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相扣的温度清晰地传过来。

这种偏护,让裴茉也明白了。

也许是那日在餐厅里裴妍暗示的话。

或者禹景泽从哪里得知,她在父亲和继母的家里过得并不好。

他才以她先生的身份,给她这份可依赖。

他的体贴,让裴茉心里仿佛刷了一层蜜,在家宴上,她眉眼里都是温柔到发软的笑。

今日裴家的人都来了,裴茉大伯的儿子儿媳,也就是比裴茉年长两轮多的大哥大嫂,还有大她几岁的那个侄子裴池和女朋友顾遥知。

婚结的太突然,但她的心情整桌人都看在眼里,裴家关心她的人倒也放了心。

而秦如之也很会审时夺度,以裴茉母亲的身份,热络地跟江老先生攀亲戚。

只有她那个继姐心情似乎不悦,但在裴家以及江家人面前,倒是不敢表现出来。

她目光不经意扫过裴妍那边,对视一眼,裴妍没什么表情地撇开了眼。

裴茉不在意她,抿了一口红酒。

席间,禹景泽接到禹家那边远房亲戚的祝贺电话,离开了一下。

长辈们坐在对面,这一侧都是年轻人。

裴池瞧一眼心情很好的小新娘,调侃道:“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是个颜控,之前还不愿意承认娃娃亲,这见人家没多久,就跟人领证了。”

裴茉跟他这个侄子说话随意,是从小到大的习惯了,她话题扔回去,笑问:“你不也是颜控?要是遥知姐明天就跟你领证,你不愿意么?”

裴池看一眼身边漂亮的姑娘,手指转了一圈酒杯,散漫地笑了下,“愿意,我承认。”

顾遥知歪头看男人,温柔的声音故意没听懂地问:“愿意什么?承认什么?”

裴池唇角一勾,抬手捏捏她脸,说:“承认我颜控,愿意和你领证。”

他问:“听懂了么?”

顾遥知:“哦,懂了。”

裴茉望着这两人,裴池和顾遥知是高中同学,也是对方的初恋,之前她还很羡慕他们,可以和年少时一直喜欢的人在一起。

没想到,她也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她低眼笑了笑,抬起酒杯,把杯子剩的红酒一口都喝完。

微醺的感觉上头一点,耳边也落在一道好听的声音。

“酒量好么?”

男人是带着一点好奇的语气问的。

裴茉的脸颊微微泛着红,跟他目光对上时,温软的声音如实说:“就这些而已。”

禹景泽略略停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换过酒杯。

裴茉眸光一低,落在男人无名指的素圈戒。

手指修长匀称,几根掌骨分明,没有完全曲起指节时,像是白玉做的扇骨。

这手,很适合戴戒指。

裴茉在心里默默想了下。

宴席结束后,两家老人要去客厅里聊天,其他的长辈们也陪着,裴妍说临时有事先离开了。

裴茉拉上顾遥知,去池水长廊花亭那边欣赏夜里的莲花。

池水边温风习习,吹散开了那一点微醺,她偶尔瞥向长廊转角那边。

两个男人站在那,身形都格外高挑,但气质各异,相较裴池的那股散漫酷劲,禹景泽身上的气质更沉稳一点。

那一面的白灯明亮,他低着眼,脸庞轮廓冷峻,唇角有很浅的弧度,在听裴池说话。

光打在他肩身上,透露一股淡淡的清冷感。

期间他一抬眸,跟裴池碰了下酒杯。

在聊什么呢。

裴茉有点好奇。

顾遥知从悠悠的池水睡莲上抬起视线,瞥见小姑娘望着新郎的眼神,心里一笑。

心想,这可不是单纯颜控的喜欢了。

屋子里,江堂生身体不能坐到太久,两位老先生今日开心,未聊尽兴也只能暂时作罢。

裴松明没耽误老兄弟养身子,带着裴家人准备离开。

临走时,裴老爷子拉过裴茉的手,目光深长地看了她手腕的玉镯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大伯舍不得,但也放心了,”裴松明拍拍小姑娘的手背,不需多过言语,只说句:“你在江家我放心。”

裴茉也知道大伯一直满意禹景泽,乖软地点点头。

几辆车子驶离江家宅院外。

夜里风大露重,裴茉和禹景泽把外公扶到屋子里。

很少有这样需要待客一整天的时候,老人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要去休息之前,却还问着刚嫁进家里的小姑娘明早想吃什么?

