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这位道宗体系的开创者,太上道君只用了一招。
简简单单的一招,宏大却又直白。
目的正是了为了将白泷从肉身和灵魂剥离。
天魔的体魄和灵魂强度都是极高,根本不会被轻易的催婚,哪怕是陆地神仙也同样畏惧其领域,所以他选择绕开了这两者,切入最薄弱的地带。
就仿佛将一个哑铃的中间切断,它的两侧拳头再如何强壮,也无法弥补中央的空虚,切断了灵魂和体魄的联系,将白泷的意识压入荒芜之海的最深处。
这并不是多么强悍的术法,甚至不能击碎一颗顽石,但蕴含的法力和对境界的领悟感知,远远胜过一百个一千个白泷,羚羊挂角的一击切入要害,轻而易举的镇压了这位天上天下无敌于世间的天魔。
白泷来不及多说什么,因为他根本听不下身体,无止境的坠落着。
朝着海洋的更深处,灵魂宛若幻影,明明没有质量,却被时空扭曲形成的重力场拉着,无止境的朝着下方坠落,他觉得自己穿过了许多风景,在深海之下,看到了沉寂的火山,看到了流淌的熔岩,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海沟,还有一只只庞大的海洋生物。
然后,在深海之下,有什么张开了眼睛。
他坠入一片海沟深处,恍惚之后,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的风景里。
继而黑暗中点亮许多磷火,飘荡的火焰呈现出奇特的颜色,照亮周边的风景。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明明他坠入了深海,这里却没有任何水压,甚至能感知到空气的流动。
他朝着四周看去,此地是一处古老的战场,地面上林立着许许多多的兵器,大地上呈现出一道道破坏的痕迹,而在这些古迹中,似乎能看见曾经坐落于此的是一座相当繁华的古时城市,不论破坏的如何殆尽,文明的痕迹总是保留了些许……仿佛是被谁刻意保存下来的标本。
除此之外,令他瞩目的有两处。
一者是地上,这片大地上盛放着血红色的曼珠沙华,放眼看去,皆是一片红色。
另一者位于在曼珠沙华盛放的古老战场的另一端,有一座很高很高的石门,古朴的青色石门,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门,门的前后什么都没有。
这里到底是哪里?
白泷正要从地面上起身看一看,然而刚刚手掌贴着地面,试图爬起来,却感到一股惊人的重压袭来。
他扭过脖子,却发现自己居然连一根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在他四肢上,赫然有共计八道的石柱镇压,每两道石柱都组成一扇门。
生!死!休!伤!杜!景!惊,共计八门,庞大的重压灌注而来,牢牢的将他钉在原地。
这股重压不知源自何处,白泷自诩有搬山之能,哪怕体魄被封杀,但天魔本相和天王异象都可靠精神力引发,他继续力量试图突破,伴随着一连串的迸裂之音,地面剧震,蛛网般的裂痕不断扩散,双方抗衡的力量令此地的曼珠沙华在风中摇曳颤抖。
他每次试图抬头都被压的更低,整个人被压在地上变成了结结实实的木字。
“草!”吃了一口灰尘和碎石的白泷呸了一口:“真把我当孙猴子了,靠北,这里到底哪儿啊!”
这时,一句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这里是坟墓。”
“已经结束时代的坟墓。”
从远方的青石巨门下,走来一名老者,走的不紧不慢,却在几个眨眼的时间里由远及近,来到跟前。
老者披着单调颜色的衣服,站在漫山遍野的妖冶花海里,浑身透着诉不清的死气,如同掘墓人和守墓人。
虽说是个老人,但实际从仪表看,他一点也不老,样貌年轻,没有半点褶子,没有白色长须。
可任由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不会将他认作年轻人,他的确是老人,半截身子都迈进了黄土里,找不出半点活人的生气,满身都是垂垂老矣的暮气。
守墓老者走到近处,看了眼白泷,和他后背上的八卦阵法,一眼便了然。
白泷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守墓老者也不低头俯看他,而是席地而坐。
他笑了笑:“不过是个将死未死的老家伙而已。”
白泷没说话,闭上眼睛积蓄力量,继续跟背后的玩意较着劲,然而没几秒又哎呀一声,再度被砸进坑里,地面又凹陷个十几厘米。
“我%¥%¥#……”白泷骂骂咧咧。
“年轻人火气太大了,收敛心神,别去对抗会好受很多。”对方劝诫道。
“你当我是耶稣,别人给我左脸一巴掌,我还要笑着请他打我右脸?”白泷五指陷入地面,冷笑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被一巴掌呼下来,落在你的地盘,说你跟对方没点关系,我是不会信的。”
守墓老者也不生气,缓缓道:“那你继续尝试,我不着急,等你没气了,放弃了,咱们再慢慢聊一聊。”
白泷收敛冷笑,直接躺平:“有话直说,你在这儿,我认真不起来。”
守墓老者神色古怪。
白泷瞪眼:“你在写作文的时候,有个监考老师站你后面,你能不分心?”
