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也被云端不知所踪的月亮指引着吧◎
龚序秋还想再说点别的,但陈 已经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断了,他举着手机喂了老半天,总觉得刚才那一场对峙没有发挥好。
可再打过去那头已经关机了。
他气得把手机往桌上一摔,非常丝滑地丢进了火锅里。
接着就跟孩子似得趴桌上哭了起来。
那涮羊肉浓白的汤底飞溅起来时,对面坐着的江听白和于 ,同时反应敏捷地侧身钻到了桌底。
看得一旁的小明星都惊了,忙识趣地上前给他二位擦西装外套,江听白从她手里取过餐巾,“我自己来。”
今天是龚序秋组的局。
江听白本以为,非要在这么一座恢弘气派的古典园林里吃羊肉火锅,就已经够离谱的了,而龚序秋还嫌不够热闹地呼来几个三线女明星作陪,他也勉强还能忍受。但喝多了打电话给正闹离婚的太太,鬼哭狼嚎地质问她海誓山盟算什么。
没吵赢又把自己手机下了火锅料,然后不顾体面的,伏桌上捶膺泣血又是哪门子意思?
坐他身边的那个女星叫秦楚兮,老早就听说过江听白,只苦于一直无缘得见,今天听她经纪人说龚大公子那儿缺个陪客的,耳风闻得有江听白在,便打扮了一番来赴宴,一进门就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
秦楚兮的耳根子红了又红,但这位爷从始至终就像尊玉佛似的,虽然面上看着温良恭俭让,可连片刻的正眼都没往她身上带过,凉得几乎没有一丝人气儿。
眼看汤溅了上来,秦楚兮好容易逮着机会,她便紧着献勤儿。
她笑了笑,“江先生真是客气,这么点小事,我们动手就行了。”
“不是客气,我不习惯别的女人碰到我。”江听白说。
秦楚兮知道他是结了婚的,听他这么说,不由得还有几分同情于祗。
她一双手尬在原地,“那您太太也不行吗?”
江听白抬起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她,半天慢悠悠地道,“难怪现在的偶像剧越来越无脑了。”
于 笑了声问,“您说是为什么?”
江听白饮了口黄酒,“首先拍戏的人,她得长了脑子。”
他太太是别的女人吗?那是他打小儿的冤家。
于祗是七八岁起,玩累了就倒在他床上呼呼大睡的主儿,她一直就是例外。
只不过是这个例外本身,她察觉不到自己的例外。
秦楚兮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讪讪地放下酒壶就出去了。
江听白踢了一脚桌子,“喂!你有完没完了龚序秋?”
于 也往下瞧了瞧,“老龚不会真哭了吧?”
江听白不解地摇了摇头,“怎么我一走三年,他越来越能让八方贻笑了?这是陈 残害的?”
于 点了根烟,“否则还能有谁?她对老龚是紧一下又松一下,吊足了他胃口。”
他的眼风又往江听白手腕上飘,“我说,是谁这么野把你咬成这个样儿?”
江听白的脸上莫名还有几分得意,“自然是你那个出身名门的好妹妹。”
于 吐了口烟说,“你也就是提到她吧,才有点子人模样。”
“我平时什么样儿?”
“拽得二五八万的。”
“......”
于 又仰头笑起来,“看不出来我们家织织在那方面,还挺融会贯通的么。”
“......”
“谁说我喝多了?!”龚序秋这时候倒是醒了,“我一点事儿没有。”
江听白点根烟瞧着他,“就别撑着了,差不多上车回家睡去。”
龚序秋只听见了个睡字,“回家了也没人给我睡。”
“......”
说完他又自给自足地笑了起来,“自打用了陈 以后,我对别人就提不起兴致了,你知道她多好睡吗?”
江听白往他脸上吐烟,用的是他惯有的散漫又懒倦的神情,“这事儿我方便知道吗?”
旁边的姑娘们都吃吃的笑。
“嘴里说离不开人陈 ,没事又弄这么大一堆,”于 指了一圈周边,个,“可是小姐说过不许他走进来的。”
服了。
陈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秧子,还特地交代下这种不着边的事情。
她家阿姨又说,“而且于二小姐当时也说了,这套房子是我们家小姐的婚前财产,受法律保护的,任何人不得违背她的意愿非法闯入,否则就叫个什么,对了,jsg非法入侵住宅罪,我们可以直接报警的。”
江听白扶了扶镜框,他收回他刚才的话。
真正怕人两口子打不起来的,只怕是他们家看起来极贤德的那一位,她这出的都是什么损招儿啊。
他转身对阿姨说,“那你就告诉陈 ,她老公是爬进来的。”
“......”
江听白走回了于祗那,屋子里空荡又安静,这个点她还没有回来。
眉姨听见动静,披了件衣服下楼来,“先生你回来了?”
他把西装脱下来扔在沙发上,“于二她总是这么晚回家的吗?”
