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简,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天命只有一拳,元祖只有一刀,皆是将毕生所学,乃至于自身圣道都融入其中,成就一既是万,万既是一的无上极境,招式简单不说,甚至连特效都没有多少,因为,力量是要倾泻到敌人身上才有意义,华丽的特效,很多时候只是控制力的不足,导致的能量外泄。

所以,她们的战斗方式,并不精彩,若是眼力差些,也就觉得天命元祖皆是普普通通的挥拳,普普通通的挥刀,除了速度快了一点,身影模糊了一点,看不清是怎么出招之外,也似乎没有了不起的。

这两位老牌永恒道尊修炼年限悠久无边,而永暗魔帝与之相比,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萌新,所以,祂出手,并没有像是她们两个一样,只剩一招。

魔帝三绝,一指一掌一拳,凝聚着永暗魔帝往昔的岁月,也叙说着祂的道路。

永暗魔帝的双眸,犹如碧蓝如洗的海洋,深邃而平静,温柔而平和,但也极度的睥睨,因为,祂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敌人身上,只是停留在自己缓缓抬起的双手之上,说不出的专注,也说不出的虔诚。

永暗魔帝的手,修长而有有力,如果生在地球,祂也许会是一个钢琴家,不一定会很有成就,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钢琴音乐老师,但是,毫无疑问,祂会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因为,祂本就是一个温柔而细腻,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感动中的人。

只可惜,祂生在天方州,也生在了天方州最灿烂,也是最黑暗的年代。

心魔宗最高成就者星无暇,以世界为棋盘,布下一盘地狱局。

棋局之中,英雄悔,豪杰泪,王者逝,侠客殇,和平崩溃,正善沉沦,唯有憎恨的地狱锁链束缚着世界,让众生日渐崩坏疯癫,堕向地狱的怀抱。

疯狂世,行疯狂举,与世同歌,方是正道,生在这般年代,永暗魔帝这双充满艺术潜质,很适合弹钢琴的双手,最终,也只能用来弹奏死亡,奏响毁灭。

犹豫过,后悔过,痛苦过,倒下过,最终,又咬着牙,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迈进。

阑珊而行,惆怅而歌,多少年的沧桑,尽付血火之中。

从和平的象征,到永暗的魔帝,多少艰难的抉择,已是无法追忆,唯有这双手,亲自缔造了这一切。

所以,这一刻,永暗魔帝虔诚而专注的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也是在顾盼自己往昔的人生。

同样的问题,在不同的人看来,答案是不同的。

对白岐歌来说,八千年前天方州那一局,延绵至今,已经尘埃落定了,昔日的地狱主宰星无暇,都已经加入了自己的水晶宫中,钿魔策更是成为了地球三圣的战略合作伙伴,共同维持着天方州的天人六刃战略方针,是一个大团圆结局。

但对永暗魔帝来说,八千年前那一局,并没有完结。

抬头,凝视元祖与天命,永暗魔帝目光睥睨,意气风发。

这意,是横贯长空的杀意,这气,是直冲云霄的煞气。

八千年前,天方州的地狱棋局,延绵至今,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一点一滴的因素反复叠加,一环扣着一环,终于汇聚了呼啸的滔天风暴。

今天场中之人,皆是局中人,今天之事,那是那一局的最终落定。

八千年前那风云激荡的岁月,那沧桑而血色的回忆,凝聚了魔帝三绝第一式……无人永生。

“天命,元祖,万物终有尽时,你们,也终归要一死!”

永暗魔帝此刻气魄极其恢弘,如神如魔,威仪邪异而霸道,双手缓缓伸出,左手支配着死亡,右手描绘着毁灭,一左一右,同时袭向天命与元祖。

元祖与天命,是天方州万事万物诞生的根源,是造物主与至高天,永暗魔帝生于天方州,也可谓是她们二人的后裔与嫡血,但此刻,永暗魔帝却是要逆主弑上。

永暗魔帝平时不论面对什么事情,皆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算是白岐歌这位与永暗魔帝关系不错的心魔道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永暗魔帝也通晓心魔法门,虽然不以此为道,但相关的掩饰与防范,却已形成本能,白岐歌看不透祂的内心。

但眼下,永暗魔帝不再掩饰,祂内心最真实的一部分,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刚从主角席退位,跑到旁边挂机观战的白岐歌,眉头骤然一挑,因为他竟看到,此刻永暗魔帝身上流露出来的,是数之不尽的怨,憎,怒,恨。

白岐歌窥见这些,遥遥感应,立刻若有所悟:“原来,祂终不曾忘!”