守墓老者轻声道:“你这么个油滑的性子,倒是真不像天魔。”
白泷目光骤然警惕。
守墓老者继续道:“我说过,这里是个坟墓,属于过去的遗迹……在人的时代昌隆之前,这天下其实是很复杂的,当今世界,不论是异族、化妖,都属于过去时代留下的遗留者,在四海归于龙族、大地人妖分治的时代中,甚至有天外之所,甚至有魔葬之界,那些都已经成了过去式,这方世界留下的其实很少。”
他手掌轻抚过一柱彼岸花:“你看到的这些断壁残垣,在过去都是壮阔美丽的风景,此地是曾经的四海龙族居所,七座龙宫里的一座,唯一保存成遗迹的一座的龙宫残垣。”
白泷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的‘哦’了声。
守墓老者从沉思里回过神来,他轻叹:“跟你说,你也不懂。”
“知道我不懂你还说?”白泷瞪眼,火冒三丈:“我让你跟我讲这些了?”
“那你想知道什么?怎么出去?”守墓老者眯着眼睛笑道:“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而且你来了这儿,大抵会落得跟我一个下场。”
“啊?”白泷挑眉:“什么下场?变得和你一样?那我宁可自尽。”
“怕是连自尽都难啊。”守墓老者自嘲道:“我说过,这里是龙宫残垣,是坟墓,我是在这里看守着墓园的人,但同时,我还看守着另一样东西。”
“?”
“龙门。”老者指着远方的青色石门:“这是龙族留下的最后遗物。”
白泷闻言,心头巨震,妖族找寻了这么久的龙门,居然藏在这儿?
他看了眼那座青石门,奇怪的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骗我?这么寒碜的是龙门?”
老者问:“你认为,所谓的龙门是什么?”
白泷张了张嘴,他想了想说:“跳过去就能变成龙的门呗。”
守墓老者摇头:“龙门和天门是同样的,跨过龙门,可褪去凡躯,化为真龙,传说是如此,实则……这种说法是经过了美化的,不能说是完全正确,它隐瞒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客观事实。”
白泷问:“是什么?”
守墓老者在关键时候打住了不说。
白泷眼角抽搐,仿佛一个被断了章的读者。
他不说话了,老者又再度开口:“太上把你镇压在这儿的意思,其实已经十分直白,无非是想让你留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妨碍他们。”
白泷点头说:“他怂了,他怕我。”
老者淡然道:“他能镇压你一次,自然也能镇压你第二次。”
白泷瞪眼说:“你老实人啊?”
守墓老者问:“你是不是很着急想出去?”
白泷不假思索:“废话。”
老人又问:“是不是担心外面的情况会如何?”
白泷默不作声,担心是肯定的,太上道君停留在明月乡,他又被镇压于此,留下的家国天下还能维持多久?恐怕也未必挡得住这个真正的陆地神仙。
老者目光悠远道:“这你大可以放心,他不会做……”
白泷不理会:“你说了可不算。”
老者自顾自的说:“你暂时不想和我谈,也是心系外界变化,那不如这样,等你看完了,足够冷静,我们再慢慢说一说,终归时间还有很久,不必着急于一时半刻……”
白泷正要问看什么时,老者一挥手,空中浮现出一道水月之景,倒映出了海外仙岛的景色。
……
在白泷被击落的那一刻,他留下的家国天下实质上就已经崩解。
失去了这层阻隔,白君儿连滚带爬的一路冲下仙山。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冲过去的。
面对着能轻易镇压白泷的这位画中道士,她居然感受不到什么恐惧。
内心的全部,唯有愤怒以及哀伤。
她拾起地上掉落的兵器,扛起白泷手里滑落的一式劫雷,冲向敌人。
然而徒劳无功,她刚刚挥下兵器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弹飞出去。
可白君儿还是抡起武器,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着,重复着无谓的攻击。
太上道君的视线逐渐冷漠,他又一次挥袖将白君儿震退,看着她陷入墙体中呕血不止。
“再有下一次,你一定会死。”
白君儿不擦拭鲜血,她用后背抵着碎裂的山壁,双脚脚尖发力,试图依托着自己起身,可重复好几次,都是勉力支撑到一半就再度跌落。
如此反复,徒劳了十几次,她才颤颤巍巍的重新站起。
第一件事,便是握住那把大斧,举起武器。
又一次执拗的往前,面朝着陆地神仙,露出反抗的杀机。
太上握着手中的赶牛鞭,眼里的杀机逐渐压制不住,他说到做到。
既然非要找死,他没有不成全的理由。
就在白君儿的寻死路上,多出一道白衣身影,少女一只手搭在白君儿肩头,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女孩立刻跌倒在那人的怀里。
灵善上人心疼的看着她,轻抚着她面颊上的凌乱发丝:“傻丫头……”
白君儿嘴唇颤抖着,她抓住灵善上人的衣角,沙哑的说:“他,他死了……”
女孩压抑着自己的嗓音,最后变成嚎啕大哭:“他被我害死了……!”
