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塔坐下,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叫我谢塔就可以了。”

方点办公室的门再起被敲响了,方点看了谢塔一眼,谢塔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方点这才抬头回应“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陆驿站,他看到坐在方点对面的谢塔怔了一下“黑桃也在啊。”

“叫什么黑桃, 叫谢塔。”方点煞有介事地纠正, “新世界线新气象,不要老用旧名字。”

“好的。”陆驿站服从命令, 从善如流地迅速更改, “谢塔也在啊。”

“老陆, 把门关了,你也坐。”方点见陆驿站把门关上的一瞬间, 瞬间就失去了一本正经的正十字审判军队长的严肃形象,向后瘫软在办公椅上, 目光涣散, “好累啊, 终于把之前世界线的所有异端都处理得差不多,可以歇一歇了。”

“辛苦了。”陆驿站有点心疼地给方点倒了杯水, “最近的异端数量没有那么离谱了。”

“异端的本质是邪恶的欲望。”方点一边喝水一边说, “白柳把门关上之后,对面的欲望无法外溢到这条世界线,一条世界线所有人欲望形成的异端不会那么多,在一个正常范围内, 虽然也不少,至少能勉强处理。”

方点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谈到了白柳这个名字,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

谢塔突然起身, 他礼貌地道别“我交完任务,先回去了。”

方点有些忧虑地看着谢塔离开,将门关上,她捂眼长叹一声“这条重置之后的世界线,还有记忆的人就只有我们三个,你,我,和谢塔。”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从白六的手里保留我们三个人的记忆的。”陆驿站拍了拍方点的肩膀,也叹息。

方点秒答“出千啊,还能怎么保留,不过也只能保留三个人的。”

“怎么出千的”陆驿站很有好奇心地询问。

方点笑笑“一些独特的出千技巧。”

“也不知道白柳什么时候会回来。”方点说着又惆怅了起来,她向后一躺,望向天花板,失神地说,“都重置之后过了十年了,白柳还没有回来。”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和白柳那个出千的计划,是不是真的生效了”

陆驿站沉默半晌“我不知道”

这是一个非常没有把握的计划,从制定开始就是,陆驿站甚至都不知道白柳会不会配合他,最后白柳选择配合他的时候,他甚至比白柳还要惊讶。

这是一个从密林边陲,白柳第一次见到游戏里的陆驿站,也就是逆神,就开始制定的出千计划。

陆驿站在看到未来之后,确定了白六一定会用各种手段让他们沿着这个未来行进,比如白柳成为邪神,白柳杀死他,既然未来他们再怎么挣扎,白六这个神也会干预他们走向这个未来,为什么不能演一出白六想看的未来戏码给白六看呢

白六得到他想要看到的结果,而他们决定自己想要的过程。

这个他们想要的过程,就是密林边陲这条世界线。

白六在密林边陲这条世界线,想要下放给白柳邪神的继承人这个身份,而这个身份的下放,是需要旧神的消失的,于是陆驿站和白柳就演了从内而外地演了一出戏码一出名为被强逼着接受邪神继承人身份的戏码。

只要白柳接受了这个身份,但没有完全接受,那么这条世界线就的旧神就已经名存实亡了,而新神,也就是白柳还没有诞生。

旧邪神已经陨落,新神还未诞生,这就是一条无神的世界线,而这条世界线名义上的邪神继承人是白柳,那么白柳就注定会拿到这条世界线。

那么只要拿到了这条世界线,后续白柳哪怕用白六俯身的,进入游戏存储在系统后台灵魂封锁了门,他还有一半的灵魂在他自己手里也就是福利院里,小白六卖给他的灵魂。

那也是他的灵魂。

白柳只要用这半个灵魂重新从密林边陲这条世界线登陆,就能彻底洗去邪神的身份,不用再成为所有欲望的容器,而是以正常的人类身份,重新回到世界线内。

但问题就出在

陆驿站十分愁苦地喝了口茶“这个出千的计划变故十分多。”

“我们中间的确没想到岑不明和丹尼尔会失控,后续的一切就完全崩解了。”

陆驿站顿了顿“我并不清楚白柳在最后到底还维持了多少理智,还记不记得这个计划,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封锁了门之后,好记得自己是白柳,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邪神,或者是一把锁门的钥匙。”

“这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

“我希望他能找到回来的路。”

“马上就要到他当初进游戏的时间节点了。”陆驿站长出一口气,他怔怔地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那是最后一个可以用密林边陲融合进来的世界线存档点。”

“错过了,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谢塔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他用异端管理局给他的奖金和工资买下了这个小房子这个当年他和白柳一起住过的出租屋。

他笨拙地按照记忆,将房子装修成了那个样子。

但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却不在了。

谢塔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除了异端管理局的制服,就是一件非常大和破旧的瘦长鬼影皮偶装,谢塔沉默地看着这件外套,他去洗个澡,取下了隐形眼镜,换上了这件外套,然后缓慢地做出了一个自己怀里还有人拥抱的造型,倒在了床上,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怀里空荡荡的位置。

