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看什么?”

阿圆一愣,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看了许久。

她傻傻地点了下头,随即觉得不妥,又慌乱地摇头。而后感到这样不礼貌,一时不知所措,窘得脸都红了。

索性赶紧低下头去。

她听见那人轻笑了下,声音很好听,像隔着一层丝绸传入耳中,温柔且低沉。

如是,越发地令阿圆头重如千斤。

她已经十一了,十一的姑娘家盯着旁的男子看,说出去都臊人。

阿圆是个有羞耻心的姑娘,手指扯着衣角,暗自后悔。

但很快,她发现门口的男人身形动了动,然后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阿圆预感不大好,果真,下一刻他就在她对面坐下来。

坐下那一瞬间,带来了股香味。好闻是好闻,但就是气势有点迫人。

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同时暗恼,他为何要坐这?莫不是还想促狭她?

阿圆就这么跟个鹌鹑似的怂了会,见那人静悄悄地不再说什么,便松了口气。

她悄悄抬眼,这才发现周边的桌椅板凳早被掌柜收走了,独独只剩她这一桌。

原来他不是故意坐她对面,倒是她错怪了人家。

只这么短短的一会工夫,阿圆心情几经变化。最后纠结,自己是不是得说点什么,毕竟她失礼在先。

她视线小心翼翼地移过去。

这人侧身端坐着,手上执了把白玉香纸扇,半展开。扇骨轻敲桌面,像是在想事情。

看着看着,阿圆胆子肥了点,视线又移到他脖颈那一片地方。

衣领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轻柔且细腻,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像山巅落了一层雪。

他脖颈结实,却并不显粗犷,而是那种斯文秀气的结实。

她见过爹爹还有庆安以及别的男子的脖颈,都没这么好看的。

连皮肤也没他白呢。

皮肤白的人似乎穿什么都好看,就这么件简单的月白锦袍,上头只有银花刺绣。如此,竟也流露出一股矜贵气质。

这人真是好看呐!

跟话本子里面的神仙一样!

她想!

突然,对面的人转过头。

阿圆吓得大跳,来不及躲避,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跟他撞上。

时间静止,只有风凌乱地吹过,吹得阿圆紧张又羞愧。

他先是捉住她目光,定定地审视了会,而后渐渐眯眼。

片刻后,眼角漾开了点笑。

“又偷窥哥哥?”

“......”

“哥哥长得好看?”

阿圆这回老实点头。

“小色胚!”他说。

轰的一声,阿圆脑子里炸了,一同炸的还有身体里流窜的血液,这会儿全部集中在脸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我我我......我才不是!”阿圆又羞又怒,说话都不利索。

说完,眼眶都有点红起来,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水润光亮,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偏偏眼前人坏得很,居然还好整以暇地瞧她。

他唇角半弯,神色饶有兴致,真真是气人得很。

还说:“是你自己承认哥哥好看,还看了很久。”

“看很久就是色胚?我家隔壁的旺财也好看,眉清目秀的,我每回经过都要多瞧几眼呢。”

话音一落,站在不远处的人噗呲笑出声来,就是丢了锭银子给掌柜的那个男人。

但他很快就忍住了。

月白锦袍的男子也不恼,反而平静道:“小丫头不老实。”

阿圆冤枉!

她怎么就不老实了?她乖乖巧巧地长大,街坊邻居们都夸她是个好孩子呢。

可这人......说她是小色胚,还说她不老实。

阿圆委屈,这一委屈,泪珠子断线似的落下来。

“......”

萧韫怔了怔,竟不知眼前的小姑娘这么不禁逗。

这下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朝下属那边看去,但下属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势必要把自己当空气。

默了片刻,萧韫道:“莫哭,我与你说着玩的。”

可阿圆不理他,眼泪一出来,就有点收不住。哭得无声无息,长长的眼睫湿哒哒而凌乱,红润的脸颊上落了两行清泪,模样颇是可怜。

萧韫头疼,敲扇骨的动作也停了。

“呜呜呜.......”