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那么的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在失去的时候,这颗心都变得空空荡荡的死寂一片。
生死都变得不再在意。
“他没死。”灵善上人轻轻摇头,看了眼被八卦大阵镇压成石像的白泷,轻声道:“他是被镇封了……你很累了,好好睡一会儿,一觉睡醒就好了。”
白君儿泣不成声,伤势过重,很快便昏死在她的怀中。
灵善上人给她喂下一颗丹药,旋即起身回首,直面道祖。
“我该如何称呼你?”灵善上人缓缓道:“太上道君,还是初代宗主?”
“称呼自在,贫道不在乎这些。”
“贫道?不是本仙么。”灵善上人讥讽对方的傲慢。
见到对方不答话,灵善上人上前一步,沉声道:“天上人,既过了天门,为什么还要干涉人间事?”
太上平淡道:“受人所托,重归凡尘。”
灵善上人冷笑:“受你自己的报身所托?”
太上依旧不言,甚至闭上了眼睛,一手负后,左手抄着碗底,碗中有几滴水色。
灵善上人深呼吸,平复心情后,再问:“方玄机,是你们设的局吧。”
“所求无物,立地成魔,和我们有何关系?”
“那天门坠落呢?”灵善上人眯起眼睛:“你们似乎不希望方玄机跨过天门,却想要他成就大魔。”
太上道君不以为然:“已经死去的棋子,再追问也毫无意义。”
“所以,你亲自来到棋盘上了……”灵善一句一顿道:“因为已经没有了棋子可用,对吗?”
太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碗中水泽,笑而不语。
灵善咬牙问道:“妖族必灭?”
太上说:“你在乎?”
灵善上人神色凌然:“我不是仙人,当然在乎。”
她皱起眉头,看向太上的左手,思索半晌后道:“观音宗天井,池渊,分别收容了历代观音宗积蓄而成的气数和日精月华……你可以全部拿走。”
太上道君侧过视线,稍稍睁开眼眸,他半晌后说:“我不杀伯仁……你确定值得?”
灵善上人冷冷道:“难道要我看着你把这里的生灵杀个干干净净?他拼死拼活,我总得做些什么,现在轮不到我来爱惜羽毛,否则修行五百年,反而修成了畜生。”
太上道君淡然道:“足以填满我的半个碗,但你考虑好了么?这么做……观音宗可算是名存实亡了。”
“名存实亡?”
“这人间不也一样么。”
“我终是明白你们所求的是什么,人间的修行,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灵善上人抱起白君儿,头也不回的远去。
“人间?”
太上道君左手托举青瓷碗,碗中水汽氤氲,水流高涨。
他睁开眼眸,满是天人高高在上的冷意:“尽入我瓮。”
灵善上人走过白泷的石像一旁时,停顿了一刻,唇齿开合,说了一句话。
她说:“别死了。”
……
白泷趴在坑里,龙宫残垣安静的仿佛死寂的墓园。
他突然说:“老家伙。”
“何事?”
“你是不是真的知道很多事?”
“不知全部,但的确不少。”老者换了个坐姿:“你想问什么?”
“那你也知道,那群天上的神仙,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当然是为了自己,为了利益。”
“具体一点呢?”
“……就像是皇帝,得到了天下之后,还想要什么?”
“长生?”白泷说:“可他们,不是已经得了长生么?”
“不错,但长生,不代表永生啊。”守墓老者扶着膝盖,怅然道:“陆地神仙也会死,也会陨落,也有惧怕之物,只是相较于常人活的更久些。”
“原来只是怕死。”
“可不是谁都能坦然赴死的,活得越久,就越怕死,陆地神仙也不例外。”
“但是,至今为止……真正陨落的陆地神仙,一位也没有。”白泷说:“他们在怕什么?”
