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沈珏抱着沈鸢回去,一进屋子就看见白玉安坐在炭火旁的椅子上,懒洋洋靠着后背,脚搭在矮凳上,手上依旧拿着书在看。

一身淡紫色的如意锦裙,微高的白边领子上是一对珍珠耳坠摇晃,将那身形衬的更雅致,宽袖搭在扶手上,白净的手指露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在金丝楠木的椅扶手上。

窗边的光线正对着她,微微尘粒的光色沐在那身上,发上的白玉簪子都像是在生光。

如远山的眉目低垂,看着手上的书,几乎不动,就连身后的丫头提醒,她也不曾瞟过来一眼。

这么多年了,白玉安依旧没变。

平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在后园子里和母亲走走,除了自己带着她着出去,她也很少自己出去走。

曾经说要自由不被拘束的人,现在好似偏安在这一偶。

沈珏放下沈鸢走到白玉安的面前,弯腰将她手上的书拿走,眼里带着笑意看她:“玉安生气了?”

面前光线被遮挡,投下的暗影将白玉安笼罩。

她看了沈珏一眼,又看向旁边扯着沈珏袍子的沈鸢。

一大一小在她面前,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

白玉安这才抬眼看向沈珏,皱眉:“往后不许再让沈鸢进宫了。”

“别再纵着她了,小心她往后闯祸。”

沈珏牵着白玉安的手坐在她旁边笑道:“鸢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还觉宠的少了。”

“她琴棋书画都不必学,我只需她高兴自由就是。”

说着沈珏深深的看着白玉安:“是玉安为鸢儿取的名字,让鸢儿现在无拘无束,难道不是玉安想要的么。”

“只要鸢儿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她。”

“她想要去哪里,我都会让她去。”

白玉安对上沈珏幽深的目光,低声道:“可那也不是纵容她无法无天。”

“皇帝到底还在宫中,鸢儿跑去后宫里戏弄皇帝的妃子,视皇宫为无人之境,你将皇帝放在何处?”

“君是君,臣是臣,你这样有勃常理,后世史书该怎样写你?”

沈珏挑眉:“玉安倒是在乎这些名声。”

“既然如此,那便做了皇帝就是,往后鸢儿在皇宫中想去哪里都行。”

“让她接受众人跪拜,成为最尊贵的人。”

白玉安一怔,看向沈珏:“你——”

沈珏不用想也知道白玉安要说什么,他打断她,又忍不住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坐在椅子上,黑眸平静的看着白玉安低声道:“玉安,我本对皇位无意,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鸢儿。”

“皇帝总会长出羽翼,总会有子嗣,我能控制他一时,却不能长久的控制他。”

“他的子嗣会延续下去,可我只有鸢儿。”

“将来我不在了,那就是皇帝清算侯府的时候了。”

“到时候鸢儿的下场你可想过?”

“只有当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权利归于在沈家手上,这份尊荣才能永远的延续下去。”

白玉安知道沈珏说的都对,她曾经也想过。

沈珏没有嫡子。

他一不在,沈家权利便少了一半。

一朝天子一朝臣,沈家的权势不会永远都在。

白玉安没反驳沈珏,只是问:“你要怎么做?”

沈珏将白玉安按在怀里:“玉安,这些都交给我。”

“你只需信我就好。”

白玉安眼眸默了默,又抬起头看着沈珏:“不管鸢儿是何身份,也不该让她太过跋扈。”

“现在她尚且欺负底下人,往后长大了,岂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终究要闯祸出事。”

沈珏抚向白玉安的脸颊,看着面前那张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脸,芙蓉花颜越发娇艳,眼眸里即便冷清清,却已有妇人风情,一转眼,一抬眸都是刹那芳华。

也幸得她不爱出去,沈珏也不想让她独自出去。

他低低道:“不管鸢儿闯下什么祸事,都有我护着她。”

“她身边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暗卫死士,不会出事情的。”

白玉安现在是看清了,这父女两人一样的油盐不进,骄傲的将在自己身份之下的都视为蝼蚁。

白玉安脸色难看,从沈珏身上起来,拢袖就往外面走。

沈珏一愣,连忙起身拉住白玉安:“玉安,怎么了?”

白玉安转头看向沈珏:“蚍蜉撼树,蝼蚁也有鸿鹄之志,命薄如纸也有不屈之心。”

“瞧不上的人最难防,你能保证你能随时护着她么。”

沈珏瞧着白玉安的神色,像是真生气了,忙抱着人赔罪:“往后都听玉安的。”

“我请老师来教导她,可行?”

白玉安垂眼看着站在一旁委屈巴巴不敢说话的沈鸢,叹息一声。

她弯腰摸了摸沈鸢的头发,轻声道:“琴棋书画你不愿学母亲不逼你,但知礼才能明事。”

“你要用心去体会底下人的艰辛,常怀怜悯,不求人人爱你,但求问心无愧。”

沈鸢仰头看了父亲一眼,又似懂非懂的点头。

连父亲都怕母亲,她哪里敢不点头。

好似每一次父亲都没说得过母亲呢。

这会儿正是下午,外头雪正大,沈珏弯腰捏了捏沈鸢的小脸蛋儿:“先出去玩儿,我与你母亲再说两句话。”

沈鸢嘟嘴,拽紧沈珏的手:“父亲又不陪我,每次回来都只和母亲玩。”

“我想父亲和我出去堆雪人。”

才不过沈珏半身的身高,理直气壮的气势却不输,颇有点沈珏的样子。

沈珏挑眉,提着沈鸢出去就扔给了外头守着的长松:“陪她堆雪人。”

说罢又叫屋子内的人都一起退出去,转身关门。

长松抱着沈鸢无奈,同样的戏码已上演无数次,他早已习惯。

接下来自然就是无数丫头婆子哄着侯府里的小祖宗小阎王了。

一个个哄的满头大汗,比干活还累。

沈珏回了屋子就迫不及待过去白玉安的跟前,看着人又坐回椅子上,高大的身子靠过去,握住白玉安温热的手笑着挪揄问:“玉安叫我早些回来,莫非玉安想我了。”

白玉安叹息,看向沈珏:“沭阳来信了,我父亲病重,我想要回沭阳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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