阿圆今天本来崴脚疼得很,又迟迟没等到宝音和娘亲,原本三分委屈因他这句话,涨到了十分。

茶寮女掌柜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好茶也煮好了,端过来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小姑娘在此等她母亲等一天了。”

萧韫动作稍顿。

“她脚受伤走不了路,婢女把她放这让我看着,说是去寻她家人过来。但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她家人都还没来。”

掌柜望了望外边,说:“眼看天快黑了,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也不敢说,人家小姑娘都这么惨了,公子您就积点德吧。

阿圆呜呜咽咽地,还一边点头附和掌柜的话。

看得萧韫好笑。

“罢了,哥哥给你赔罪可好?”他问:“你娘在何处?哥哥带你去找。”

“真的?”阿圆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大眼睛含着欢喜。

“嗯。”

萧韫提壶倒茶,给自己倒了杯,也给阿圆倒了杯。

这举动被一旁的下属看到了,惊得不行,赶紧走过来:“公子,让我来。”

“无妨。”萧韫挥退他,继续道:“想必你家人有事耽搁了,这样,你告诉哥哥家住何处,哥哥直接送你回去。”

“可我娘在万寿寺上香呢。”

“这可未必。”萧韫说:“兴许你娘这会在找你,我们现在过去万寿寺未必碰见你娘。”

“那怎么办?”阿圆此时眼泪也不流了。

“你放心,我会让人在这守着,万一你家人寻过来,就会告诉她们你已被我送回家中,这样省得大家无头苍蝇般乱找。”

阿圆一想,这个法子好,随即点头。

.

说回宝音去寻褚夫人的事。

宝音把阿圆安置在茶寮后,回到原先的地方寻了许久。想着兴许夫人已经去万寿寺上香了,便又径直赶去万寿寺。

可等她气喘吁吁地爬完三道天门的台阶时,也找不到夫人的身影,最后还是问了个洒扫的僧人,才得知褚夫人已经下山。

宝音无法,来不及歇息片刻又爬下山,这般折腾了许久,才见到褚夫人跟小厮庆安。

两人问她小姐在哪,宝音又累又急,说小姐脚受伤了,在茶寮等她们。

于是一行人就赶紧往茶寮而去。

可等她们终于到地方时,哪里还见茶寮的影子,路上空空荡荡,人影都没几个。

宝音顿时大骇,瘫坐地上哭起来:“完了完了!我将小姐弄丢了!”

褚夫人也大惊失色,正焦灼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有个墨衣男子上前来。

“夫人可是褚姑娘的母亲?”

“正是。”褚夫人目光希冀,紧紧盯着他。

“夫人莫急,”他说:“褚姑娘已经被我家公子送回贵府,想必此时应该到了。”

“嗨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褚夫人大喜:“敢问你家公子是何人?我定要好生谢他!”

.

这边,萧韫送阿圆回家的时候,已是天擦黑。

阿圆家住在城西,城西大多住着平民百姓,以及一些官职低的人家。宅子密集,一家挨着一家,越往西走,道路越窄。直到走到梨花巷路口,萧韫的马车才停下。

车夫为难道:“公子,前头过去不了。”

萧韫的马车太大,梨花巷狭窄,而且路两旁还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马车里,阿圆第一次坐这么奢华的马车,整个人晕乎乎的,也不明白外头车夫说过不去是何意。等萧韫掀帘瞧了眼,跟她说在此下车时,她愣愣地点头。

只不过,如何下马车就是个难题。

阿圆脚崴得不轻,自己走不了,也不能单脚跳,那模样怪难看,阿圆不肯。

此前上马车时是茶寮女掌柜将阿圆抱上去的,这会儿没有女掌柜,只有两个男人。

阿圆蹲在车沿上发愁。

萧韫跟车夫交代完事,转头见她还蹲那,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下来吧,前头便是你家。”

阿圆盯着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也不知是何心理作祟,她脸红了红。

所幸这会儿暮色笼罩,看不出什么。

萧韫见她迟迟无动作,挑眉:“莫不是想让我抱你下来?”

他似乎还真考虑了下,很快道:“也罢,抱你就是。”

旁边车夫听闻此,赶紧走上前:“公子,还是小的来吧。”

“无碍,一个孩子而已。”

阿圆努了努嘴,小声地反驳:“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什么?”

萧韫那边伸长胳膊,等她。

阿圆羞臊,又不好意思把适才的话再说一遍,只得道:“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

萧韫一怔,随即闷闷地笑起来,笑声细细密密地从他喉中传出,连胸膛也跟着震动。

过了会,他停下,垂眼打量眼前才齐他胸膛高的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头。

“那你想如何?”

“......”

阿圆也不知如何,但又不能僵在这儿,旁边有人家探头出来瞧热闹呢。

想了想,她伸出两根肉嘟嘟的手指,扯上他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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