次。
“你不是比较爱成熟知性稳重一些的?他看起来和这些特性完全不搭边。”李恩诗回忆了一些藏揽柏那些年的那些破事。
藏揽柏这时候耸了一下肩:“人的口味可能是会变的。”
“小柏!”李恩诗手里的咖啡放在了桌上,发出来清脆的一声响声,她像是被藏揽柏这样的态度惹到:“你自己好好看看!”
她把手中的电脑屏幕转向藏揽柏:“眼神闪躲,不敢与人对视,普通的日常对话都要思索停顿数秒才能回答,我给他倒的一杯温水,从头到尾他都没敢喝一口,对人不信任,警戒心很强,会有神经质的重复性动作,他是一位病人!结合你之前和我所说的症状,我初步判断他有严重的焦虑症,精神分裂症,他根本不应该来我这里做什么简单的咨询!他需要住院治疗!他的目前表现出来的症状已经严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我知道,这和我判断的也一致,我也有在给他喂药,他现在睡眠状况改善了不少,之前都睡不沉。”藏揽柏思索了一下这样说道。
李恩诗蹙眉:“什么?”
“他对医院很抗拒,短期内应该是说服不了,来你这里也是我努力了很久的结果,他一直非常坚持自己没病。”
“那他会愿意吃药?”李恩诗不解。
“在他信任我之后,我把药片混在果汁里偷着喂的。”藏揽柏抬手揉了一下眉心,显然喂药这件事对他来讲确实费了一些精力。
“你这简直是胡来!你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怎么敢给他胡乱用药。”李恩诗再是了解藏揽柏的性子,也没有想到藏揽柏会自作主张地做出来这样的事。
“久病成医嘛,说到这,家里药确实也喝得差不多了,你这里能开点吗……”藏揽柏突然想起来正事的模样。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讲这些,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
不欢而散的两人结束了对话,等藏揽柏和方慕回到心理咨询诊断中心的地下车库坐进车里,看到了来自李恩诗的信息。
上面是李恩诗发来的建议用药目录。
藏揽柏失笑,收回来手机,看见方慕一直沉默不语地坐在副驾驶,看起来不知为何的情绪不高。
藏揽柏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现…现在?”方慕被这个提议惊住,抬起来眼睛望着藏揽柏。
“不是现在。”藏揽柏继续说:“我可以包个晚场,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
听到这里,方慕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说:“好。”
解决了晚餐后的两人又全副武装地坐进车里,去了位处于商业街的一家电影院里。
包了场的影厅内空旷而黑暗,好在暖气开得足,巨大的荧幕亮着光,微微洒在坐在中间位置的两人身上。
方慕都不记得自己上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混乱的大脑使他的记忆不完整,对付日常生活都勉强的思维,哪怕是他真的积极配合看心理医生都不见得能够逻辑清楚的说出来他此前都经历过什么,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发生,他的大脑仿佛被入侵搅乱过,他不记得。
心神不宁的方慕坐在藏揽柏身边,看着电影里精彩绝伦的打斗场景特效,眼睛落在上面。
好像很聚精会神的样子。
过了二十多分钟,方慕缓缓地,好像不太容易被察觉的,将脑袋侧靠在了藏揽柏的肩膀上了。
电影散场之后,商场里已经没什么人。
时间太晚,已经远远超过藏揽柏贴在冰箱上的作息时间表记录的睡眠时间。
“我想去上个厕所。”方慕这样说道。
藏揽柏他并排走着,点了点头,他说:“需要我陪你去吗?”
虽然方慕是很想让他陪自己去的,但是理智还是让他拒绝了藏揽柏陪同的提议,他说:“我自己可以。”
这时候走在商场里的两人还没有发现,距离他们没多远的拐角处走过来的几个人,视线停留在方慕的背影上一瞬之后,很快脑袋聚在一起,不知在密谋了些什么,不时还发出来一些低沉的哄笑。
方慕上完厕所,正在洗手台前洗手的时候,突然进来了一群人,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个男人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往身后的一间隔间里拖去。
“这不是小狗吗,穿上衣服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哈哈哈哈哈!”一道猥琐的男声传来。
“可不是,这是跟了新主,不认得我们这些旧人了……”
“他现在跟的那位是谁啊,这都玩烂了的破鞋了,还有人买呢。”
方慕惊恐地睁大双眼,看见三四个男人围住他,他嘴被捂住,只能发出来“呜呜呜”的声响,战栗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这几个男人,突然发狠一样张嘴咬住了捂着自己嘴的手掌。
“嘶!这小婊子!”身后的男人吃痛,松开了手反手就一耳光打到了方慕脸上:“活不耐烦了!婊子货!”
方慕被这一耳光打得偏过去,脑子一阵嗡嗡作响。
“这都玩松了吧,还在这拿乔呢!”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踩了方慕痛脚,他突的扶着墙起来,对着他们厉声反驳道:“不是的!藏先生!藏先生说和我做很舒服!”
这样的反驳像是让他们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大笑话,一阵夸张的嬉笑之后,中间站着的那一位看起来足有四五十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方慕的视频,方慕只扫过去一眼就发疯一样要上前去夺下来。
“我艹,这东西你也有,那位不是不让拍照片也不让录吗!”