守墓老者不说话了,只是平静的垂下视线,看向这片残垣。
白泷似乎是明白了。
是时代的变迁。
就如同在漫长历史上,地球的主宰生物,变了又变,如今灵长类的智人成为地球主宰的时代,也仅仅持续了不到几百万年罢了,放在地球的年龄上,是属于一段非常短暂的历史时期。
这条规则在异界也同样适用,人族有天门,妖族也有龙门。
过去的时代,从龙族统御四海,人妖平分大地,逐渐变成了人族一家独大。
事实上,人族在开始修行之前,是十分弱小的种族,任何的修行都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无数前人一个脚步一个脚步的踩出来,最终演化成如今繁复多样的修行体系,从就远弱于其他种族,能靠着不断修行而壮大,本质上也是从弱势开始崛起的天命之子的剧本。
白泷问:“这也是龙族彻底消失于世间的缘由?”
守墓老者轻叹:“名册有限,多一人的名字写上去,就意味着要有一位的名字被撤下来,陆地神仙也会衰亡,原本时代的兴衰变化,也是如此轮转的。”
“过往这世间很大,此地是人间苦境,之所以是苦境,是因为这片大地最富饶,也最受到觊觎,魔域也好,天外也罢,总有灾祸不断。”
“外界强者如林,陆地神仙也会死,真龙也会死,妖中帝皇也同样,大地王朝建立了又毁灭,事实上在这无尽征伐的过程里,种族的更新速度也持续不断,人族、龙族、妖族、异族的先祖,都是从其他领域转移过来的,只是顽强的生存在了这里,最终保留了下来。”
白泷问:“那现在呢?”
守墓老者顿了顿:“如今的世界,你该比我这个老家伙更清楚吧……”
白泷欲言又止。
“想问为什么变成这样?”守墓老者说。
异乡人点头。
“不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最后再回答你。”守墓老者将谜底藏了起来,他轻轻抖了抖衣袖,似乎很久没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反而颇为乐意和他传道解惑。
他瞥见白泷突然安静下来默不作声,不由得笑道:“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开始想着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说了太多,反而听着像是编造?”
白泷没肯定,也没否定。
他反问:“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太上会把我丢到这儿来?他到底是想让你跟我说些什么。”
守墓老者突然默不作声。
满头苍发的老者的神情流露出少许哀叹和感伤。
良久他喟叹一声,自嘲道:“因为他觉得,让我这个曾经的失败者来告诉你,或许能让你选择放弃。”
白泷盯着他:“失败者?”
“是啊,失败者。”
“只是,失败者?”白泷冷不丁的问。
“……”老者沉默后,满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开始摇曳,风声呜咽。
白泷淡淡道:“我真不觉得,连妖族都想赶尽杀绝,试图将南唐一整个国度作为祭品送给新生魔主的天上人,会允许一个战败者留在这儿苟延残喘,除非他们没有把握杀你。”
老者低下头,一言不发。
白泷说:“直白点说吧……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者惨笑:“非要问个明白?”
白泷不以为然的一笑:“杀人诛心嘛……看来你最后是选择了投诚,主动画地为牢,为他们守着龙门,这才换来了一线生机。”
他又问:“后悔吗?”
守墓老者抓住一朵曼珠沙华,满手都是鲜红色。
他低垂着头,语气逐渐麻木:“败者是没什么道理可说的,谁赢了,谁就能主宰这片大地,谁输了,就乖乖低头,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这片大地的主人总是换了又换。”
白泷见他神情悲苦不是作假,不禁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守着这片坟墓?”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发呆的盯着手里的花朵。
白泷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正要继续问。
“其他人都死了,死的慷慨赴义,可我偏偏没敢,等我敢的时候,已经迟了……别说是烈火烹油,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守墓老者轻叹道:“我想等她回来……所以,没能舍得……”
白泷奇怪的问:“谁?她指的是谁?”
老者答了很多问题,这次是以问代答:“她还活着吗?”
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看来她已经不在了,否则怎么会有你出现?”
白泷明白了,他再度试图抬头:“你认识上一代的……”
还没抬头多少,再度被压了回去,大地上龟裂无数。
但白泷还是勉力抬头五寸,盯着守墓老者,眼眸微微刺红。
老者呢喃道:“像……真像……”
他缅怀的笑了笑:“不过她的眼睛,恰好和你相反。”
白泷咬牙着问:“她是真的战死了?”