禹景泽语气染上无奈,笑道:“外公,这是我该想着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江堂生一听就笑了,但还是忍不住跟裴茉说:“家里阿姨做的花生酪味道很好,让阿泽跟厨房说一声,明早做给你尝尝啊。”

闻言,裴茉抿了下唇,刚想婉拒老人家的好意,却听禹景泽先开口。

“花生酪不行,”他说:“裴茉对花生过敏。”

裴茉愣了下,意外他竟然知道。

江堂生听见这话,立刻认真地嘱咐:“那你一定得记着跟厨房说一声,以后家里除了我的药膳,餐食都不要加花生。”

禹景泽应了声,让小林送老人回屋休息。

回到隔壁禹景泽住的那栋偏宅,进屋上楼的时候,裴茉问了他,“你是怎么知道,我花生过敏的?”

“裴池跟我说的。”

原来是这样,想起他们那时在长廊拐角好像聊了挺久,裴茉好奇问:“那他还说我什么了?”

她穿着高跟鞋,上楼梯时,禹景泽伸手牵了牵她,视线一抬落在女孩脸上,似带了一股新奇的探究。

“他说,你偶尔爱发小脾气,让我让着点儿。”

裴茉觉得这不算好话。

她低声辩解:“也没有爱发脾气。”

她跟他说话时的语气,向来都是温软的,让禹景泽倒是信了她的话,相信她是一个乖得没脾气的姑娘。

没细究这份乖得近乎温柔的态度里,还藏着什么。

到了二楼的房间,两人进屋。

静谧的夜晚,独处的环境中,裴茉迟钝的某根神经忽然绷紧了。

心口开始有东西在撞,扑通扑通的。

她盯着男人的背影,他抬脚,往沙发那边去,看起来从容淡定。

禹景泽把腕表解开,余光注意到还站在门口的女孩,他看过去。

裴茉清清嗓子,故作自然地往屋子里走,随意地问:“我们……谁先洗澡啊?”

禹景泽没错过她跟他对视时,那抹躲闪的眼神。

房间里开着窗,六月下旬的风带着淡淡温热。

他腕表搁在茶几,很轻的一道声响。

“你先。”

禹景泽掏出手机,说:“我回一些公司的消息。”

裴茉于是点点头。

“浴室里的东西你随意用。”他说。

“好。”她答应。

话音落,裴茉把身上戴的首饰都摘下,搁在梳妆台,高跟鞋也很快脱下,换上拖鞋,就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禹景泽刚坐在沙发,没一分钟,浴室门开了。

他看过去。

深色玻璃门开了一点,女孩脑袋冒出来,脸巴掌大,门遮住身体,却不经意露出一点雪白肩头。

声音讷讷:“那个,我没带睡衣。”

她的行礼都送到禹景泽独居的别墅,忘记今晚要在江宅住一晚该带件睡裙。

男人听着,站起身,去到衣柜里拿了一套他的睡衣,走过去递给她。

深长的眼稍低,落在女孩清透得水润的眼眸,许是身份允许,她接衣服那一刻,禹景泽目光很轻地往下滑落一眼。

一瞥而见的锁骨,雪白伶仃。

“谢谢。”

拿过衣服,门关上。

一门之隔浴室里,裴茉穿着抹胸内衣,怀里抱一套丝质柔软的男士睡衣,轻轻呼了口气。

好紧张。

只是要在他的房间里洗澡,知道他在外面,她都觉得脸蛋发烫。

果然还是太快。

从初见到结婚,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裴茉把睡衣折好放在干间,这个时间泡个澡也不晚,但她心情慌,于是去了淋浴间。

浴室壁龛里放着男士的洗发露和沐浴露,她边打量香型,边让自己放松。

房间里,禹景泽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旁边开了一盏地灯,拿手机回白日里没来得及看的信息。

浴室里细细的水声飘在耳边。

他低敛眼,衬衫衣扣未多解一颗,衣冠楚楚,手里一本正经地划看城南项目的计划书。

但时间越久,手指在手机屏幕滑动的动作,越漫不经心。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止,大约在十分钟后,门开了。

男人的睡裤太长,她穿着不方便,只穿一件上衣,好在长度够,灰银色丝质衣料下摆刚好遮到大腿。

她头发吹干,披散在背,脸蛋与脖颈皮肤透着被水汽蒸腾的粉嫩光感,怀里拿着叠好的旗袍礼服。

禹景泽抬起眼。

跟他说话前,女孩似乎吸了下气,唇边弯起点点笑,踩着拖鞋往沙发边走,故作大方地说:“我洗好了,你去吧。”

他嗯了声,神色有些出离。

手机缓缓搁一边,起身时,没错过女孩在他目光里,放好礼服后,转身走开那一刹耳根的红。

而后,那道穿他睡衣的松松身影,快步溜走。

裴茉几乎是一气呵成,钻进了那张大床里,细瘦的身形,窝在那儿,白色被面鼓起一个小包。

禹景泽朝床上瞥了眼,回过眸,低头的瞬间扯了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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