白柳

我有好好地在痛苦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

天空中的群星转动了一下,以某种轨迹排列在了一起,散发出奇异的银蓝色光芒,一颗流星滑落。

正在沉睡中的牧四诚眼皮一颤,他坠入了一个奇异的梦境里,他梦到了很多妖怪,梦到了袁晴晴的死亡,梦到了很多真实到不可思议,真实到他仿佛真的经历过的东西

梦到了一个对他伸手,穿着白衬衫的奇怪男人。

是的,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牧四诚猛地睁开了双眼。

刚从演播厅里接受采访出来的刘佳仪接过父母递过来的矿泉水,眼睛突然灰蒙了一下,然后她喝水的动作顿住了。

“这附近”刘佳仪很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父母,“有红豆饼吗”

她妈妈一看她都吓着了“你怎么哭了佳仪”

“我哭了吗”刘佳仪无意识地落着泪,她捂住心口,恍惚地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我只是突然很想吃红豆饼。”

宴会上的木柯光鲜亮丽,人群簇拥,他举着红酒杯看着下面唯唯诺诺的私生子,又看着到处炫耀自己的金融能力的父亲,心里的烦躁一瞬间抵达了顶峰。

还不如得心脏病早点离开这种生活。

至少得心脏病会遇到

这个想法从木柯的大脑里一闪而过时,他突然怔住了。

会遇到谁

唐二打回异端管理局,他满脸阴沉抱胸看守着异端,对面的审讯室里空荡荡的,很久都没有人进去过了,上一次带入进去审讯过的还是岑不明。

他不喜欢审讯室,从来没有进去过,岑不明借此阴阳怪气地嘲笑了他好几回。

要是平时,唐二打被岑不明这样嘲什么,他做了也没什么,但就是审讯室

唐二打目光定定地落在审讯室上,他深吸一口气。

他总觉得他在哪里,做过非常不好的事情,让一个人遭受了很惨痛的东西。

但他从来没有进过审讯室。

这个让他心底有无法忘却的愧疚和亏欠的人,是谁

谢塔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他身上的布偶有了更多的伤痕,眼前的房屋有了一些说不定道不明的人气,书房里的书自己摊开了,出现了他从来没有买过的果盘和瓜子,桌子的四个角出现被啃咬过的痕迹,冰箱里的最下面一层,有两支过期的可爱多。

他瞳孔一缩。

这是世界线正在重合

谢塔冲了出去,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在这个世界里四处张望。

那白柳会在什么地方

塞壬小镇里的蜡像馆再也没有放置过人鱼,每晚的最后一辆末班车上的盗贼在偷东西的时候被当场捕获,破被的福利院里教堂里的神像已经倒塌,玫瑰工厂里的香水气息变得温和平淡。

时间和命运交错的时刻,陨落的神赐予了旧教徒幸福。

而旧教徒从未忘记。

“牧四诚同学,现在要祝寿了,你要跑哪里去”

“佳仪,佳仪小朋友,马上采访要开始了,演播厅在那边,佳仪小朋友你要去哪里”

“木柯少爷,等下老爷会来和你聊木氏集团的股票分配权问题,这会议很重要,您一定要好好和老爷说木柯少爷你人呢”

“唐队,等下我们去抢二队的异端出气吧你昨天和我们说好了的诶,唐队人呢”

冰河下潜藏的心脏,密林里飞溅的火星。

我讨厌你。

我爱你。

“这里是异端处理局南极第四局黑桃先生,您好,请问您是需要我们派专机来接您,到这里来执行任务吗”

“有没有什么新的人出现”

“这倒是没有。”

邪神以祭品将感情和痛苦交易,神社上,飘荡的船锚第一次被人捞起,来到了除开游戏之外的现实里。

“鹿鸣县这边的异端管理局分部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士出现,黑桃先生。”

“穿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大约176,长相清秀,有画像吗有的话,我们到时候帮您张贴一下寻人启事。”

“免得您每天打电话前来询问。”

愚蠢的锚以为自己没有获得爱意,固执地穿越时间来到过去,见到了乔木下孤独的少年。

“您好,这里是乔木私立高中。”

“又是你啊。”

“我们向你保证,我们学校真的没有过一位叫白柳的学生入读过哦,您是不是记错学校了请不要再打来了。”

一遍又一遍地验证,一遍又一遍地失望,信徒开始怀疑神明是否欺骗自己。

他真的会回来吗

花了一整个晚上跑遍了所有地址的谢塔,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收获,他习以为常地准备回到出租屋,但在用钥匙插入门的一瞬间,谢塔怔了一下他走之前留下的反锁被解开了。

他推开了门。

站在窗户旁边那个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在渐渐升起的日光中,怔怔地看着那个笑容满面地看着他的人,头脑一片空白。

白柳逆着光站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我回来了。”

“今晚要一起吃火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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