守墓老者轻声道:“我来跟你说说一些过去的往事吧,其实……也并不复杂。”
很久之前,人间是一片富饶的大地,它的大门常打开,自然吸引,也招来了很多外来者。
这些外来者,为了争夺这里的统治权,进行了漫长的争夺,时间流转,留下了很多种族,很多势力。
居住在这片人间的种群中的至强者们纷纷定下约定,共同抵御外来者,这让人间多了一丝秩序和稳定。
妖蛮被驱逐去了雪域;海兽被龙族镇压在了深渊之底;天外之地被抵御在星穹之上。
然而,祂们知道,这不过都是暂时的平和。
迟早还有更多更强的敌人前来。
于是他们出现了分歧。
有一方说,要封锁通道,将人间隔离开,留下这里休养生息,各方划分人间;
有一方说,不能阻断通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旦封锁通道,必然迎来内乱。
双方都不能说服彼此。
很快,强敌从天外而来,又是一场惨烈大战。
在这一战之后,尚未来得及休养生息,由于主战派的大量伤亡,导致了平衡被破坏,于是内战开始。
历经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战之后,主战派系最终仍然落败,大能陨落,追随者尸骨成山。
人间秩序易主,以人族陆地神仙为绝对主导的这一派系发起了绝天地通,斩断了各域联系。
人间苦境于此彻底落入仙人之手。
为了让己方彻底一方独大,占有整个人间,人族地仙开始进行布局。
祂们要求战败者中唯一的投诚者留下,名为看守,实则封印了龙门。
至此,天下四海,再无真龙。
祂们斩出自己的报身,投入人间,垂钓人间气数,同时暗暗指使这些报身,在人间肆意迫害或屠杀其他异类种族,妖族、异族的许多种族都被屠杀,被逼迫至角落里苟延残喘,而它们的气数也被地仙所得。
因为他族孱弱,人族独大,人间尽数落入地仙之手,他们享受鼎盛香火和人间气运,往后的数千年跨过天门成就地仙境界者,皆是人族。
而衰弱到极致的妖族,甚至走到了必须靠着和练气士共生,才能勉力维持一处净土的地步,总数量已经锐减到了不足五千。
“这就是过往的那些事,并不复杂,只是太过于久远,已经没人会记得。”守墓老者自嘲道:“我就是那个战败者,负责看守着龙门,是罪人之躯,也永远去不了天上。”
他的语气里有疲惫,也有痛苦。
白泷想要翻个身,他又说:“所以天魔……也是从外域来的?”
守墓老者径自摇头:“谁知道呢?也许她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她不属于任何地方……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是什么,我知道的只有这份结果罢了。”
白泷沉默了一会儿,奇怪道:“按照你说的故事,其实一切本该都结束了才对,为什么还会走到这一步?”
“因为他们没算到,天地也有承载的极限。”
守墓老者嗤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当初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片人间再如何富裕,也容不下太多的地仙,他们是附着在这片天地里的吸血虫,是贪天之功!”
“况且,祂们早已将人间当做掌中之物,让这片天地不断给他们供血,大大加速了天地气数的损耗,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人间迟早会礼崩乐坏!因为大地腐烂,所以才有了魔,才有了……血河!”
白泷一惊……好家伙!
血河,是因为天地腐化而产生的?
方玄机说过,血河是魔的温床,魔是基于无穷无尽的生灵戾气而形成的特殊存在形式。
白泷眉头紧锁:“也就说,这么下去……迟早人间苦境都会被天上人抽干全部的血?”
守墓老者缓缓点头:“而且不会太久了,或许一千年,或许几百年……”
白泷问:“所以,他们之特意选中了方玄机,试图让他堕入魔道,就是为了加速这一进程,只要人间死更多人,化作魔域,他们就能收割更多气数?”
“……是。”守墓老者点头。
白泷又问:“黑莲教……巫神教,是不是也他们留下的伏笔?还有镇魔狱中的魔躯等等,包括大周王朝的建立,都是为了加速这一过程?”
守墓老者缓慢而沉重的答。
“……是!”
白泷眼神冷厉,地面骤然崩塌,可他已经昂起了上半身,原本已经抬高了三寸的头,再度抬起半尺,硬生生从趴着的姿势逐步改换为坐姿。
“他们吸完了血,接下来就是坐等世界毁灭?”
“人间会被毁灭,可祂们不会……祂们高居于天上,事不关己,而且世界并非毁灭了就彻底毁灭,在漫长的时间后,或许是一个纪元的轮换,否极泰来,天地再生。”
“难怪,难怪留我不得……妈的……这方世界,居然还有这种道理。”白泷冷笑不止:“给爷气笑了。”
他是彻底搞明白了,为何异界最终会灵气枯竭,以及为何现代世界会迎来灵气复苏。
白泷长长吐出一口气,承受着八卦的重压,他却举重若轻:“告诉了我这么多,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守墓老者语气凝重,铿锵有力道:“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