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从未关紧的窗户吹进来,耳旁响起来海水扑到沙滩岸边的声音,潮涨潮落,似乎是惊起了一片海鸥。
几声不甚悦耳的海鸥鸣叫声想起来之后,“刷”的一声,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
方慕半梦半醒,眼睛似乎是被这光亮刺痛,他皱起来眉眼,睡意蒙 之间半眯着眼睛。
看到了站在窗户旁边的藏揽柏,正双眼含着盈盈笑意望着自己。
还是那片海,方慕耳边的海浪声一直响彻。
“你醒啦?我等你好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慕慕。”
“我……”方慕正要回答,眼前的一切却不知何突然消失了,那淡色的窗帘,连带着海浪的声音,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立在窗边凝望着自己的藏揽柏的脸也开始像是信号不好的显示屏一样,忽隐忽现,最后竟缓慢地显示出来一张徐渡铭的脸。
方慕心里悚然一惊,骤然回神。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扯到了伤口骤感疼痛而又重重跌下来。
方慕躺在有些硬的床上,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天灰色的天花板,边缘角落里堆积着蜘蛛网还有一些金属支撑上已经生了锈。
在方慕在飞机上那么回答徐渡铭之后,对方似乎是被方慕屡次三番的不识好歹彻底惹怒,那层虚假的表皮被撕裂,徐渡铭抓着方慕的头发将他的脑袋重重一撞之后又在已经跌倒了之后的方慕身上补了几脚。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方慕很快就意识不清,似乎是昏迷了过去,在转移的途中,他似乎是因为颠簸醒来过几次。
第一次看到的是金硕悬浮在视野上方的脸庞。
是金硕在抱着自己,方慕的眼睛费力地转动,余光朦胧不清地看到徐渡铭,拄着拐杖,一步三喘的模样。
看到旧疾复发也不见得全是做戏,想来这么多年的成果功亏一篑,估计他心里也是抑郁积压,愤恨得几近呕血。
方慕怀疑金硕为给自己的水里掺了迷药,又或者说,身上的伤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已经有了炎症,他一直处于低烧的状态,导致他意识昏沉。
但是尽管如此,在方慕为数不多的清醒时段,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徐渡铭确实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徐渡铭还有六七名保镖保护着,现在保镖不知道为何只剩下了三名,而且他们这一行人最初提着的六箱子现金现在也只剩下了两箱,保险箱的边角还破损得很严重,金属的角凹陷进去,有的地方扭曲变形。
方慕收回打量的目光,闭了一下眼睛。
时间过去多久了,两天还是三天……
方慕回忆不起来,他复又张开双眼,看着天花板,这里明显是一间仓库,徐渡铭他们显然是已经暴露了行踪被盯上了,不然也不会这样狼狈地缩在环境恶劣的仓库里。
是藏揽柏追过来了吗?
方慕忍不住转动了一下脑袋,寻找着这间仓库的大门是在哪里。
不知道徐渡铭他们转移来这里多久了,方慕试图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随着身体的细微动作,发出来一阵锁链碰撞清脆的响声。
方慕抬起来无力的手,摸索了一阵,发现脖颈儿上套着一个皮制项圈,再仔细摩挲,是那一串令他感到无比厌恶和恐惧的数字。
这边的动静似乎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金硕走过来,像是察看了一一下方慕的伤势,不知道是不是方慕的状况看起来实在是太糟糕,金硕有几分迟疑的声音响起来:“徐哥,他在发烧,或许需要看一下医生。”
徐渡铭似乎因为被这样狼狈的逃窜生活逼得更加躁郁不安,听见金硕的话,上去就破口大骂:“蠢货!我现在去哪里给他找医生!你是嫌我们暴露得不够快吗!你以为你个废物到底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
“徐哥,您误会了。”金硕额头流下来汗,慌忙开口解释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虚弱还有这样极端不利的情况,徐渡铭身上再找不见从前的理智从容,他眉眼间一片阴沉,眼珠子上布满了红血丝,配上那暴怒又憔悴的脸,是路上偶遇到一条狗,狗都要绕道的凶恶嘴脸。
突然地,方慕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
方慕咳得嗓子眼一片腥甜,眼前又浮现来黑色的斑点,时隐时现。
许是方慕的情况看起来确实糟糕,徐渡铭最后在一个箱子里扒拉出来什么朝金硕扔了过去:“给他喂点消炎药!”