“嘘,我偷偷拍的。”男人粗糙的嗓音中带着一些得意忘形:“这不是也没发现吗。”
方慕似乎已经理智全失,从视线落在那视频中的下一瞬间,就像是被生生踩断尾巴的猫一样,不断挣扎着。
可是他的力量对比这三四个成年男性还是过于弱小了。
方慕在挣扎不过的时候,动作逐渐缓慢下来,他的脸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换了另一种神情。
“求求你们,不要让别人看,求求你们了,我做什么都可以……”方慕胸口剧烈起伏着,但是身体已经不再乱动,像是已经放弃了抵抗。
看不清是哪个黑影蹲了下来,用手轻佻地拍了拍方慕的脸:“不要让别人看还是不要让你现在的金主看啊,价格都跌到什么样了,竟然还有人上赶着包了你一年,真是人傻钱多,不会是不知道你是被玩烂的破鞋吧。”
“对…对,别让…别让藏先生发现,你们要做什么我都可以…都可以的。”方慕突然的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纽扣,手忙脚乱地脱自己的衣服。
“早这样不就……”那黑影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别让我发现什么啊,我装作没不知道,让我第一个来好吗?”
藏揽柏踹开门走进来,看见衣衫不整的方慕,光洁白皙的脸上俨然是一个巴掌印。
紧接着他抬手一把抓住了在方慕面前的一个男人的后脑勺,揪着他的头发一把将他的脑袋掼上卫生间里的玻璃镜子。
方慕突然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期间他蜷缩着身体抱着腿,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什么东西砸在肉体上的阵阵闷响,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
那些不绝于耳的惨叫还有痛嚎,粗粝的呼吸声,还有慌乱的脚步,重物落地的声音才算消散了。
方慕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卫生间里明亮的灯光,使得这样一个陌生的藏揽柏印入他的瞳孔。
他的双手上都是血,方慕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群人渣的,原本扎住的马尾也披散在身后,浅色里衬上有滴落的零星血点,藏揽柏瞳色变深,而且呼吸很粗,眼眶变成一片赤色,配上苍白的肤色,完美的五官。
印入方慕眼里,活像是什么影视剧里刚吃了人化出来形的妖孽。
藏揽柏迈开脚步走到缩在墙角的方慕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方慕整个抱起来,他说:“抱歉,我没有什么分享伴侣的特殊癖好。”
他抱着方慕,方慕鼻腔里全是一股血腥味,两人进到稍显拥挤的厕所隔间里。
藏揽柏反手落上了锁,这样清晰的落锁声引得方慕瞳孔一震,他不知道藏揽柏这是要做什么。
方慕被泪水和汗水沾满的一张脸扬起来,语气里全是乞求和害怕:“别这样好吗,藏先生,我们先回家……”
脸被发热的手掌拢住,藏揽柏抬起来方慕的脸,粗热的呼吸扑出来,他又说道:“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我是说,我会慢慢地,很温柔地,解决一下现在的问题。”
“放松一点,温柔的好吗。”
尽管藏揽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望着方慕,眨也不眨,但是此时此刻的方慕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些话不是在和他说的,是藏揽柏给自己做出来的指令。
他需要反复的理智性的指令走在前面,而克制自己的行为本能。
藏揽柏这样类似的语言还出现在他们第一次在拍卖场的那间套房里。
他说:“我觉得很舒服,我想我下次还会来的。”
他把自己的生活的规律制成表格并且遵守,在做事之前要先以情境中应该合理出现的话语作为行动先导。
方慕逐渐地感到心惊,像是窥探出来藏揽柏原本完美无瑕的表象下微微露出的一些阴暗角落,如果藏揽柏不这样做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从来没有红过脸好像没有一点戾气的藏揽柏失控会是什么样子。
方慕应该害怕的,但是这是藏先生,这是藏揽柏啊。
他原本绷着的身体逐渐的放松,方慕按照他之前教过自己的方法,几个吐息过后,他甚至主动抬手攀上了藏揽柏的肩膀,还在那里自作主张的小声商量:“只一次好吗,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家再……”
下一刻,他听到了衣服被扯掉,纽扣蹦出,撞击的木板上的声音。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之后,方慕头晕目眩的被从厕所隔间里抱出来,身上套着藏揽柏的外套,好在这个时间点人已经非常少,他们也没太引人耳目。
这是方慕有点难以理解的时长,藏揽柏平时和他的床事里也不这样,一切反常的厉害。
而且藏揽柏从商场里出来后就肉眼可见的,周身气压很低。
方慕在回去的车上没忍住太累又受过惊吓,这会儿暖气一吹,就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稀里哗啦的水声。
藏揽柏穿着浴袍出来,看见方慕醒过来也没有说话。
这样沉默不语的模样,使得方慕不由有些心里发怵,毕竟藏揽柏平时虽说不上是话很多的人,但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和方慕进行单方面的冷落。
从商场出来到现在,他脸一句话也不说。
迟钝如方慕这会儿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想藏揽柏可能是生气了。
他这么想,又一遍觉得这可真新奇。
藏揽柏的不高兴也不写在脸上,他脸上表情还依旧平和,叫一般人窥探不出来什么。
等藏揽柏坐到床上,用一张毛巾擦自己的湿了的头发的时候。
方慕又开始施展自己的讨好方法,凑过去在藏揽柏敞开的浴袍中间。
他碰了碰,然后又抬头望着藏揽柏说:“亲亲小唧,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