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慕衍读了信件,道:“是老师送过来的,信里说陛下想要召见。”
白蔹拧起眉头:“好端端的作何要召见?可是京中有变?”
“老师的意思是这两年书院声名远播,头一批学生而今在朝堂上已有些作为,是同一场会试中的翘楚,陛下大抵是觉着有功于朝廷,想要再见一见我。”
白蔹松了口气:“既是陛下召见,如此就不得不去了。”
宁慕衍应声,他偏头看向白蔹:“老师和师母说许久也没见之宜了,有些想念,趁着此次我进京,希望你一同前去,也好见见孩子。”
“那便去吧。左右府里而今也未有要紧事。”
宁慕衍道:“如此过两日便动身吧。”
白蔹应了一声,叫来青墨安排下去。
之宜眨巴着眼睛听着宁慕衍和白蔹说话,他本来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但是喜欢安安静静的听着别人说,见着两人说完以后才开口道:“京城是哪里啊?”
宁慕衍把之宜抱来站到腿上:“就是外祖现在住的地方。”
“之宜想不想外祖和外祖母?”
之宜点了点头。
宁慕衍在白生生的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那爹爹就带之宜去京城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现在先多写两个字,到时候到了京城外祖父见到之宜会写那么多字了定然很高兴。”
之宜站在宁慕衍的腿上,不想坐下来,坐下就要被抱着写字。
他两只胖乎乎像藕一样的胳膊抱着宁慕衍的脖子,看着书案上的纸业已经写了十多遍自己的名字了,便把脑袋靠在宁慕衍的肩膀上:“之宜累了。”
白蔹看着挂在宁慕衍身上假装闭着眼睛,睫毛一个劲儿乱动的小家伙,摇了摇头。
不过也不怪之宜喜欢撒娇卖乖,想起昔时自己在书房里学写字也着实没少打瞌睡,算是承袭了他的不良性子,当然也不能全怪他,要怪就怪老师教的太无聊了些。
宁慕衍在书院里对学生严格,却是拿怀里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点的小家伙没办法,他轻轻拍了拍之宜的背:“那要睡会儿觉吗?爹爹抱你去休息。”
“不用。”之宜闻言要抱他去睡觉连忙就从宁慕衍的肩头起来了,许是小时候太贪睡,现在长大了些倒是没什么睡眠了,他蹲下软绵绵的身体又坐到了宁慕衍的腿上:“就在这里陪爹爹。”
白蔹笑了一声:“是你想在这里陪爹爹,还是想爹爹陪着你啊?”
之宜闻言躲到了宁慕衍的怀里。
“好了,好了。那就在这里看爹爹给学生批改文章吧。”
之宜便高兴起来,端正坐在宁慕衍的怀里。
宁慕衍一只手抱着崽子,一手沾了朱砂给学生圈画文章写批语。
之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在书房如此了,虽是大字不识得几个,但就是喜欢在这里看着他爹爹批改文章或者是看书,他也就眨巴着眼睛,不会捣乱也不会吵着他爹。
自然,宁慕衍也不舍得小家伙无聊,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印章和印泥,取出往日里书写的字帖或是画作,让小之宜盖章。
宁之宜最喜欢做这件事了,抱着个大印章先在印泥上沾点颜色,然后啪叽一下按在字帖书画的落款处,一天能盖一大叠,也不觉得乏味。
也少不了有调皮的时候,把印章盖在了学生的文章上。
宁慕衍的书画都被盖完以后,见着之宜喜欢盖章,便又找人刻了新印章,然后给学生批改文章的时候以前的手写评语改成了印章评语。
其中有重写,尚可,佳作等好几枚印章。
每次批改文章的时候之宜跑进来都会把几个印章依次排列好,他爹读完一篇文章后,说什么评语,他便对应拿哪一枚印章来盖。
长此以往,倒是率先认得印章上那几个字。
白蔹瞧着配合默契的父子俩挑了下眉,宁慕衍那么惯着孩子也只能无奈摇头,之宜已经很听话了,宁慕衍惯他倒也是情理之中。
“我瞧你这个小家伙怕不是写字累了,就是想盖印章玩儿,到时候见到外祖查问你会写几个字了,瞧你如何答话。”
之宜抿了抿唇,把印章盖的端端正正:“外祖父和外祖母不会责问,只会夸奖之宜。上次见外祖才只会写之宜的名字,但是现在已经会些小爹爹和大爹爹的名字了。”
白蔹把嘴憋成一条线,好吧,有出息。
他托着腮问之宜:“那是小爹爹的名字难写一些还是大爹爹的名字难写一些?”