方慕干裂的嘴唇被两指强硬地分开,是两粒胶囊药丸。
金硕拧开一瓶矿泉水,动作不算温柔地给方慕灌了一口。
方慕言费力地咽下去药丸,被水呛住,又是一阵像是嗓子眼劈叉了似的咳嗽声。
“或许你们放了我,还有能够逃跑的机会。”方慕望着天花板,昏沉的大脑不太灵活的运转,思索着说服徐渡铭这个疯子的话。
徐渡铭闻言冷笑一声:“别做梦了!我不可能会放过你!就算是死我也会拉上你一起!”
方慕有点儿不相信徐渡铭会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执念,更觉得是对方想要留下来自己作为能够在最后真的被藏揽柏追上的时候的筹码,来搏得一线生机。
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方慕轻轻吐出来一口灼热的气。
长时间的高烧,使得他全身没有力气,别说是逃跑,怕是再拖延,命都要没了。
“我死在这里,怕到时候就不值钱了,你拿我和藏揽柏可换不了什么了。”方慕完整的说完这一句话,中途换了几次气,显得非常的气虚体弱,多少有点命悬一线的意思。
“你想多了,我就没打算用你和你那奸夫换什么,都烧成这样了还不老实,你快省省力气吧。”徐渡铭似乎是极为不屑,面对着方慕这些低劣的伎俩。
仓库里没有窗户,空间相对封闭。
方慕没有办法判断时间是白天还是黑夜,徐渡铭不知道是不是被追怕了,这次龟缩在仓库里待着一直没出去,只有在水和食物用尽的时候,会指使金硕出去购买。
在方慕昏睡前,感觉到有人抬起来他的后脑勺,又给自己喂了两粒药。
后来方慕是在金硕的后背上醒来的。
方慕眼皮费力地睁开,看到金硕正背着自己穿过一片密林,光线太暗,他没有办法看清楚前面,只是转动眼珠打量周围,并没有徐渡铭的影子。
方慕发现金硕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手提箱,他一手提着箱子,背上又背着方慕这位伤患,有经历了这么多天的逃亡,体力也有些不支。
方慕听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脚步。
“方慕,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金硕似乎是察觉到方慕的细微动静,知晓他已经醒来。
“哦?你背叛徐渡铭?你不怕他……”方慕说话已经是有几分断断续续。
“他?他现在怕是没有时间管我们了。”金硕语气有几分轻蔑。
这片树林到底是太大了,金硕彻底软下来腿,把方慕放了下去,又蹲在那里给方慕喂水。
方慕干裂褪皮的嘴唇被水润湿,配上惨白的一张脸,嘴唇透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红润。
金硕眼神痴迷,他抬手摸着方慕的脸:“徐哥现在已经追不上我们了,你是我的了。”他缓慢的靠近方慕,嘴里鬼迷心窍一般喃喃出声:“你本来就是我创造的,是我一步一步改造出来的,我现在带你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就在金硕的嘴唇即将碰到方慕的面颊之前,“砰”的一声,是重物与骨头相撞发出来的一声闷响。
方慕的面颊一热,一阵呛鼻的血腥味充斥鼻尖,金硕脸上痴痴的表情还没有消散,他的额前像是被砸出了一个烂窟窿。
徐渡铭恍若恶鬼一般,带着两位保镖来到了他们面前,他上去踹了一脚金硕的身体,像是踢走什么垃圾。
又冲着站不起来的方慕破口大骂:“婊子!”
徐渡铭失去理智一般,他双手抓着方慕又臭又脏的衣服,就要把他往身后的树上撞。
这一下落实了,方慕估计也不会再醒来了。
脚步声响起来得很仓促,人很多,眼前突然亮起来一束束刺目的灯光。
徐渡铭的动作顿住,他脑袋僵硬地转过头,眼前的黑影伴随着手电筒发出来的光,越来越近。
“走…我才不会放你”徐渡铭话还没有说完,抬头就看见,前后左右都已经被包围了。
“那我们就一起死吧!”徐渡铭被逼到绝境,眼底迸发出来决绝癫狂的光,他双手掐到方慕的脖颈儿上。
下一秒,整个身子就飞了出去。
是藏揽柏迎面一脚将他踹得身子仰翻,然后伸手揽住了因为失去支撑而软倒下来的方慕的身体。
方慕情况确实很危险,被送进医院抢救。
藏揽柏在那间破旧的仓库和医院之间往返,每天沾着一身血腥味去冲澡之后再去病房看还未苏醒的方慕。
“你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好像又是重复的梦,方慕看着窗帘旁边站着的藏揽柏,躺在那里久久地没有动弹,他眼睛呆呆地望着藏揽柏。
“这一觉睡得实在长。”藏揽柏走到了方慕面前,弯下来腰,手在他张开的眼前晃动了两下:“怎么了,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