八千年前天方州那一局,白岐歌虽然也参与其中,但参与程度却很浅,只是铭刻因果的级别,八千年后的两界大战,才是他以主角之姿,登台唱大戏之时,而在八千年前的那一局中,永暗魔帝才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在那段岁月中,永暗魔帝有朋友,也有敌人,有困惑,也有理想,有笑也有泪。

但最终,所有的一切,卷入了元祖与天命的棋局之中,皆是灰灰而去,即便是永暗魔帝,亲手创建的和平帝国彻底昙花一现后,也是个孑然一身,远离天方的结局,在那一局中,永暗魔帝纵有所得,但也绝非赢家。

元祖秉道而行,放牧群星,吞天噬地,而天命也持道而行,随愿而来,于混沌中降下梦想的光辉,让众生得以超脱。

她们在天方州中的这场争斗,无善也无恶,只是义无反顾的大道之争。

只是,那些身在其中,在红尘浊世中随之起舞的芸芸众生,又该如何看待这造物主与至高天的大道之争呢?

永暗魔帝想必是可以理解天命与元祖进行大道之争的意义所在,因为祂也是这样道之所在,义无反顾的人。

只是,理解有时候并非赞同,因为,善恶对错,很多时候只是随着立场变幻而随之摇摆的主观性问题。

渴望和平却身心俱疲的少年,屹立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身边是无尽的尸山血海包围,抬起头,眺望着以秩序与混沌之名,依旧打的火热的至高天与造物主,内心不由得升起了一个想法。

若非她们,此世,何至于此!

这似乎有些迁怒的意味,但这不重要,因为,祂是魔中帝尊,不需以理服人。

而后,永暗魔帝远离天方州,祂的离开有很多理由,而其中一部分,也是因为祂知道,秩序与混沌冲突的天方州,不可能诞生真正的和平,纵然有一时而现,也终归只是镜花水月,所以永暗魔帝离开了,去诸天万界寻求那铸就永恒和平的可能性。

但是,当永暗魔帝踏遍星河,入目所见,却是秩序与混沌如火如荼的延绵冲突,而天方州,也不过是这场冲突中一个缩影而已。

星河之中看似欣欣向荣,但是,争斗却从未停止,甚至有越演越烈的倾向,凝聚着毁灭的阴影,而永暗魔帝孜孜不倦追求的和平,依旧只一个幻想,只是岁月长河中偶尔诞生,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

某种意义上来说,永暗魔帝的圣道,比白岐歌的圣道更荒诞,更无稽,更匪夷所思。

因为祂追求的,并非只是短暂的,只是持续几十年,一两百年,了不起就是千年万年的和平,因为这种和平,从本质上来说,不论持续多久,终归会因为外来因素而破灭的,祂真正追求的,是不因外界变迁而变化的永恒和平。

这是荒谬的想法,宇宙是动态的,秩序与混沌本就是宇宙的固有变化,冲突与改变是理所当然的,永恒的和平,只是痴人说梦。

打个比方,地球文明自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获得了漫长的和平岁月,但那注定是昙花一现的,各种矛盾日益积累,各种利益争夺,让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诞生成为了必然,就算科技不断攀升,开启了星际时代,也徒劳无功,不能消灭矛盾产生的根源,也就是人类身为碳基生物的本能,只会让争斗的态势愈发积累。

终有一天,那备受键盘侠讴歌的虚假繁荣,会像是破纸一样被踩踏,那人类引以为豪的所谓现代文明,也只是一张沾满粪便的厕纸,注定要被冲进历史的下水道。

也终有一天,人类会灭亡,地球文明也注定会湮灭于星河之中,不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历史进程的螺旋攀升只是一个笑话,因为,无尽熵增,混乱终降,宇宙都有寂灭一天的,你还指望螺旋递进?这一点都不唯物。

这是现实的客观规律,不以主观意志的改变而改变,不拘是接受,亦或无视,还是唾骂,都不能改变这规律一丝一毫。

那么,最终,要认命吗?

终会有人认命,因为无能为力,但终有一些人,纵然无能为力,也会逆流而上,想尽办法,去尝试挑战这些不可能,让昙花一现成为永恒,而能够走到底的,就是圣人。

而永暗魔帝,更是后天圣人中的佼佼者,纵然和平,只是时光长河中惊鸿一现的梦幻泡影,但永暗魔帝依旧要用自己的双手,让这个梦,得以永恒。

八千载岁月一晃而过,而现在,永暗魔帝终于抵达了梦的尽头,直面元祖与天命,以双手,叙说着无人永生之意。

把秩序与混沌彻底连根拔起,斩尽屠绝,杀到一点都不剩,我看你们还能怎么冲突,还怎么制造动荡,阻止和平的降临。

永暗魔帝实践和平理念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直接了当,充满着物理的光辉。

这无人永生一击,极其凶狂霸道,以最肆无忌惮的方式轰向天命与元祖,这一击中,蕴含了永暗魔帝那酷戾到极点的杀意。

为了永恒的和平,祂不仅要杀了天命与元祖,还要把天命麾下的神道秩序圣人,元祖旗下那些吞星圣人,全部杀光,重演昔日天方州那一场无情而血腥的大清洗。

而此时,灰烬的反应却很古怪,祂退后了一步,选择了袖手旁观,露出愉悦的笑容:“我的三弟子啊,让我看看,你是否能够实现那个有趣的诺言!”

