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楼下,推开劳资科的门,脑袋进去身体在外面:“刘师傅,走,抽烟去啊。”
“你岁数不大,哪里那么大的烟瘾。”
“你就坑害我们刘师傅吧。”
劳资科的同事们七嘴八舌。
老刘把档案袋往桌子上一扔,摘掉老花镜:“小关,咱们听他们的,就别出去抽烟去了。”
关志远:“在你们办公室抽?”
“走走走,赶紧走吧你们。”
关志远和老刘被大家推出来,又从东边上到六楼小阳台,一人叼上一根吞云吐雾。
“刘师傅,昨天一起打水那个后勤处的男的叫什么啊?”
“你是说二十七八那个小伙子?”
“是,我看他挺老实的。”
“姓李,叫李什么来的忘了。小李子是电工和维修工,他们后勤处就指着他干活了。”
关志远:“不会呀,后勤处这么多事儿,这么多人。”
老刘撇撇嘴:“你是不知道,后勤处那些都是关系进来的,找一个轻省工作,挣钱又不少。一大堆人就没几个干正事的。几年前这小伙子还在车间的时候,后勤处乱七八糟的,遇到点事没人干活,后来想着不是这么回事,就找个专门干活的。”
关志远无语了。
合着这位小李子是专职干活的,其余一大帮人是专门盯着他干活的。
老刘:“你说人家专门干活就干活吧,打个水还得他来,那一大帮在办公室抽烟喝水看报纸,一待就是半天。这也没啥,从车间出来收入也没少,但是你们这么指使人家,每年拉煤,每次气站和油站收入都跟他不沾边,去年年底他们分小金库,小李子也是最少的。忒他妈不干人事了。”
老刘那是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
气站油站按说应该盈利不少,但每年盈利超不过八千去,那些钱都哪去了?
谁谁谁是谁媳妇,谁谁谁是谁侄女,好多都是县里的关系,老刘简直是如数家珍。
关志远听着听着,心里开始为小李子默哀。
这些人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老刘:“你看这办公楼里,这两年进来的有七八个,四个男的四个女的,这四个男的三个在技术科,还有你也是顶事的。别说你是怎么来的,来了你顶事就是真本事。剩下四个女的就别说了,三个县里的,一个是销售科里的。四个人就没什么事儿,多余。”
关志远:“那不能,至少看着赏心悦目。”
老刘:“不是说你喜欢昨天考察那个小姑娘吗,你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关志远:“……”
尼玛,要不要这么快啊。
老刘凑过来压低声音:“离得太远不好下手,我跟你说,我们劳资的小袁,你看是高中生,和你同岁,模样一般,但一看屁股蛋字就是好生养的,而且在办公室里一聊起你,眼睛都放光。”
捅一下关志远:“你可别看不上,她老妈是副县长。”
关志远哭笑不得:“怎么聊着聊着拐弯了?”
老刘:“多大岁数了,该找朋友了。”
关志远:“我还不想结婚呢,找个暖被窝的差不多。”
老刘:“那你几把不是耍流氓嘛,我跟你说,耍流氓别跟老实姑娘耍,就得跟这些没什么本事,全他妈通过关系来的人耍流氓。”
“哎,办公室周姐咋回事啊,说话那么噎人。”
“我可跟你说,那老娘们咱们县二把手大姨子,不过人家也不待见她,就直说了,在这儿有个稳定轻省工作就得了,人情人家该记着就记着,亏不了咱们。”
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关志远回办公室一看,老李同志果然走了。
喝一口凉茶,感觉不怎么香,也懒得重新沏茶了,这种大茶杯泡茶的方法喝不出茶叶的香来。
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关于成品库的问题。
年初前任王厂长因为经济和生活作风被提前退休,随后全面盘点成品库一次,发现亏空三百多万。
数额巨大,又重新盘点一次,发现亏空是二百九十八万。
至此,盘点的公信力已经荡然无存。
六月底半年盘点,结果盘亏八十多万。具体是多少不好说,因为上两次盘点结果不一样,哪个都不能作为盘点的期初数。
为了摸清数据,七月一号再次开始盘点,结果盘亏六十多万。
四次盘点,次次不一样,对于盘点的准确性都产生了质疑。其实李福国也没办法,就像是昨天出现的情况,库房明明给销售科的反馈是有这些存货,销售科通知生产和成品车间这个订单不着急。
生产科在订单上听销售科的,但库房的情况乱七八糟,索性留个心眼再问一遍李福国,李福国去库房,本来前些天还有的货,现在找不到了。他回生产科没有,生产科没有改生产单,也没有通知相关部门。他们没法通知,都知道成品库乱。
成品车间按道理应该听
生产科的,但他们听到了销售科的说法,心里就觉得生产科忒他妈不靠谱。生产任务又重,就听从了销售科的。
从销售科那里,这批货本来说好的着急,后来又不着急了,到现在还存在库房,也有错误。
这件事就等于生产科销售科和成品车间围绕库房,四方都出了错误,而库房的问题最严重。
其实无论是现在还是前世,他对李福国和金胖子两个人都看不清楚。
李福国这个人也许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因为他遇事就躲,不想担责,想找个人来顶缸。但也有对方能力确实不够的原因,不知道如何处理。而且前世最后的结果是李福国并没有从中获利,也没必要。
这货家里在二环里有一间半房,过两年拆迁会分几套房,不差钱。最关键是他胆小。
看不清楚他是因为不知道他是故意害自己,还是纯粹谁接手都行,就是不能落自己手里。
金胖子和李福国正相反,这货胆子大,但也不收钱,平时收点烟酒,收钱是不收的,调查结果是这样。
不一样的是金胖子想要努力改变一些,但是不是真的努力,还是和李福国一样其实很清楚其中的猫腻,却绕着走。或者不敢触碰这颗大雷。
真正想干事儿的是厂长赵广生,三十三岁,以前是技术厂长,现在正想着大展宏图大干一场。前世受到牵连在集团公司当闲职去了。
算下来这些厂领导,车间领导和部门领导也就这个人使劲的想干点事。
另外一个就是金胖子还有精加工车间的王辉他们两个人也是干点事儿,至少表现是这样,但是平时也拿点儿东西收点儿好处,干事的成果其实也不大。
剩下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像是李福国这样的,基本上遇到事儿能躲就躲,自己可能不占便宜,但别人占便宜也自己也就默认了。
还有一半儿呢,那就是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能坑公家一万,绝对不坑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