之宜抱着印章的小胖手顿了一下:“都难写。”
白蔹轻哼了一声:“你大爹爹的名字笔画可比小爹的多很多了。”
之宜见白蔹不高兴了,又哄道:“但是之宜写小爹爹的名字更好看。”
“谁说的呀?”
“曾祖母说的。”
白蔹顿时又笑了起来。
“一叔也让之宜把他的名字学写会,过年的时候回来要带连州的吃食。”
宁慕衍道:“你一叔人跑的远,却是还能给你安排差事儿,下次若是问你学写的如何了,你便问他一婶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一婶找到了,那一叔的名字也就学会了。”
白蔹笑出声:“也不怕教坏孩子。你成亲都弱冠了,而今正裕还未弱冠,顶着你这么一个例子,他自是有话说的。”
“我是怕他心高气傲的,说话嘴又毒,半点不讨姑娘哥儿的喜欢,到时候要遭人笑话了。”
白蔹笑着摇了摇头,冲着宁家一少爷的风姿,想来还是有人能忍受如此秉性的。
过里两日,府里准备好车马行礼,宁慕衍和白蔹便带着之宜一同进京。
小家伙长到三岁大还是头一次出远门,一直是千娇百宠,金尊玉贵的养着,家里人都怕跋山涉水在路上吃不消,为此特地放慢了一些脚程。
不过倒是低估了之宜,因着是出府城,一路上小家伙都趴在窗口上看着外头的景色,正是晚春临夏的时节,天气正是好的时候。
素日里因性格相对于内敛安静,给人一种娇气的感觉,实际上能吃能跑,身体还挺是康健,路上全然没有觉得不适而哭闹。
见着宁慕衍有时候骑马而行,他还想也去骑一骑。
宁慕衍便抱着他在马上坐了一会儿,小崽子甚是高兴,一直在马儿身上驾驾驾。
倒是白蔹看着马儿还怪怕的,想着昔时正裕骑的马受惊,一直让他心有余悸,为此自己都没上过马,倒是不想小崽子胆子还大的很。
一连赶路七天,第八日一早进了京。
时子瞻夫妇俩算着日子,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着实也是很想之宜了。
待瞧见小崽子从马车上下来时,时子瞻当即就上前去一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哎哟,让外祖父好好瞧瞧我的小之宜,在路上可有累着?”
之宜乖乖叫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一一回答着两个老人家的问话。
时子瞻和时夫人欢喜的不行,连忙引着宁慕衍和白蔹进去。
白蔹再次来到京城当真是恍若隔世,这天底下最繁荣的地方,一日昔年,还是那般熙攘的厉害。
高门阔邸,轩敞街市,勋贵闲人.......
宁慕衍忽而握住了他的手,他微微笑着:“走吧。”
温暖的手掌心裹住了他的手,也暖入了他的心,实实在在的温度让他知道,其实今时已是不同往日了。
时府在京都的官邸还不如府城的大,不过却是极其雅致。
老两口还怕之宜不习惯环境,特地给他准备了些府城里的玩具。
“你师母念叨了之宜好些日子,今朝总算是见着了,小家伙比过年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小孩子总是长得快的,这个年纪最是长个头的时候。”
一家人很是欢喜的吃了顿饭。
次日,时子瞻前去上朝,宁慕衍便也早起同老师一道进紫禁城里面见皇帝。
京城的天气比府城要凉爽许多,而下已经晚春了,府城开始热起来,这头却是像府城的初春一般。
之宜缩在被子里,抱着白蔹躺在他的胸口前,虽是已经早醒了,可是赖着不想起床。
“爹爹,我们今日会出门吗?”
“出门干嘛?”
之宜贴着白蔹:“外祖母说京城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大爹爹都已经出门了,我们干嘛不出门呢。”
“大爹爹出门是要紧事,不是贪玩儿。”
宁之宜沉默了一会儿,在白蔹身上像毛毛虫一样爬到了被子外头,抱着白蔹的脖子:“爹爹是大人要做事情,可是之宜就想贪玩儿。外祖母也说了今日要带之宜出门。”
白蔹被小家伙的诚恳气笑了:“那好吧,起床收拾一下,我们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