眉姨照实点了点头,“太太工作非常忙,要么就是陪朋友,很少十二点前回来。”
“没什么事了,”江听白紧皱着眉头道,“你先去睡吧。”
他独自坐在客厅里又等了大半个小时。
等到外头飘起了缓而细的雨丝,夜色里躲闪不及的春莺啼啭扑棱着飞到了屋檐下,门前的青柳也在风中氐惆摇晃。
江听白不安地起身,他从门口拿了把伞出去,走进雨里静静等着。
于祗在酒店套房里喝了些酒,回来时便没有再开车,司机送她到了小区后提醒道,“太太,刚下起雨来了,您先等一会儿,我去拿伞。”
“不用,只有那么两步路,我跑过去就是了。”
等开到家门口时,于祗才看见江听白撑着伞站在草坪边,像是等人的样子。
因为在她的车子到这儿之前,江听白的目光不断地徘徊又远眺着,于祗确信这不是散步的神态。
那个晚上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天地间暗得连一旒微光都见不着,她却意外将他的脸看得很清,是认识他多年来都没有过的敞亮。
于祗心头咯噔跳了一下,十几载都从未发自内心地感慨江听白生得这样好看过,脑子里无端就冒出闻元安念过的两句古文――“濯濯如春月柳,轩轩若朝霞举。”
江听白在她的胡猜乱想间打开了门,“于大律师还不下来是要住在车上?”
于祗鬼使神差地朝他伸手,“我看不清路,牵着我点儿。”
江听白有些不情愿,似心里极别扭的,想了半天才伸出手,“你还挺会呼摆人。”
但那语气听着却又是滋滋甜的。
事后她不断地问过自己,今夜为什么要朝他伸手?
大概就是,她的心跳也被云端不知所踪的月亮指引着吧。
江听白一手撑着把黑伞,一手牵了于祗穿过家门口那条的青石板小路,于祗紧偎在他的手臂旁,看起来倒真像足了成婚不久的年轻恩爱夫妻。
陈 站在车边看着他们,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这一幕,总是说她那晚在郁郁苍苍里,见证了一场爱意的疯长。
她转身回了自己家,一气呵成地踢掉高跟鞋扔下包,阿姨紧跟着她收拾,弯下腰把她的外套和鞋子收好,小声说,“小姐,姑爷喝多了,躺沙发上呢。”
陈 声调都有些高了,“不是说了不许他进吗?”
阿姨低着头,“是江公子说他可以住这儿的。”
有毛病吧江听白?手也伸的太长了。
陈 踩着地毯就往沙发边去,龚序秋一身的酒气倒在那儿睡得正熟,她毫不客气地连踹了三四脚,“我说,你能不能起来,回你自己家去?”
她对龚序秋动手从来都不虚张声势的。
从前也常把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记得好像是去年冬天,她陪龚家长辈们一起去巴厘岛度假,龚序秋的泳裤一换上,腿上到处都是红红紫紫的一团。
当时龚夫人的脸色就不好看,龚序秋解释说,“这都不知道是在哪儿磕的了,近来也是眼瞎。”
陈 差点没忍住笑。说起来他这么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回回都是随她由着性子掐啊拧的。也没哪一次发过火。
龚夫人身体不好,三十五岁上头才得了这么个凤凰,宠得什么似的,真就他爸妈也没这么动他手指头。
龚序秋疼得微睁了睁眼,仍旧笑着说,“我的好媳妇儿你回来了?”
陈 拿杯凉水泼在了他脸上,“这里没有你媳妇儿,女儿都已经送去你们家了,抚养权我也不想和你争了,你赶紧给我办手续。”
“要办什么手续?我说过我不会离婚的,你去告我好了。”
龚序秋被激得从沙发上坐起来,指了指对面那一栋,“你就找你那姐们儿给你打官司。”
陈 累了一天懒怠和他纠缠,简简单单的下了一道逐客令,“出去。”
“我不走,我要抱着你睡,你好香。”
更可怕的是他还微笑着张开了双臂,就像他刚在他们翻译院参拍的那个公益广告里,致力挽救失足少女的伟岸形象一样。
陈 扔一个抱枕朝他砸了过去。
龚序秋喝了酒反应迟钝没有接住,他被砸中脑袋以后,直挺挺倒在了沙发,陈 顿住了才要迈上楼洗澡的腿。
“龚序秋!龚序秋!”陈 叫了两声,“你他妈还活着吧?”
但那头没有反应。
丫肯定装死呢。
陈 到底没有管他,直接上楼脱了衣服去洗澡,等她洗完吹头发时,心里越疑惑就越觉得后怕。
别真搞不好砸到他了,他本来除了会四五门子没什么用的语种以外,脑子就没怎么好使过。
她穿着睡裙跑下楼。
龚序秋果真还保持着刚才倒下去的姿势没变过。
她慌手慌脚地去拍他,“龚序秋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到底什么体质啊你是?”
怎么有人被枕头砸一下就歇菜的啊!
要不给他做个人工呼吸吧?陈 爬到了他身上坐着,她努力回想着具体的步骤。
后来发现她是真的不会,这超出了她的知识储备,还得要查一下视频规范。
等从龚序秋的裤子里摸出他的手机,准备把人工呼吸正确操作这几个字输进搜索框的时候,她又想她为什么不直接打120呢?
但陈 刚一拨通,龚序秋就坐起来把手机抢下来扔在了地毯上,他抚上她的后背,这嫩滑的触感叫他觉得万分熟悉又倍感陌生,“这大半夜的,就不麻烦医护人员了吧?你来就行了。”
他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间,陈 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我来你大......”
“我大爷也是你大爷,我和你是正经夫妻。”
龚序秋就扶着她脸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