很多年前,永暗魔帝曾以自身行走诸天万界时汇聚而成的道韵,酿造了一杯奇迹之酒,叩动了宇宙根源,献祭给了灰烬鸿钧,获得了灰烬鸿钧亲口所许的宇宙第三阵营建立的资格,以及角逐鸿钧大位的资格,这一举动,彻底震撼了诸天万界的所有圣人。

但直至现在,依旧没有圣人知道,永暗魔帝那一杯奇迹之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过打动灰烬鸿钧。

唯有灰烬与永暗魔帝才知道,那一杯奇迹之酒是什么,那是一个诺言,一个杀光秩序与混沌,缔造宇宙永恒和平的诺言。

作为这个宇宙最疯狂的疯子,灰烬很欣赏永暗魔帝这个同样疯的很出彩的想法,所以,祂给了永暗魔帝一个机会,因为这对灰烬来说,是非常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而当这一刻,永暗魔帝开始实践当年之诺时,灰烬果断选择袖手旁观,任由祂的三个弟子厮杀,如同欣赏一场华丽的斗兽比赛。

灰烬的目光,虽感愉悦,但也暗藏冰冷的疯狂,这一切也许早就注定的了,因为,对身为至强者的祂来说,想要成为祂的继承者,同样只能是至强者。

“哇,没想到永暗魔帝居然打算这样实践圣道,难怪祂已经开始提前安排后事,估计祂都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就算是死,也要带着元祖与天命一起走的同归于尽之心来的吧。”

白岐歌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灰烬身边,神情若无其事,好像老朋友一样和灰烬搭话,不过,虽然神态自然,但行为却有几分警戒。

灰烬呵呵一笑:“这孩子倒是个猛男,挺有我的风范的,不过,你既然这么警戒,干嘛跑来我旁边。”

白岐歌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啧啧,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要是祂们三个分出胜负,你肯定会很想亲手杀死那个最后胜利者,虽然我觉得盟主的扑街几率高达九成九,但是,只要还有一分希望,我这个做副盟主的,还是要过来压一下阵,力求让你眼看手勿动!”

灰烬也并不否认,只是笑眯眯地说道:“想要接我的位置,连我三拳两脚都接不下,这么丢人的货色,就算是我的弟子,又何必活在世间呢!”

白岐歌摇摇头:“难怪这个宇宙的画风这么歪,搞得我们这些圣人一个比一个像是反派,原来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杀了有什么好的,活着多玩几年,哦不,多造化几年不好吗,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无限的可能性啊,我要是执掌宇宙,定然让这个宇宙充满爱与正义,好好纠正一下你留下的歪风邪气!”

灰烬鸿钧撇了白岐歌一眼,一副你也好意思说的模样,但是,不论如何,灰烬与白岐歌这两个之前还打的你死我活的终极大反派,此刻皆把舞台让给了后来者,蹲到一边去,看别人打到你死我活。

永暗魔帝虽然表面上是以武道证就魔帝业位,但实际上,祂的本质,更接近于以生化科技证道的病毒君王。

无人永生这一式,看似武道杀招,而真面目其实是蚀之毒。

这是一种集侵蚀认知,分析演变,吞噬消化,定向进化等等功能于一身的终极猛毒,在永暗魔帝的手中,在已经进化与蜕变,升华与重组了不知道多少次,进阶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不拘敌人是哪种存在形态,这毒,都极尽恐怖。

永暗魔帝的修炼年限,不过区区八千年,和那些动辄十万年,百万年,甚至更漫长的圣人没办法比,但是,有很多东西,并非只是单纯的比较活了多久。

创建了平衡阵营后,作为盟主的永暗魔帝,以近乎作死的态度,不惜一切代价,和天命以及元祖在各个道场中不断的争斗。

没有人知道,永暗魔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很简单,永暗魔帝就是通过这种接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研究着天命与元祖,然后,一直在研制着能够毒死元祖与天命,毒死三阶永恒道祖的……无人永生之毒。

而这些积累与准备,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即便是已经铸就宇宙战体的元祖与天命也中毒了,但即便如此,天命与元祖皆没有太大的反应。

天命明眸闪烁,泛过一丝深邃而坚定的杀意:“能成为老师真正认可的弟子,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终会互相杀戮,如蛊虫厮杀一样,决出最强最毒的哪一个,这本就是老师收我们为徒的用意,所以,你以为我们这做师姐的,会忽视你的存在吗,你这些年来,窥探着我们,我们又何曾不是窥探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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